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水壁
經過猛烈的撞擊，隱形衣算是徹底失效了。小愷是第一個醒過來的人，猛烈的血腥味竄到他的鼻孔，他只覺得渾身粘粘濕濕的。他強打起精神，只知道自己一定是做錯了什麼大事，但現在的情況已經連懺悔的機會都不給他了，他一動就好像牽扯起全身的痛覺神經。好在腦袋好像還沒有撞壞，他摸了摸腦袋，額頭的位置也有濕濕粘粘的血。此時的夜黑的像一個魔咒，小愷判斷，距離他們跌落懸崖的時間還不是太久。
“奶奶，奶奶。呼叫奶奶。”小愷試圖調整實時通訊紐扣的位置，但只有吱吱啦啦的不穩定信號，甚至調到了“yesterdayoncemore”的深夜點歌電台，電台主持人說道：“點歌的這位朋友想祝他的好朋友生日快樂，他說，雖然今年的生日不能待在你的身邊，但我想告訴你，我時時刻刻想念着你。”還沒有講完，頻道就被小愷切換了，並且大罵：“草，想念頂個屁用！快死了你管不管！”但他的運氣不太好，下一個頻道是賣護腎大力丸，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傳來：“自從老伴兒用了這個，身體煥然一新！我好像重新又嫁了一次！”“草！”小愷絕望了。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也不敢呼喊他們的名字，他試探性地摸了摸前座兩個人的頸動脈，心中提起的大石頭才落了下去，”嗯，還活着。”他才小心翼翼地喊：“海哥，海哥，綉綉。”他們沒有回應，似乎是進入了深長的睡眠。小愷推搡着他們：“別睡別睡，快醒醒。快醒醒！”
“完了。”小愷心中的大石頭又提起來。“姐，姐，別睡。”他不害怕海死，現在最重要的是綉綉，她是女祭司靈魂的繼承人，如果她有事，簡翎這麼長時間的努力等於都白費，想到這樣的惡果，小愷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姐姐，姐姐。你不能有事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悲從中來，慌亂的呼吸混合著痛悔的淚水。繼而又變成怒號。但在狂風暴雨的情緒中，小愷還是有一絲絲覺得不太可能——實時通訊紐扣可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差錯的，除非是有人屏蔽了信號。“不管了！”小愷想，“救活一個是一個。”他深吸一口氣，也不管是不是口臭，有沒有蛀牙了，他一把將綉綉精緻的小唇捏成一個O型，大口大口地給她做人工呼吸，再加上有節奏的心肺按壓。心中默念着簡翎教他的咒語。他強忍着劇痛，費了老半天的勁，綉綉還是睡得死沉，小愷不停地翻她的眼皮，摸她的頸動脈，確認狀況。
這時候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他剛一轉頭，副駕駛的座位旁邊就有一陣強烈的白光刺來。他以為是要閃電了。“啊。”他的靈魂深處發出一聲悲嘆。這時候如果雷電交加，那簡直就是死路一條了。
“你這樣是沒有用的。”不是光，是一個人。
“你是誰？你想嚇死我啊。”
“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你是愷。你是簡翎的試驗品。呵呵。”那人發出一陣冷笑來，他發出來的聲音特別低緩，聽起來不太像是一個人類的身體結構發出的共鳴。
“什麼試驗不試驗。你說什麼呀，快點來幫忙啊。”小愷這個時候真的是只要有鬼來都可以。
“他們今晚死不了。但你要跟我走。”
“什麼？你到底誰啊！”小愷聲音接近於吼叫了。這樣大叫一聲之後，傳來幽幽不盡的迴響，他才知道是一個多麼空多麼深的崖底。他記得小時候，奶奶就跟跟他說過，晚上走夜路的時候，萬一碰到鬼什麼的邪惡的東西，只要大聲一點，就可以嚇退他們，有的鬼其實很膽小的。
“天地和合，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死的，他們對我還有一點用。”
小愷想起奶奶說過的那些她“小時候”的故事。想起了一點什麼，便問那個人：“信號是你屏蔽的？”
“是我。來跟我走吧。”他說話有一種讓人不能抗拒的力量。副駕駛的車門自動打開了。小愷這才看清那道強烈的白光，原來只是一個影像。“來，隨我而來。”小愷想：“跟你來就跟你來，看看你能弄出什麼么蛾子來，等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就不是你說了算了。”
沒有任何人的氣息，那個人。只是徹徹底底的一個白色的影像。小愷勉強把兩隻腿伸到車外，再繼續動，就變得很艱難了。那個影像蹲下來，小愷透過額頭流下來的嘀嘀嗒嗒的血才看清，他是個白人，高鼻深目，淡藍色的眼球。身上着一襲純白色的右襟長袍，頭頂束着一個又圓又大的純白色髮髻，他是一個白人，卻是一個中國古代人的打扮。
“我受傷了，沒有辦法跟你走。”
那個影像俯下身來。將寬大的手掌撫在小愷的頭頂上，小愷沒有感覺的任何人類肉體的真實觸感，只感到一股電流。從頭頂灌進來。身體有微微的酥麻，很舒服，不是那種觸電的痛感，這樣的感覺類似於他剛剛見到綉繡的第一眼。接着，他看到白影人的雙手從他的雙肩慢慢地滑下來，就像在給他做整骨，幽藍色的光浮起在他的皮膚表面，藍光所到之處，流血的傷口處都開始凝血。痛覺也漸漸消失，有了更多的精神勁兒以後，小愷藉著那股強烈的白光看到那人的身後，是一面巨大的細水之流做的水壁，小愷循着這水壁仰頭而看，一望無際，簡直和天一樣地高。
小愷知道這件事不簡單，但他搞不清楚是簡翎還是別的什麼人？在他的概念裏面，世界上可能沒有比簡翎更強大的人了。他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拯救一個重傷的人。
“等一下。”小愷突然想把他的手拿走。但手直接穿過了他的“手”。“你先把綉綉救活可以嗎？她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放心，他們在這個宇宙里的時間還沒有到。你先跟我走。”
小愷跟着影像穿過水壁，還不是一個水壁，而是一個又一個，這個懸崖被風蝕刻成並列的幾個巨大的斜面，水流經過此處以後，被分割成六重極薄的水壁。小愷此時像是一個被支配的人偶。像是要走進另一個深淵裏面。
“愛德華。”小愷乖乖跟在他的身後，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還是想起了，呵呵。”白光在前方定住，半轉了一個頭。
穿過最後的一面水壁之後，他們就要上一個階梯，那階梯很高很陡，小愷還在糾結怎麼樣才能上去的時候，從左右兩邊爬出來兩隻巨大的犰狳，像狗熊一樣大的犰狳。
“他們是這深谷里的犰狳王。”“愛德華”躬身像他們作揖，並念誦了幾句咒語。“犰狳王”低頭迅速地將他們倆馱在身上。就竄上了陡峭的階梯。就像坐上了“電梯”，他們一下子又來到了“磨太山”。
小愷這才知道，磨太山好像有四通八達的通向各個方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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