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記仇

072 記仇

顧家前廳熱熱鬧鬧,讓孟仲春突如其來的脾氣更加奇怪。

顧明明故意不理孟仲春,不是沒看出來他的彆扭,只是不想哄他。

她越是不理他,孟仲春就越彆扭。

他偷偷瞄了眼顧明明,偷偷猜着她是個什麼意思,要說生氣吧,也沒有,其他意思吧,他又看不出來。

他好難,高知的世界好難懂。

孟仲春跟顧元寶在後院跑了幾個來回,把身上顧明朗的大衣一脫,直接放到了地上。

顧明明剛想讓他把衣服扔給她,孟仲春已經“不經意”的一腳踩了上去,接着是顧元寶的四隻爪子。

顧明明頗為無語的看着他耍着無賴。

算了,一件衣服而已,青姐能拿到手,說明顧明朗已經不打算要了。

一人一狗跟球較着勁,玩得不亦樂呼,有好幾次,他故意把球往顧明明身邊扔,顧元寶每次過來撿的時候,都要抬頭吐着舌頭看着她。

顧元寶親人,也喜歡跟人玩兒,顧明明知道它這是想讓她摸摸它,可惜,她下不了手。

顧元寶等了會,見她沒有動靜,只得低下頭,叼起球飛快的跑了。

孟仲春帶着顧元寶玩了個把小時都不帶停的,顧明明看了眼時間,提醒他:“你把它練癱了,我大哥饒不了你。”

孟仲春朝她瞪了一眼。

嘿,這狗東西,還沒消氣呢。

孟仲春脾氣大,膽子小,哪裏真敢惹毛顧明明,瞪了一眼后立即堆起假笑,“明明姐說的是。”

他停下來,事着顧元寶去喝水,走的時候又往衣服上踩了兩腳。

等顧元寶喝完水,孟仲春把手裏的球換成了飛盤。

得,這下顧元寶更有得跑了。

要不怎麼說孟仲春是個狗東西呢,他連狗都欺負。

他自己知道累,站在原地不挪腳的只往外扔,等着顧元寶上竄下跳的把飛盤叼回來給他,他再往外扔。

顧明明第一次同情起顧元寶來。

直到快凌晨了,顧明明在一邊坐得都累了,她打了個哈欠,“孟仲春,我好睏,我回去休息了,你繼續玩吧。”

孟仲春這才收手,把快要累趴下的顧元寶牽回它的小別墅,栓好繩子,體貼的又給了它添了點水,最後才去撿不知道被他跟顧元寶踩了多少腳的衣服。

等他走近,顧明明雙手插在口袋裏看着他,“舒服了?”

孟仲春哼唧,“不舒服。”

顧明明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孟仲春連忙跟上,伸手把顧明明的手拉住。

不舒服歸不舒服,反正他臉皮厚。

顧明明原來打算在家裏住一晚上,但孟仲春怎麼辦是個難題。

“不知道家裏要鬧到幾點,我們去跟大哥打聲招呼就回去吧。”

孟仲春莫名其妙的高興起來,“好。”

顧明明領着人回了客廳,找到顧明朗,跟他告辭。

“大哥,我們先走了,你也少喝點。”

顧明朗看上去喝了不少,帶點些醉意的點點頭。

他喝多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要不客氣,眼角朝下的看了孟仲春一眼。

那是一個足以讓孟仲春炸毛的角度,但顧明朗是大舅子,他不服也只能忍着。

顧明朗道:“好,你去吧,媽媽跟舅舅回方家了。這邊估計得玩通宵,就不留你們在家裏了,我讓司機送你們。”

顧明明連忙推脫,“不用了,我們都沒喝酒,自己開車回去就行了。”

顧明朗挑了一下眉,“很晚了,我看你們也都累了,司機送安全些。”

顧明明還沒說話,孟仲春就把大衣往顧明朗懷裏一塞,“謝謝顧大哥,這是你的衣服,很暖和。”

