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夫夏育

第1章 老夫夏育

夏制筋,春取角,冬伐木,秋合之。

一把戰場上使用的牛角弓,從取材到成弓,需要三年的製作周期和280多道工藝。

夏制筋。是夏天氣候溫熱,正好去油製作牛筋,就是把牛筋放在墩上捶打。

春取角。是春天牛兒血氣最旺,水牛角最好。

冬伐木。是冬至伐竹折桑,不易蟲蛀。同時,收集魚鰾,熬制好的魚膠作為角弓的黏合劑,冬天切好晾乾,不易腐壞。

秋合之。是秋天不冷不熱,濕度正好,秋高氣爽時將弓弰弓弝黏合在竹胎上,完成弓胎的製作。

這樣繁雜的工藝、耗時漫長製作出來的牛角弓,野性未馴,能記住很多東西,比如使用人的習慣和力道。

當然了,價格也昂貴無比。

至少作為屯長之子的華雄,是用不起的。

他手中的弓,是一把楊木弓。

楊木的特點是重量輕、強度高和彈性好,是貧困獵人們制弓最常見的材料。

做出來的弓,力度不大,約摸六七斗,射程也就四五十步(漢代一步,是左右兩腳各行一步,約摸1.4米)。

不過呢,對比如今軍中步弓一石、騎弓七斗的標準來說,能將楊木弓拉開猶如滿月的臂力,已經是佼佼者。

尤其是華雄,今年虛歲才十三。

“嗖!”

繫着綸線的箭矢,猶如呼嘯而出,急促得連風兒都來不及哀鳴,便沒入水中。

頓時,水面就蕩漾起一陣漣漪,帶着淡淡的血絲暈開。

那是魚兒被射中的垂死掙扎,和冒出的血花。

華雄持弓的左手腕一番,讓弓掛在了臂彎,連忙用兩隻手扯住了綸線。

方才他將弓拉得太滿了,以致於射出的箭矢力道太大,直接洞穿了魚兒的身體。

剛好,這隻魚兒挺大,約摸四五斤(東漢一斤約220克)的樣子,就算被箭矢洞穿,一時間也死不了。

箭矢沒有卡在魚身上,就會帶來一個可能:細細的綸線,會被劇烈掙扎的魚兒扯斷,不但沒有收穫,連箭矢都搭了進去。

但是呢,華雄好像對此挺有經驗的。

只見他雙手扯着綸線,先是微微鬆開,讓受傷的魚兒拖着綸線往水底里游去,待綸線沉下水下幾丈后才猛然一扯,發力將綸線往回拉;然後又繼續放線。如此好幾個來回,那隻受傷的魚兒很快就因為失血過多再也掙扎不動,被拖上了岸。

這種手法,很像後世垂釣大魚的技巧。

事實上,華雄懂得這種技巧,就是他的靈魂來自兩千年後。一個生長在紅旗下,在二十齣頭、風華正茂的年紀,就因癌症而亡故的靈魂。

也許是臨死時的不甘太強烈,他的靈魂莫名其妙來到東漢末年,鳩佔鵲巢成為了現在的華雄。時間,是在去年那場大病。

這也是華雄一下子變聰明懂事的緣由。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村莊裏的鄉里們,對變得懂事的華雄讚賞不已,說他以後會比其父更有出息;華立夫婦也是這麼覺得,老懷甚慰。

既來之,則安之。替這個身體原先的主人,走好以後得人生路;努力的、認真的再活一次,來告慰自己上一世的不甘。

華雄還是華雄,只不過會走出不同的歷史軌跡而已。

這就夠了,不是嗎?

其他的,就隨風而去吧。

“阿兄的弓術又精進了!”

在華雄將箭矢取出來的時候,王達也跑過來幫忙將綸線卷好,避免纏繞打結。看着魚身的箭孔,便由衷的贊了句。

旋即,又自嘲的嘆氣,“也許是我沒有習射的天賦吧。方才連續試了好多次,明明覺得瞄得好准,結果都是擦着魚身而過。”

華雄聽完,不由莞爾。

在光折射的原理下,人們從岸上看水裏的魚,會覺得淺一些。王達不明白這個道理,瞄得越准,就是越偏,又怎麼能射中魚兒呢?

捻了根草繩,將魚從腮穿起來后,華雄帶着王達爬上水畔的石頭,解釋了一番射魚時要瞄準要水下幾分的心得,便讓他自己嘗試。

王達將信將疑,等魚兒又一次貼着水面游弋時,便引弓搭箭瞄準一番,鬆開了弓弦。

可惜了,準頭還是有些偏差。

箭矢只是從魚身擦過,讓水面飄起一絲淡淡的血痕。

但讓王達興奮不已。

至少,這次的箭矢碰到了魚兒了不是?

