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對你有一點點動心
林夢瑤伸出的手臂在空中頓了頓，才縮了回去，倏地呡嘴一笑，仿若才發現似地接口道：“是吆！月亮真得很大吔！中秋節快到了呢……”
我本想接句什麼話，就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一團溫熱綿軟的物體逮住，我的心一剎之間狂跳不已，胸中頃刻便捲起千層浪，洶湧澎湃起來……
我不敢低頭看，但我知道握住我的手的，正是林夢瑤那雙白潤細膩的小手掌……她手心裏似乎還有一層細細的汗粒，溫暖濕潤……
我們都沒說話，但依然向前邁着步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抽出手也不是，一任她握住也不是，身體發僵，血流不暢，只是機械地邁動着兩條腿……
遠處的歌聲依然裊裊飄來：
男聲：我對你有一點動心，
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女聲：我對你有一點動心，
不知結果是悲傷還是喜，
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
害怕愛過以後還要失去。
合聲：難以抗拒……噢……
人最怕就是動了情，
雖然不想不看也不聽，
卻陷入愛里……
藍寶石似的夜空中，一輪將滿的皓月當空，繁星滿天，星星們都在沖我扮鬼臉，調皮而狡黠地沖我眨巴着眼睛，它們似乎看穿了此刻我心中的局促，以及某種難以捉摸的心緒……
我搭上回去的巴士時，看手機上的時間正好是夜裏九點整。
林夢瑤說要開車送我回家的，我死活沒同意，她傍晚才暈倒過，本應該我送她回家才是，怎麼能還要她送我回家呢？再者，老讓一個女人開車送我回家，總覺得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
我手中的桃皮粉色膠袋中，裝着那條鵝黃色睡裙，睡裙被疊得整整齊齊的，好像還洗了，熨燙過。
巴士里沒開燈，我坐在角落裏，都市糜麗的霓虹透過車窗，斜斜地在我臉頰投下幾抹光影。我的心仍在激烈地跳躍，在興奮中紛亂，在歡樂中躁動。
我雙手搭在雙腿上，右手輕輕握住左手……這隻左手方才被林夢瑤握過，此刻仍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體溫，以及她手心裏微微的潮潤。
我將左手的五指慢慢地蜷起來，又慢慢地伸展開來，再蜷起來，再伸展開來，彷彿是我的左手，仍然沉浸在方才的香艷旅程里，那是一份不期而至地心神搖動！
記得我和林夢瑤在婚介派對上邂逅時，當她的雙手在杯碟之間翩翩起舞時，我曾為她那汝瓷般細膩的手而着迷，當時我曾暗自YY，我若是能將她這雙小手握在掌心裏，即使給我整個世界，我也不為心動！
可是現在，當我的手與她的手第一次肌膚相親時，除了興奮激動之餘，為何我的心會生出這般狂亂來呢？
這真是如夢似幻般的一天啊！所發生的一切，宛如夢境……虛驚一場的車禍，夜幕下兩隻手的親密接觸，林夢瑤深深的凝眸，以及她轉身離去時那回眸一笑……這一切，我懷疑它是否真地發生過？
我又問自己，握住林夢瑤那雙暖暖的嬌俏的雙手，難道不是你所喜歡的嗎？是，當然是的，坦白地講，當兩雙手相觸的剎那，一陣細細的電流瞬間傳遍周身，從頭麻到我的腳底……在潛意識裏，難道這不正是我所期待之事嗎？
我又問自己，難道你喜歡上她了嗎？否則，當她暈倒在奔馳車旁，你為何會胸口發痛？當看到她轉危為安時，你為何又激動地想哭？當她轉身只留給你一個娉婷背影時，你又為何心生依依之情呢？你一次又一次甘心情願承受她的霸道，你對她的刁蠻她的強勢一次又一次忍氣吞聲，難道是僅僅是因為她是你的上司嗎？你難道不是自第一眼看到她起，就被她的美貌與氣質所迷惑住了嗎？
但我仍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勇氣，令她不顧個人安危，沖向斑馬線去救那個老太婆的？這難道不是令大男人們都自愧不如的壯舉嗎？可是她做到了！打針怕疼抽血怕血的她卻做到了！
這是一個我永遠猜不透的女孩，她是一個個謎，她是一連串意外。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是被她的魔力所牽引着……在前面，在以後，她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令我瞠目結舌令的事情出來呢？！
那麼，我紛亂的心緒又是來自何處？也許，這是一種夾縫裏的愁緒吧，一種介於感性與理智之間的撕扯吧……我可以喜歡她嗎？林夢瑤就像是我的一個夢，那麼它就有蘇醒的時刻，因為，世俗無處不在！
還有，林夢瑤真地對我有感覺嗎？她主動牽了我的手，是代表她喜歡我嗎？可是，憑什麼呢？我沒錢沒貌一無所有，難道她不喜歡才貌雙全的何經理，轉而來喜歡我這個平庸之輩嗎？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想法太瘋狂了！
巴士不快不慢地行駛着，穿梭在堅硬的城市森林之中，穿過輕浮奢靡的霓虹與街燈。