顧明朗看了眼懷裏髒兮兮的衣服,眼睛眯了一下,看着孟仲春道,“膽子倒是不小。”

顧明明道,“他跟元寶一樣,屬狗的,大哥別跟他計較。”

顧明朗給顧明明面子,真的沒計較,他擺擺手,“行了,去吧,我讓司機直接去門口。”

顧明朗安排的司機直接把人送到了顧明明的那套房子樓下,連地址都沒問。

看來顧明朗真當他們兩人是同居了。

兩人一回去就各自進了浴室,顧明明出來的時候,孟仲春已經洗好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了。

他一臉氣憤的樣子,不知道又是怎麼了。

顧明明看了他一眼,“你陪顧元寶玩了那麼久,是不是累了?”

正在跟劉江編排大舅子的不是的孟仲春連忙把手機放下,接話接得順,“可不是,那狗姓顧我才這麼陪的,可累着我了。”

顧明明長長的哦了一聲,點了一下腦袋,“那可惜了。”

孟仲春一愣,“可惜什麼?”

顧明明抬了一下腿,風光無限。

她沖孟仲春風情一笑,“可惜你那麼累,應該沒有力氣做別的。”

顧明明頭髮還沒吹乾,她說完,轉身又回了浴室繼續吹頭髮去了。

孟仲春想了兩秒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真不是他蠢,只是他以為顧明明也還在生他的氣。

孟仲春嘴角翹起,無法管理面部表情的跟進浴室,伸手拿下顧明明手中的吹風機,將人困在自己跟洗手台之間。

“明明姐,我幫你。”

孟仲春過的都是聲色犬馬的生活,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這方面,他也不差。

他磨着人,顧明明有點受不了的將他推開了些,故作嫌棄:“你身上都是狗的味道,離我遠點。”

孟仲春輕笑,沉着聲音道:“一定是你聞錯了,你再聞聞。”

他邊說還邊又擠了擠。

顧明明捏着他的臉,質問他:“誰讓你這麼說話的,耍什麼流氓?”

故意壓着聲音,一聽就是在勾搭人。

顧明明咬着唇甘示弱的勾了一下腿,成功聽到孟仲春嘶了一聲。

學習上的事,她從來就沒輸過。

孟仲春一把將吹風機扣在洗手台上,咬着牙道:“明明姐,不帶這樣算賬的。”

這誰受得了?

孟狗表示自己年輕,腰好,哪哪都好。

反倒是顧明明頭一次,在學習這件事上,承認自己體力不行。

她懷疑網上那些,“如何讓男朋友快速消氣”的奇怪問題,全是狗男人回復的。

這是什麼爛招?

孟仲春平時蠢萌,傻狗一枚,關鍵時候卻強勢。

顧明明忍着疲憊踹了他一腳,“離我遠點。”

孟仲春反而貼得更緊,“明明姐,你不生氣了吧?”

顧明明往外移了點,“不是你在生氣嗎?”

孟狗跟着巴上來,“沒,我不生氣,明明姐也不生氣。”

他才捨不得為了不相干的人跟他明明姐鬥氣,這多美滋滋啊。

孟仲春越想越美,美得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笑得過於蕩漾,顧明明實在受不了的又踹了他一腳,“再笑就下去。”

孟仲春將人摟進懷裏,“不笑了,睡覺。”

孟仲春身心愉悅,摟着人很快就睡著了。

顧明明睜開眼,黑暗中看着孟仲春的輪廓發獃。

她怎麼會為青姐的事生孟仲春的氣。

孟仲春今天這脾氣鬧得,她心裏有些隱隱的歡喜,她嘴上說著讓孟仲春不要管她的事,但她知道,她心裏那個不服、那個覺得委屈的自己在認同孟仲春。

這麼久了,從來沒有過一個人,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說這是不對的。

即使是顧太太,一直以來也只是幫她迴避問題。

她知道顧太太身不由己,知道她有多愛自己。

但她仍然會委屈、會不服。

她做錯了什麼呢?

