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春水堂主
大夢天宮，
春水堂主。
大夢天宮是楚州第一大宗派，坐擁雲夢大澤，弟子如雲，高手眾多，主要機構為三宮八堂。
八堂之一的春水堂之主，居然出現在此。
論到地位，春水堂之主至少也相當於連雲宗的一位大執掌，因為大夢天宮實力強大，春水堂主的地位可能更高。
就算只論實力，
大夢天宮的一堂之主，至少都是神通境的大佬，
連雲宗的大執掌，可不一定是神通境。
當初商無塵踏入神通境，便幾乎逼得接光峰大執掌退位，讓出大執掌之位。
甚至連雲宗都有聲音，商無塵以後可能要繼承掌道宗主大位。
而幾乎與商無塵齊名，只是略遜於商無塵的夏無忌，更是當代楚王最寵愛的兒子，如今也早就是神通境大高手，但在大夢天宮之中，連一個堂主之位都得不到。
由此可見一斑。
春水堂主是一名相貌儒雅，面若春風般的男子，看起來不到三十歲模樣，恐怕是以強大修為逆轉生機，維持青春。
楊豐大執事、赤湖執掌，全都震動。
尤其是赤湖執掌，神色極度難看。
他被輕易破掉赤焰大手，對方甚至當著他的面，指責連雲宗有眼無珠，浪費英才。
連雲宗不要乘青遙，大夢天宮卻願意接受，還要幫助乘青遙修鍊，日後找連雲宗報仇，為商無塵正名。
這算什麼？
簡直是把連雲宗的臉面撕下來，在大街上暴踩！
然而，他唯有震撼、驚駭，卻不敢立刻發作。
“春水堂主……怎麼可能？大夢天宮三宮八堂，每一位宮主、堂主，都掌握大權，決斷大事，輕易不會擅動，沒有驚天動地的大事，怎麼可能離開大夢天宮？”
他完全無法置信。
“赤湖。”
這位春水堂主看出他的疑惑，笑吟吟道，
“無忌師侄要納你們連雲宗的何清霜為妾，連雲宗好歹也有幾分體面，我們大夢天宮和楚王府不會無視的，所以在大婚之前，由我到連雲宗，和連雲宗掌道宗主協商成婚的具體安排。
我路過黑曜城，也是剛到不久，才去見了黑曜城主，所以你不知道我來。”
春水堂主的態度和緩下來，赤湖執掌也鬆一口氣。
但他旋即反應過來，忍不住道：“不對，納妾？何清霜與夏無忌大婚，怎麼成了納妾？”
正式大婚，成為正妻，和納為妾室，可是完全不同。
不是一個概念，
天差地別！
“怎麼不對？”春水堂主微笑說道，“你們連雲宗不會是以為，區區一個何清霜，能成為無忌師侄的正妻吧？”
這份語氣雖仍是和氣，但其中的輕蔑卻毫不掩飾。
大夢天宮眾弟子紛紛搖頭，譏諷起來：“連雲宗怕不是傻了……我早就說過，無忌大師兄是何等人物？不說無忌大師兄的身份，就憑無忌大師兄的天縱之才，日後註定將是名動大夏的一代強者，連雲宗一個女弟子，怎麼可能做無忌大師兄的正妻？”
“自己照一照鏡子，就該知道配不配了吧？”
“春水堂主親自出面，提前協商納妾之事，已然是給足連雲宗體面了。”
春水堂主面帶微笑，輕輕擺手，眾弟子頓時噤聲。
連雲宗眾人面如死灰，一片慘淡。
這可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赤湖執掌也神情發白，忍不住道：“這件事情，我都不曾聽說，恐怕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
春水堂主斷然道，“你的層次，還不足以知道此事。等我到了連雲宗雲中峰，和你們掌道宗主面談，確定下來之後，自然會公告四方。
現在，赤湖，帶着你們連雲宗的人退去。”
“這……”赤湖執掌當然不甘。
“怎麼？你不同意？”
春水堂主的溫潤儒雅、春風般溫和，剎那間盡數消失，面如沉冷之水，凌厲喝道，
“那你就滾回去，讓赤劍秋來告訴我，他的兒子不同意我的要求！”
轟！
春水堂主的聲音中，不僅有不容置疑的氣勢，更有一股無形巨力，彷彿雷霆天降，轟然壓迫在赤湖執掌頭頂。
這位元神境大高手全身猛震，骨骼噼里啪啦爆響，爆發全數修為，瘋狂抵擋，卻仍控制不住雙腿發軟，膝蓋彎曲，眼看就要被壓迫得當街跪下……
赤湖執掌陡然張口，一大口鮮血噴出。
春水堂主適時地收斂住氣息，
赤湖執掌渾身一松，連忙站直。
差一點，他就要跪下了！
“神通境，神通境……”他忍不住低頭喃語，他是元神上境的大高手啊，但在神通境面前，一句話的壓力都承受不住。
他甚至感到，春水堂主之強，還在他的父親，上一代的雲中峰大執掌赤劍秋之上！哪怕赤劍秋退位后閉關苦修多年，恐怕也難敵此人。
“走！”
赤湖執掌恨恨咬牙，身形一閃，消失當場。
楊豐大執事連忙帶領一眾連雲宗弟子，也迅速離去。
當場之中，只剩乘青遙和大夢天宮眾人。
“乘青遙。”
春水堂主再度開口了，“現在，你可以跪下，拜我為師，入大夢天宮，成為我春水堂弟子了。”