“阿兄,汝的辦法是對的!”

他一邊扯綸線回收箭矢,一邊很大聲的嚷嚷着,“我再多試試,射中幾尾魚兒,帶回去讓阿母煮魚湯。”

也讓華雄搖頭苦笑。

這麼大聲的嚷嚷,將魚兒都驚回水底了,哪還有機會讓他多試試?

剛想提醒一句,結果被一個老邁沙啞的聲音,給搶了先,“豎子聒噪!老夫的魚兒,都被汝驚走了!”

咦?

此處還有別人?

華雄和王達循着聲音望去,卻見十幾米外的水畔,齊腰高的蘆葦叢中站着位老人家,一手拿着魚竿,一手指着他們呵斥。

難怪了方才沒看到人,原來是他坐着垂釣,被蘆葦給遮住了。

“抱歉!抱歉!”

華雄拱手作禮,朗聲回道:“一時興奮,聲音高了些,打擾到老丈垂釣是我等不對。接下來我等必然噤聲,還請老丈莫要見怪。”

大漢朝以孝悌治天下,尤其尊老。

好歹也是兩世為人,華雄當然不會因為被一聲呵斥就去懟個老人家,從而背上個不尊老得罵名。

而那名老丈,聽到了華雄告罪的話語,眉毛一挑,便撥開蘆葦走過來。

怎麼滴?

都賠禮道歉了,還走過來幹嘛?

華雄微微皺起了眉毛,也從石頭上跳下來,仔細打量着來人。等老丈走出蘆葦叢,露出全身,華雄的眼睛就眯了起來。

老人頭髮用頭巾裹着,鬍鬚都花白了,臉上也是溝壑縱橫,年紀應該是六旬開外了。

眉目間,一個“川”字尤其明顯,法令紋很深,如同刀斧刻上的一樣。看來是個性情嚴厲而固執的主。

不過這些不是華雄驚訝的原因,而是老人家腰側別著劍和玉玦。

這年頭,頭帶冠、腰側別劍和佩玉玦,是士人們最常見的身份識別。而在羌胡雜居的涼州,以經書傳家的士人並不多。

老丈來到華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捏着鬍鬚,問道:“小子,汝年幾何?可是讀過書?”

這老頭兒,豎子完了又是小子,真夠討人嫌的!

華雄心中不滿的嘟囔了句,嘴上依然很恭敬,回道,“虛歲十三。不曾讀過書,就是跟着鄰里識了幾個字。”

明顯的,老丈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腳步圍着華雄來回走動着,“不錯,不錯。年十三便有了如此身高,日後必然是個八尺男兒!”

“咦,竟然還是天生猿臂?!”

旋即,又一聲驚呼,一個箭步向前抓住了華雄手,嘴上嘖嘖稱奇。

嗯,華雄自幼便生得壯實,如今身高已經將近七尺了(漢時一尺大約23厘米)。

這老頭兒有病?

我以後長得多高,猿臂不猿臂,關你什麼事!

被老頭兒盯着頭皮發麻的華雄,又忍不住腹誹一句。也不想呆在這裏了,直接一個拱手,“多謝誇獎,我等就不打擾老丈垂釣了。”

說完,便撇了王達一眼,示意他收拾東西離開。

反正渭水貫穿了整個冀縣呢!重新找個射魚的地方不難,犯不着跟這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兒待着,膈應!

但是呢,他才將地上的大魚提起,還沒來得及走呢,身後的老頭兒又是一句呵斥。

“小子站住!”

也讓華雄有些惱怒,也不用尊稱了,直接一句硬邦邦的話語就懟了回去,“汝想做甚?”

“老夫的魚都被嚇跑了,今日無魚湯果腹,爾等一句賠罪就能抵過嗎?”

額.....

真沒見這麼強詞奪理的!

好歹也是個士人呢!就不能矜持點身份嗎?

華雄真的羞惱了,剛想開口分辨,卻被一直沒說話的王達給搶了先:“汝個老丈好奸詐!竟然欺負我等年幼,倚老賣老奪我阿兄的魚!”

王達這句話說得太狠了。等於直接指着老頭的鼻子,罵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老不修,做出空濛拐騙少年財物的事情來。

咳....咳.....

當即,老丈就乾咳不已,帶着一臉的怒意,咆哮道:“豎子無禮!老夫乃夏育,豈會貪圖汝兩個小兒的一隻魚!”

夏育?!

頓時,王達張大了嘴巴。

華雄的眼神,也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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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西涼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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