這樣一個為了她站出來的孟仲春,她又怎麼會生他的氣。

……

早上,孟仲春被顧明明的手機鬧鈴吵醒。

他伸手,閉着眼睛將手機按掉。

美人在懷,就讓人類暫停發展一會吧。

顧明明又有了新的第一次:第一次遲到。

……

午飯前,張主任給大家開了個會,嚴肅的批評了個別工作人員,工作紀律散漫的問題。

個別人員特指顧明明跟蔡姐。

蔡姐今天到的比顧明明還晚,來的時候正好被張主任抓了個現行。

群龍無首的張主任痛心疾首的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於是很嚴肅的從兩位遲到的典型人員開始,開了一個批評與自我批評大會,總結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大家在工作中的各種項不足。

最後,再例行的給大家畫了張大餅。

未來充滿無限可能!

散了會,顧明明跟蔡姐一起去了洗手間,再一起回了辦公室。

對於彼此遲到的原因,誰也沒有主動問起。

顧明明把她跟蔡姐這種成年人之間的心照不宣叫做默契。

下午,張主任把顧明明去M國的相關證件以及機票一併給了她,問她。

“出發前要不要直接給你放幾天假?”

顧明明捏着資料袋,想着她幫蔡姐準備的數據鏈還差了點數據,“不用了,如果有需要,我再跟主任提。”

她拿着張主任給的資料袋回了辦公室,蔡姐一瞧就知道是去M國的日子定了。

她感嘆:“你這一去,回來可就跟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了。那也發”

顧明明笑笑,“有什麼不一樣的,回來不還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的?”

蔡姐沖她擠了擠眼,“你知道怎麼回事就行。”

蔡姐說得完全對,顧明明這一趟出去,再回來,大家就不一個級別的了。

所里其他人嘴上不說,私下裏,也難免要發幾句牢騷。

技不如人是一回事,眼睜睜的看着機會跟自己擦肩而過又是另外一回事。

顧明明東西放進抽屜,看着蔡姐道。

“蔡姐,我發現你最近是有點像張主任說的那樣心不在蔫的。”

蔡姐臉色有片刻的僵硬,隨即笑笑道,“有嗎?我不一直這樣嗎?張主任那是領導看下屬,總能挑出毛病來,你什麼情況?這還沒出國呢,就要教育我啦?”

蔡姐臉上雖然帶着笑,但話聽着刺耳。

顧明明皺了一下眉,剛要說什麼,蔡姐又繼續說。

“不過,不瞞你說,我最近是有點其他想法。”

顧明明沉默,蔡姐繼續說。

“你這出國的事一鬧吧,我發現我在所里,還是有天花板的。”

顧明明:“什麼意思?”

蔡姐伸手,往上一指,“天花板,一抬頭就能看見的那種,明白吧?”

這個詞適用於職場,特別是在職場中,不上不下,高升無望,又低不下頭去的職場人士。

蔡姐嘆了口氣,“我甚至能想到我二十年後是什麼樣子。”

顧明明沉默了一會,輕聲問,“所以呢,你打算改變,還是做點什麼?”

蔡姐嗯了一聲,湊近了顧明明小聲的問,“你說我這性子適合在學校里獃著嗎?”

顧明明皺眉:“什麼意思?”

蔡姐四下看了看,怕別人聽見似的,“我準備找找關係,看能不能申請去大學,當個老師也不錯,做研究員太辛苦了。”

他們所里的工作的確不輕鬆,項目緊張的時候,連軸的加班是常有的事。

不過,顧明明從來沒有想過蔡姐會打退堂鼓。

“你想去青大?”

蔡姐偷偷一笑,指着顧明明小聲道:“聰明,還是你最了解我。”

顧明明笑不太出來,“這不好申請的吧?”

