第24章：對局
“巧巧，你說以後要給我當媳婦，不是逗我玩吧？”陳虎陽走在路上，肩膀上背着巧巧。
小女孩揪着陳虎陽的耳朵，小腦袋仰望星空，大眼睛眨巴眨巴：“我還是很小的時候，爺爺就這麼跟巧巧說了，但是大哥哥，媳婦是什麼？”
陳虎陽徹底無語了，索性換了一個話題：“巧巧，剛才被熱水撒到，很委屈吧？怎麼不哭？”
“巧巧……不能哭，爺爺說巧巧流下眼淚的話，世界的某個地方會有一個人死去。”小女孩一臉天真。
雖然陳虎陽肯定她不明白這些話的含義，但是難得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把自己爺爺的話牢記在心，與此同時，陳虎陽對巧巧口中的“爺爺”更加好奇了。
或許是心有感觸，陳虎陽將巧巧從肩頭抱到懷中，笑道：“巧巧，以後不要躲着人了，讓所有人都看得見你，哥哥會保護你的。”
巧巧躲在陳虎陽的懷中，一雙水靈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視着陳虎陽，忽然咧嘴一笑：“好啊。”
陳虎陽溺愛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深吸一口氣，心中彷彿有一股氣終於得到了釋放：“我，陳虎陽，不要做低人一等的社會渣滓，我，陳虎陽，要走到人上人的位置！”
往事一件件浮上心頭，父親拋棄妻子跑路，母親重病不愈去世，陳虎陽從小在白眼與嘲諷中長大，姐姐被吊睛虎綁架，自己無奈成為混江龍的傀儡……
陳虎陽對着夜空發泄心中的不忿，喊着喊着，就哭了。
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懷中的巧巧伸出小手，輕輕摸着陳虎陽的臉頰，呢喃道：“就算你要把全世界顛倒過來，巧巧原意做你手中的利刃。”
或許是巧巧童言無忌，或許是陳虎陽於心不忍，又或許這是世界本就是顛倒黑白的，總之陳虎陽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徒步從市中心走到城南貧民區，陳虎陽腳力不錯，只花了半個小時，見門衛室燈火通明，王福那鱉孫坐在門口乘涼，陳虎陽緩緩走了過去。
“你小子可真會給我惹麻煩啊！”王福見到陳虎陽，也沒有客套，笑罵道，“你知不知道，這片早就可以淘汰的貧民區，老頭子我可是花了大工夫從李大志那裏爭取來的，你倒好，把他兒子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估摸着整個小區的人都要因為你遭殃。”
陳虎陽咧嘴一笑，並不當回事，他知道王福看上去遊手好閒的，實際上很有手段，不然昨天也不可能把自己強行綁到這來了。
“笑笑笑，笑屁啊，跟智障兒似的！”見陳虎陽只是一個勁的傻笑，王福罵道。
陳虎陽倒也不介意，從懷中摸出了一包煙，遞給王福一根，再給自己點了一根：“老王，你說……咱們給小區的居民謀點福利，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些貧民戶的死活管我鳥事，老子只想自己安安穩穩的，你特么別給我找事，趙大志雖然是個暴發戶，但也不是酒囊飯蛋，我可警告你，到時候被人卸去了一隻手或一隻腳，就算躲被窩裏哭着喊媽媽也沒用……恩，這煙不錯，我喜歡。”
“得嘞！”陳虎陽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的煙灰，從褲兜里摸出了一張支票，遞到了王福的面前，笑道，“這裏面有十萬塊。”
“怎麼個意思？賄賂我？”
“賄賂你妹，你說你身上有啥值得我賄賂的？！”陳虎陽一邊將支票塞到王福的手中，一邊說道，“這算是我的房租吧，餘下的就接濟一下小區里快活不下去的家庭，哦，對了，還有市中心肯德基旁邊的那家飯店，明兒拿兩千過去，今天搓了一頓，賒賬了。”
王福也不客氣，將支票揣進了口袋，見陳虎陽就要離開，忽然問道：“小子，會下棋么？”
“什麼棋？飛行棋？五子棋？”
王福見陳虎陽沒個正行，翻了翻白眼，說道：“跟我來。”
跟着王福走進門衛室，陳虎陽就是感覺毛骨悚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門衛室給陳虎陽的感受就是很危險，只是一種直覺，類似動物本能一樣的感受。
王福坐到那張老藤椅上，藤椅面前，是一張圍棋棋譜，王福手中搖曳着蒲扇，說道：“巧巧這丫頭白天跟你說了吧？”
“什麼？”
“她要跟着你，其實這是我師父，也就是巧巧的爺爺，當年離開的時候安排的，只不過這些年來，巧巧就像我的親孫女兒一般，突然間要我把孫女拱手讓人，老人家我捨不得啊。”王福眯着眼睛，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巧巧緊張兮兮的攥着陳虎陽的衣角，深怕王福不讓她走。
