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井
越往裏墳堆越密集，雜亂的灌木完全遮擋了墳堆本來的面貌，在這裏居然沒看到野外常見的蜘蛛結網和鳥蟲亂竄。
漸漸的，墳堆塌陷的狀況越來越多，依稀能看到腐爛的棺材和屍骨。
我蹲下用手電掃了眼裏面連墓磚都沒有，棺材爛的像遭受蹂躪的破碎蘑菇。
我有着極好的方向感，我能在判定方向後即使中間繞來繞去也總可以精確的找到目標，
穿越墳堆自然由我來打頭。
灌木蒿草實在太密，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摸索。
偶爾遇到一些狗和雞鴨的屍骸，看來我們已經進入了雷區。
花榮的磁感探測儀一直開着，有時發出清脆的滴答聲，花榮說這聲音顯示墳堆內有零星的金屬物品。
林熙茵見塌陷處越來越多，她不斷提醒我要小心。
無論她怎麼提醒，我仍然踏空了幾個墳堆，幸好我身手敏捷，踏空后也很快的被熙茵拉出來。
“墳坑真夠寒酸的，除了爛板連半點冥器也沒有，你說這些人守着皇帝的陵墓有什麼意義？”
“愚昧唄，”
花榮搖了搖頭，嘆口氣后不再說話。
再往前走了幾米后墳堆的結構有了變化，之前墳堆尚有泥土，而此處卻多為石塊累積。
金隊長再也忍不住：“窮成這樣仍然死守這村落，雖然有氣節，可是卻愚昧可悲。”
前邊有塊墓碑，我過去一看是明朝的，
花榮忙也趕了過來，他用探測儀探了兩遍也沒聽到幾聲吱吱：“奶奶的，有墓碑的墳堆都沒什麼陪葬品，那這些沒墓碑的豈不是更寒酸？”
林熙茵看了墓碑說這人已經死了580年，離後梁滅亡也五百年了，千百年來朱溫只給這些守陵人帶來了兇惡的生存環境和更貧窮的生活，而這些人除了愚昧則更多地是可憐。
突然，林熙茵神色凝重，她一下躍上了墓碑，只見她側着耳朵傾聽着什麼。。。
“叮噹，叮噹。。。”
依稀是喪鐘的聲音！
“這聲音不對，不是地面傳來的！”林熙茵驚道。
忽見她臉色轉晴：“這個死胖子就會作怪！”
我們詫異間，一架無人機帶着叮噹聲飛抵我們上空，我正笑這小子會玩，卻見這無人機吊掛著喪鐘竟然直奔我飛來！
“死胖子！”我急忙後退，“哎呀，我草！”
誰成想我身後居然有一個被灌木雜草覆蓋住井口的水井，我後退間被井沿絆倒，眼看就要栽進去。
跌入的一剎那我急忙撥拉能抓到的一切物體，但灌木藤蔓顯然負擔不住我的身體，我倒栽蔥式的跌落！
就在這一瞬間，分筋錯骨的滋味從腳腕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金隊長把我抓住了。
我被拖出井口後起身去找無人機，發現早飛遠了。
眾人齊罵死胖子！
“好險，不經意的危險更能害死人，這死胖子差點要我命！金叔叔，熙茵說的沒錯，您就是我們的定海神針！”
金隊長摸着後頭嘿嘿一笑：“我離得近，嘿嘿。”
水井直徑一米左右，黑黝黝的深不見底，金隊長扔了個冷焰火進去，大概六七秒后才看到冷焰火落地不動。
他說道：“怕是要五十米左右了，這山區井打到這麼深可不容易。”
花榮摸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物品，朝里一照，紅色的射線直達井底——55米。
“這玩意兒好，比我這老油條測算的准。”
我撿了塊石頭扔進去，幾秒鐘後傳來“啪”落地的聲音，原來這井是乾涸的。我們三把強光手電照射，也只看到井壁的青苔卻照射不到井底，金隊長猜測井底的空間應該很大，
花榮問我要不要放錄像設備看看井底狀況，我搖搖頭說道：“墳堆枯井，濕氣濃烈，裏面應該沒有什麼值得研究的東西，咱們快速穿越墳堆區為好。”
如果跌入這五十多米深的水井肯定完蛋，我再次對金隊長感謝，
他大手一揮，說見到搗蛋的胖子非揍他不可！
我們幾人不再多待，迅速向目標移動。
花榮也關閉了磁感探測儀，直接扛在肩上殿後。
這一塊的墳堆有土，但是能明顯的看到被雨衝出來的石粒子，說明這些墳堆的歷史足夠久遠，一望無際的墳堆，一片荒草萋萋的模樣，讓人心生傷感。
忽然，我們幾人大眼瞪小眼都立在當場！
有風吹了起來，而離亂墳堆卻仍要十來分鐘的路程！
花榮罵道：“媽的，這風不按規則出牌，怎麼說來就來！”
我立即掏出手機，一看信號還有一格，打出去自然沒問題。
“胖子，起風了，你是不是已經進入墳堆區了？”
“對啊，我剛進來。”
“起風了，你快退出去！”
“老遠，別緊張，這風不一樣，你看天陰了，這是要下雨的風！”
“天陰我當然知道，但是這風不得不防，你趕快先退出去！”
我邊說邊思索如何躲避神鬼莫測的雷擊，最合適的方法只有儘快挖地洞或者乾脆躲進墓穴...
