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選擇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在厲寒塵身上,等待着他的決定。
其中不少男僕在想:媳婦沒了可以再找,尊嚴不能丟。
兩人隔着數丈遙遙相望,女子修長的食指指向滿地碎片,嗓音雲淡風輕:“若你有悔恨之心,便跪下。記住,不是跪我,是跪我們的孩子。”如此,他便能被氣走了。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唏噓。向來只見孩子跪老子,萬萬不曾見過老子跪孩子。
見厲寒塵站着不動,眼中掠過一絲嘲諷:“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得上你的尊嚴,你的忠義,你的原則?”說罷欲下台階而去。
下一秒卻又在眾人低低驚呼聲中頓住腳步,轉頭看去,他已然跪於碎片之中,朝她而來。
“真跪下了!”
“男子八尺之軀,如何能隨便跪人!”
“若是換做我,是萬萬不會跪的!”
周圍議論聲此起彼伏,許朝暮面無波瀾,心中着實一驚。厲寒塵……
他跪過的地方,血跡一片。
四目相對,許朝暮愣愣看着他,半晌不得回神。
厲寒塵跪至盡頭,下身的衣料被血染濕一片。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上了台階,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許朝暮方才回過神,聲音微顫:“你……為何要跪……”
厲寒塵緊緊抱着她,不肯鬆開半分:“自此,我的原則,只有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好不好。”他終於流露出痛苦的情緒。
許朝暮心情複雜,推了幾次也推不開,最後無奈道了句:“你弄疼我了。”才教厲寒塵乖乖放開。
厲寒塵就這樣瞧着她,靜靜等待着她的答案。
許朝暮心亂如麻,只道:“回房處理傷口吧。”語罷快步離開,留下厲寒塵駐足凝視。
寒月見狀,上前為傅言景盡了地主之誼,抱拳示禮:“王爺,這邊請。”
許朝暮停在一株樹下,鼻子微酸。
許是厲寒塵的到來打破了表面的平靜,心中情緒翻滾,眼眶微微濕潤:“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到底是心軟,這一夜她想了很多。
她的孩子,亦是厲寒塵的孩子;她痛苦,厲寒塵又如何不痛苦。
心裏與厲寒塵過不去的那道坎,不過就是夏侯姒罷了。
今夜月色如霜,思至夜半到底是睡不下,乾脆披了外衣下榻,趁着夜深人靜理理思緒。
行至門扉時頓了一秒,伸手拉開門扉:“你何必如此。”
門外之人轉過身來,定定注視着她:“暮兒,我有一個請求。”
“說。”
“我只想跟着你。”
“跟我一輩子?”
“嗯。”
“跟着我,看我同別人成婚生子?”
厲寒塵一愣,薄唇微啟:“你是的妻子。”
“明日來取和離書。”
語罷便要轉身進屋,卻被人一把拉進懷裏。他將頭埋進她的肩窩,語氣堅定又痛苦:“我不同意。”
“那是你的事。放開我。”
“不放。”
許朝暮無奈又憤怒,這男人臉皮還是同以前一樣厚!
兩人一時沉默,周圍風吹樹葉響。
片刻后,素手撫上他的肩,語氣含着無奈:“給我一晚上的*
見他依舊不放手,她淡淡道:“你還是不聽我的話。”話音剛落,男人總算鬆開了手。
“我聽。”他道。
“回去吧,明日我去找你。”
“我來找你。”語罷,他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將女子打橫抱回房,給人脫了鞋放上床掖好被子後方才離開。
而厲寒塵離開不久,許朝暮起身掌了燈,行至書桌前鋪紙提筆寫了一封信,而後孤身前往鬼醫住處。
路旁扶疏花草拂過素色裙擺,發出細微聲響。
忽然,一道黑影不知不從哪株樹上悄無聲息飛到她身後,伸手拍拍她的左肩。
許朝暮往右側轉頭,正對上那小老頭的笑臉。
鬼醫隨後扯下身旁一朵不知名的花,頗有些孩子氣:“你怎的不往左邊轉頭?不好玩。”
語罷一個空翻落到她身前,笑眯眯問:“漂亮丫頭有什麼事需要小老兒幫忙啊?”
許朝暮微微行禮:“不瞞前輩,我想離開。”
“去何處?”
“能去何處,便去何處。還勞煩前輩帶朝暮出谷。”
鬼醫一聽,心下一崩:“那兩個小傢伙丫頭你可要一同帶走?”
許朝暮搖搖頭:“我暫時將他們留在府里,我相信表哥會替我照顧好他們。”
鬼醫一聽笑了:“若是小老兒帶你出谷被我那乖徒兒知道,恐會責怪老夫哪。”
“前輩說笑了,表兄可不想吃大蒜。”
“乖徒兒連這個都告訴你了。”負手轉身,“漂亮丫頭啊,你和那小子的愛恨情仇老夫都知道了。老夫既然帶他來給你添堵了,你想離開,老夫便也送你離開。只是有些事要告訴你……”
兩人走在路上,周圍蟲鳴起此彼伏,給這寂靜的夜添了幾分意境。
鬼醫將厲寒塵來百草谷之前的經歷像說故事一般說給給她聽,最後補充一句:“哪有人的一生不犯錯,但有些錯是無法彌補的。”
一路沉默跟着鬼醫出了谷,鬼醫好心腸又將她送下山。
到了山底她微微行禮:“多謝前輩,朝暮告辭。”
女子單薄的背影愈來愈遠,逐漸融於夜色。
……
轉日天蒙蒙亮,厲寒塵已經來到許朝暮的書房。敲了好幾下房門無人應,心下隱約不妙。
推門而入,偌大的房內果然空無一人,而摺疊好的錦被上留了一封書信。
厲寒塵心下一涼。
果然,她……還是不肯原諒自己。
藥房——
傅言景看了許朝暮留下來的信,盯着框裏揀好的藥材一言不語,不知在想什麼。
寒月立在一旁,等着傅言景吩咐。
良家,他收好信,淡淡道:“把東西取來。”
寒月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轉身離開藥房去取東西。
不多時,寒月回來,手裏托着一個琉璃小盒。
盒裏一隻蝴蝶模樣的物種散着幽幽的光,仿若幾十隻螢火蟲聚在一塊。
傅言景打開琉璃蓋,用銀針戳破右手食指,紅艷艷鮮血匯聚於瑩白指尖,墜於翅蝶之上。
不過剎那,那泛着幽光的蝶緩緩蘇醒,動了動翅膀。
傅言景接過寒月遞來的許朝暮的香囊放於琉璃盒上方,那泛着幽光的蝶舞動翅膀,圍着那香囊饒了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