蔡姐點點頭,“的確,所以我在找關係,聞師兄也說會幫忙。昨天晚上花了我好幾千請客,喝死我了,不然今天也不會遲到了。”

看來這不僅僅是個想法了,蔡姐已經在行動了。

顧明明問她,“看來你早就有這個想法了。”

蔡姐點點頭,“的確,有段時間了。”

蔡姐想去青大當老師也好,做別的也罷。

顧明明不覺得這有什麼錯,人各有志。

但她覺得荒謬。

她在實驗室里為她加班做數據,她卻一心只想着跳槽的事,而且她明明知道自己最近加班都是在為了她的事,她卻什麼都沒有說,直到今天才告訴她。

以顧明明對蔡姐的了解,她之所以選擇在今天告訴她,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

蔡姐:“明明,小孟是不是在青大認識什麼人?我聽聞師兄說,他調回學校的事,是小孟弄的。”

顧明明搖搖頭,“我不清楚,聞師兄調回學校,不是因為學生們要期末考試了嗎?”

蔡姐別有深意的看了顧明明一眼,嗐了一聲,“你就別瞞我了,我往學校調,又不會影響你什麼,你跟小孟說一聲,他要真認識什麼人,看看能不能幫幫我。”

顧明明淡淡的道,“這個事我真不清楚,他晚上過來接我,要不你自己問問他?”

蔡姐點頭,“也行。”

她囑咐:“這件事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你暫時別告訴其他人,萬一事沒辦成,我還得在所里獃著。”

顧明明暗暗的吸了口氣,點點頭,“明白。”

蔡姐滑着椅子回到她自己的桌前,顧明明從抽屜里把先前拿回來的那份資料袋拿出來,去了更衣室。

她把資料袋放進儲物櫃,把手機拿了出來。

她給孟仲春發了條語音信息,告訴他自己晚上不加班了。

她信息剛發完,蔡姐就進了更衣室。

顧明明愣了一下,蔡姐笑笑,“我看看我手機是不是放儲物櫃了。”

她們兩人的儲物櫃連在一起,顧明明往旁邊讓了一下。

孟仲春那邊回了信息,“那我們晚上去吃好吃的?”

顧明明覺得有點累,想休息,告訴他:“回去隨便吃點吧,不折騰了。”

孟仲春那邊回道:“明明姐昨天晚上是不是累着了?嘿嘿,怪我太不節制了我知道了,那我們今天就早點回去休息。”

這隻蠢狗!

顧明明一是後悔自己發語音,二是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理這狗東西。

她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明明直接把手機扔進了儲物櫃,鎖了門拔了鑰匙。

蔡姐也才找到她的手機,拿着手機對着顧明明道,“原來這就是你早上遲到的原因啊。”

孟仲春這隻騷狗!

“不是,明天我大哥在家裏辦接風宴,鬧得有點晚。”

蔡姐捂着嘴笑,“辦接風宴這麼累的事,你們還有心情做別的,小孟果然是年輕人。”

後悔,她就非常後悔。

這種事她就不該解釋,越解釋越不對。

顧明明收起僵笑,將手插回口袋,“我回去了。”

蔡姐在她身後誒了兩聲,“我再打個電話,一會主任問起來,你就說我去洗手間了。你放心,這種事我才不會告訴別人。”

顧明明走得飛快的回了實驗室。

她吐了口氣,往門口看了眼。

把前幾天整理的數據拿了出來,她往小趙那邊看了眼,老高這會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小趙。”

小趙朝顧明明看了過來,“顧姐找我有事?”

顧明明:“你來一下。”

小趙走到顧明明的桌前,顧明明把手裏的實驗數據遞給他。

“老高正好不在,就給你了,我留着也沒用。”

小趙不明所以的拿起數據看了眼,有點激動的道,“不怕是我顧姐。”

顧明明笑了一下,“沒事,你能用得上就好,拿走吧。”

小趙連連道,“用得上用得上,可用得上了,多謝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得請你吃頓大的。”

顧明明道,“不急,等你用上再說。”

小趙也知道顧明明沒幾天就要走了,想着也是沒時間。

“反正你什麼時候想吃了,言語一聲,我隨叫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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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甜七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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