“入大夢天宮？”
乘青遙忽地冷笑起來。
整個過程，他一直冷眼旁觀。
此刻，他淡淡地開口：“春水堂主，明人不說暗話，我師商無塵在雲夢大澤重傷，最終身死，你讓我入大夢天宮，怎麼可能？就算是大夢天宮的大宮主要收我為弟子，我也不會答應！
我乘青遙這一生，只跪一人為師，就是商無塵！”
“今日，我承你相助之恩，終有一日，我乘青遙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少年的誓言，斬釘截鐵。
“你說什麼？”大夢天宮眾弟子勃然暴怒，“猖狂！太猖狂了！你居然拒絕春水堂主？還大言不慚，大宮主收你為弟子也不答應？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就算是商無塵復生，也不敢如此狂妄！”
“狗膽包天！真正是狗膽包天！”
“堂主，此人不識好歹，他還殺我大夢天宮十多名弟子，罪在不赦啊……”
春水堂主再度擺一擺手，
眾弟子不敢多言。
“有志氣。”
春水堂主失笑道，
“只論這份膽氣、意志，就不遜於當年的商無塵。
那一年，楚州論道大典，天才聚集，群英薈萃，商無塵本只在連雲宗薄有微名，放在萬里楚州，一文不名，卻在那一日名動四方，劍壓八極，懾服二十四大宗派，劍敗一百零八天才高手……
你的身上，有幾分他的影子。”
乘青遙身軀挺立得更加筆直，傲然說道：“肖我恩師，是我乘青遙最大的榮耀！”
“你不入大夢天宮春水堂，不拜我為師……那也可以。”忽然，春水堂主出乎意料說道，“我今日一樣放你走。不過，有兩個條件，你得答應。”
“請講。”
乘青遙心頭一動。
今日能夠脫身，當然最好。
“首先，你終此一生，不得入任何宗派！天下宗派，沒有真正友好的，無不是敵，你入了任何一派，都有可能成為大夢天宮之強敵。”
乘青遙脫口而出：“可以！”
他說過，終此一生，只跪一人為師，
怎麼可能再入他派，拜人為師？
“其次……我今日助你脫困，還不追究你殺我大夢天宮弟子的罪責，等於你欠我一條性命！有朝一日，我若讓你替我斬殺一人，你不得拒絕！”
“誰？”
乘青遙不傻，立即警惕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日後有需要時，自然告訴你。”春水堂主說道。
乘青遙默然，
片刻之後，他點頭答應：“可以！”
春水堂主恢復儒雅溫潤的氣質，笑吟吟道：“去吧。”
乘青遙禁不住還有狐疑，略微後退，說道：“當真？”
“當真！”
“好！”
乘青遙再不遲疑，連續後退，直至退出數十丈遠，突然劍光暴起，如離弦之箭，直奔黑曜城東面城門而去。
“堂主……”
春水堂主身後，那名大夢天宮的黑裙女子欲言又止。
春水堂主壓低聲音，輕聲說道：“夏無忌可不僅是我大夢天宮的絕世天才，更是楚王六子，對世子大位勢在必得，他的某些心思，是秘密嗎？”
“堂主難道是要？”
黑裙女子駭然。
……
……
乘青遙離開黑曜城，暢通無助，守城的大夏軍隊都沒阻攔他。
他恍然大悟——
春水堂主恐怕根本沒想過收他入大夢天宮，原本想的就是幫他脫身，讓他答應兩個條件，並且早做好了安排。
而那兩個條件，以第二個為主。
有朝一日，替他殺一人？
誰？
乘青遙猜不透，
也沒有精力去猜。
他不作絲毫停留，
提劍的少年，背負着恩師的墓碑，加快速度，遠離黑曜城。
他晝夜兼程，
幸好，入先天境后體內先天種子運轉，真氣生生不息，周密無漏，就算長時間不飲不食、不眠不休，也完全撐得住。
他一路直奔東南，
三日之後，
碧波萬頃，潮連寰宇。
他來到一處潮流涌集的碼頭。
眼前，就是雲夢大澤！
雲夢大澤，方圓超過三千里，
波濤連綿，激浪滔天，浩瀚無垠，蘊藏着豐饒的資源，同時也魚龍混雜，是靈獸精怪甚至強大妖魔的藏身之地。
萬里楚州境內，數十條大的江河都匯聚於此，其中在西北方向，楚江入雲夢大澤的入口處，便是名震天下的大夢天宮宗門所在。
“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
乘青遙立在碼頭，思緒起伏，
“整個楚州被雲夢大澤一分南北，北部基本是大夢天宮的勢力範圍，包括雲夢大澤也被大夢天宮控制，唯有雲夢大澤以南，楚州南方，是大夢天宮影響不到的地方，那裏宗派林立，爭鋒不休……
越亂越好！
越是亂地，越有我孤身崛起的機會！”
很快，乘青遙買下一艘小船。
他將孤身入大澤，
南下，
目標……楚南第一大城，岳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