這一幕着實把王福打擊的不輕，才五歲，就特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老王，扯這些沒用，直說吧，想我怎麼樣？”陳虎陽拍了拍巧巧的腦袋，換上一副笑眯眯的面容。
小狐狸對上老狐狸。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一點你做的不錯，可是想成為一個合格的上位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老王一邊擺弄着棋譜，一邊說道，“心有伏虎，蓄勢待發，機遇都是給時刻準備好的人的，或韜光養晦，或蟄伏千里，是龍，終有一天會翱翔，是蟲，就算上天了也只是一條蟲。”
王福的話說完，手中執白子，落下。
陳虎陽也不客氣，執黑子後手，口中說道：“我心蟄金蟒，卻十八年未遇風雲，談何化龍？”
“天時、地利、人和。”
王福淡淡的吐出了六個字，白子落下便是已過半局，陳虎陽稍不留神間，手中黑子卻是找不到立足之地了。
縱觀整張棋局，白子摧枯拉朽，儘管每一步都給黑子留有一分餘地，但是這一分餘地便是地獄的入口，陳虎陽無論落子哪裏，都是自掘墳墓。
陳虎陽捏着白子沉思，不知道是在考慮如何破局，還是在揣測王福剛才說的話。
足足半個小時，陳虎陽都是出於魂游太虛的狀態，盯着眼前的棋局，黑白分明，就好比是這個世界，有黑就有白，相互對立卻又相輔相成。
陳虎陽心中有明悟，卻又拿捏不住，就在這種狀態下持續了半個小時。
王福也沒有出聲打擾他，只是靜靜的看着陳虎陽，而巧巧則是乖巧的給兩人倒茶。
知道杯中茶水漸漸變涼，陳虎陽回過神來，呢喃一聲：“我明白了。”
說著，執黑子落在了棋譜最偏僻的一個角落，看上去跟整個大局完全沒有聯繫。
“不錯不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面對死局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自己隱藏起來，你這一子落下，或許不能改變大局，但是能多一分生存的可能。”王福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枉他靜心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們這局棋，先這樣吧，想必你現在也沒有完美的破局執法，我給你時間，巧巧就先留在我這，等什麼時候能夠破局了，再來吧。”
陳虎陽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起身跟王福道別，便離開了門衛室。
等到陳虎陽離開，巧巧才鼓着腮幫子，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瞪着王福，氣憤的拿起了一枚黑子落在棋譜上，然後一口喝掉了幫王福泡的那杯茶，追隨者陳虎陽而去。
王福錯愕的看着棋譜上巧巧落子的地方，驚訝之情溢於言表，這一手，摧枯拉朽，有紫氣東來之勢，看似沖入虎穴卻又有一分力挽狂瀾的破局架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猛然間，王福想到了這八個字。
門衛室外，巧巧扯着嗓子對陳虎陽的背影喊道：“大哥哥，巧巧在這等你，你不要丟下巧巧。”
陳虎陽揮了揮手，並沒有轉身，毅然的消失在夜幕之中，原本挺拔的背影此刻有一些彎曲，彷彿背上壓着千斤重擔一般。
……
陳虎陽走到樓梯口，忽然感覺自己脖子上一陣涼風吹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旋即又察覺到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撲身而來。
陳虎陽的身後是花壇，無處可躲，只能被那黑影正面撲倒，兩人齊刷刷的摔進了花壇之中。
黑色風衣，黑色風貌，對自己施展餓虎撲羊的人不正是王福的侄子王黑升么？
難道這小子有龍陽癖？打算劫色？
如此一想，陳虎陽汗毛都豎起來了，腳下發力，猛地將王黑升踹出去五米開外，喝道：“你想做什麼！告訴你，我的菊花誰都不能碰！”
王黑昇平時少言寡語，但是聽到陳虎陽的話，也忍不住吐出了“傻瓜”兩個字。
夜色雖然暗淡，但是陳虎陽的視力不錯，隔着五米還能看到王黑升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兩個眼窩深陷眼眶之中，一看就是被人暴打之後的接過。
“喲，我說黑哥，你這是怎麼了？偷窺寡婦洗澡被抓現行了？”陳虎陽一步一踱的走了過去，似乎對剛才王黑升的餓虎撲羊還心有餘悸。
“小心你的室友！”
王黑升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也不多話，告誡了陳虎陽一聲，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