在我反反覆復地否定之否定之後，我心裏仍亂，可是，我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絲絲縷縷的東西，在我心底，正悄然蠢蠢欲動起來……
馨江江濱燈火璀璨，倒映在墨綠色江面上的星光、燈光，你你我我，分不清彼此。
江濱寬闊平整的柏油路上，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疾馳如水，像一道紅色箭頭帶着一團火焰的，射向遠方。
林夢瑤倚在真皮座椅里，雙手輕握着方向盤，她瞄了一眼車上的時間，正好是夜裏九點整。
她時不時扭頭瞟一眼江濱迷人的夜色，她從沒有過這般歡愉的心情，她甚至感覺到身子隨着跑車一起在街道上空飛翔，飛翔……
跑車上的音響里放的是一首英文歌曲，M國天才女歌手SuzanneVega的《RetrospectiveTheBestof》(《淡淡的思念》)，輕描淡寫的歌詞，無助無依的低吟淺唱，將淡淡的情愫演繹得纖毫畢現。
跑車的前頭台上，擱放着一件面泥捏制的作品，是一個男娃跟一個女娃，女娃正墊着腳尖兒，扒開男娃的褲子，一臉好奇地向裏頭窺探，男娃傻乎乎的一副沒有主張的樣子，似乎什麼都不懂的，只是獃獃地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女孩，不曉得她究竟想要看什麼。
林夢瑤隨着車內的旋律，輕聲哼着英文歌詞，她的眼睛瞄了一眼男娃女娃，顧自“撲哧”笑了一聲，每次看到這件面泥作品她都想笑，尤其是那男娃的憨態，惹她發笑惹她憐愛。這男娃令她聯想起高小帥，他和它還真像哩！
林夢瑤斂起頰邊的笑紋，覷着那男娃，心中愛恨交纏，她自言自語道：“高小帥呀高小帥，你真是教本小姐又愛又恨哩！你還笑？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扔到車外面去！”
跑車的車輪被路面上的什麼東西硌了一下，輕微擺了一下，林夢瑤打了一下方向盤，將車開平穩，然後又看向那男娃，洋洋得意地說：“高小帥……我看以後就叫你高小傻或者高小呆吧，你可別生氣吆，你本來就有點兒傻有點呆……你竟敢瞪我？欠揍是不是？怎麼？你不服氣？你要是聰明，本小姐今天騙了你，你怎麼看不出來呢？”
林夢瑤說到這裏，便又想起下午的事情來，想起高小帥抱着自己沖向醫院的情景來……剛開始她確實是暈倒了，什麼都不知道了，但是，俄頃，她便醒過來了，於是她聽到了高小帥暴跳如雷地斥責奔馳車主，她想不到平素一副怯態的他竟然也會暴跳如雷！這真一件令她覺得新鮮的事情呀！當然，在她感覺新鮮的同時，還有一股喜悅與滿足在她心底悄悄蔓延。
這個往常看起來膽小懦弱的大男孩，在關鍵時刻總是能挺身而出，上次的電梯事故，他處變不驚；在“楓葉紅了”餐廳他空手入白刃，痛揍那群流氓；今天同樣如此，在至關重要的一刻，他總是能做出驚人之舉！
林夢瑤心想，所謂真正的男人，便是那些能在你生命中的某一時刻，心中有你，一心為你的男人！並不需要總要擺出一副“有我在，別怕！”的架勢，那些色厲內荏的男人，在關鍵時刻也許反而會全身而退，以求自保。林夢瑤覺得，在高小帥諾諾的外表下，在他的骨子裏隱藏着一股強烈的正義感！這是一個能給女人踏踏實實安全感的小男人！
賦予高小帥這麼高的評價，林夢瑤並不覺得吃驚，事實上，那次電梯事故讓她已經開始對他刮目相看了，“楓葉紅了”餐廳他的英勇出手，更是讓她震驚！當他從那群流氓手中奪回鑽石手機，披彩刮傷地奔向她時，儼然一個凱旋而歸的勇士……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的心湖失去了往日的寧靜，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情感的潮水……她發覺自己開始對他有好感了，她竟然開始有點兒喜歡上了這個敢在婚介派對上吃她“豆腐”的臭傢伙！她不是一個多情的人，她也不完全知曉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麼？可是她就是想天天看到他，跟他在一起她會覺得從來沒有過的輕鬆和愉悅。
也因此，她才總是借故跟他在一起。
電梯裏他忙亂中拿了她的手機，按照她以往的處事風格，要回手機，然後甩給他一筆報酬就是了，憑什麼要約他去“楓葉紅了”餐廳呢？憑什麼要故意捏造事端，誣陷他偷了她的手機呢？他的住處臭烘烘亂臟髒的，她憑什麼硬要去看看呢？至於那件睡衣，她完全差遣一個人去還，憑什麼她要親自交到他手裏呢？這一切的一切還不都是源自她想接近他！
下午他抱着她火急火燎地沖向醫院，沖向急診室，她曾眯起一隻眼睛瞄了他一眼，只是他那時眼中只有腳下的路，只有醫生。當她看到他滿頭滿臉的汗珠時，但她看到他凝重的表情和驚惶不定的眼神時，她覺得心裏暖融融的，她覺得很滿足。她內心曾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她想伸出手臂替他擦掉額頭上的汗，可是她還是忍住了。
跑車在一平如鏡的柏油路上飛馳，林夢瑤的思緒飛揚，她衝著跑車前台上的那個男娃，嗔罵道：“你這個獃子！榆木腦瓜！怎麼一點兒都不開竅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