我急的要命，胖子卻不慌不忙的說道：“現在手機天氣預報軟件准着呢，能詳細到一小時內！我剛看了，這幾個鎮子有大雨，並不是那雷擊作怪！”
“你奶奶的，你邊走邊放幾個氣球，放完趕緊過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們被雷擊嚇得緊張兮兮。
剛掛完電話就落下了雨點，此處地面結實很多，我們急忙發力前往巨石堆。
巨大的雷電劃破天際反而讓我們放心不少，山雨欲來風滿樓，這風雷打了一陣，雨卻並沒有下大。
一陣奔跑之後，我們來到了巨石堆。
放眼望去，底部的巨石像是直接從山體撥裂掉下來后砸在了這裏，巨大的石塊大半埋在土中。
我看向後面的山體，可能歷經時間太久，根本看不出從山體哪塊部位掉落的，我不禁對古人的技術敬佩不已，這麼多的山石能不偏不正的都落在這裏，這技術實在高超。
林熙茵發現無人機停在了一塊兩人多高的大石頭上，她眉頭一皺，她了解胖子，胖子把無人機停在高處必有蹊蹺，她急忙攀爬上去。
石面上刻有幾行字，雖然表面滄桑斑駁，但字體刻的很深，仍能夠認出來。
林熙茵連忙喊我上去。
“忠孝勤勇武當先，福德厚祿世相隨。”
這是木山村湯家的族譜順序，可是我發現有部分刻字被破壞掉了，從破壞的石面中隱約看出有個解字。
林熙茵仔細撫摸那些被鑿刻破壞的字體，她眉頭緊鎖，看來並沒有猜出來。
她忽然想到什麼，掏出手機拍了照片。
剛拍完，巨大的閃電劃破天際，大雨傾盆而下。
“無人機不能淋雨，我們先下去。”
金隊長和花榮已經撐起了遮雨棚，而花榮正鑽在兩塊巨石之間的底部摳出了一人寬的空洞。
金隊長說道：“離雷擊還有一個小時，咱們必須先建好避雷場所，這裏全是巨石，無法挖出能容納四五人的空間的洞穴。”
此刻下午三點，但天空像是已然全黑的樣子，又是一道巨大的閃電劃破天際，雨下的更大了。
茫茫大雨阻礙了視線，此刻墳堆都看不清了，這死胖子到底到哪了？
花榮掏出手機卻不敢打給胖子，這種極端天氣，他擔心胖子遭雷擊。
“我去接他，那些氣球別沒抓緊都刮飛了！”
林熙茵說道：“你留在這裏再多挖幾個容身洞穴，我去接胖子。”
她把一盞防爆燈掛在了巨石上后就‘噌’鑽進了雨中。
她輕身功夫極好，幾個縱躍就不見了身影。
胖子正拽着幾十個卡通氣球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移動着，此刻路線痕迹被雨水衝掉，他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他想站上墳堆辨明目標，但一下又塌進墳坑裏。
他已經踏破了好幾個墳堆，於是他按照手錶的指北針，只管悶頭向前。雖然他刻意的走墳堆邊緣，但是仍不明就裏的就踩踏了墳丘。
“奶奶的，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老子殿後時才下，這破墳堆也忒不經踩，唉尼瑪，又一個！”
胖子乾脆把那些卡通氣球綁在後褲腰帶上，他從墳坑裏爬出藉著雷電的亮光看到剛剛被他踩爛的棺材裏的屍骨竟然是坐着的！
胖子一聲我草，急忙手腳並用往前爬去。
由於沒有手電，又不敢用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雖然手錶的指北針能辨明方向，但是這大片的墳堆竟然像迷障一樣把他困住了。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他看到了遠處隱約有燈的光亮，
“奶奶的，幸虧燈亮了，不然老子非在這裏轉圈圈不可。”
他急忙修整方向，向燈光方向走去。
林熙茵身體輕盈，縱騰飛躍，墳堆雖然蓼蕭但卻並不塌陷。她拤着強光手電奔了一會見前方隱約有個人形黑影，她急忙關了手電屏住呼吸，她側向移動了身體掏出一枚飛鏢，輕輕掠了過去。
靠近了些才看到居然是塊缺了一角的石碑，林熙茵重新打開手電就要掠過，忽然她看到了一個字，忙停下來不顧雷電天氣拍了照片后才又向來處掠去。
胖子見遠處有燈影閃晃知道有人來接自己，忙大聲喊了起來。
“咔嚓！”一聲巨響嚇得胖子縮了下脖子！他急了，嗷嗷的朝燈影喊起來。
林熙茵聽到胖子的聲音，立刻奔縱到胖子跟前，她手電打在胖子身上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只見胖子身上沾滿了腐爛的棺材碎屑和濕泥，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後背拖掛着幾十個卡通氣球，如同一隻孔雀，可是身形卻更像鴕鳥。
“姑奶奶，可來人了，我差點在這裏打轉轉！”
“你不是號稱膽子大嗎，這就嚇住了？”
胖子肚子一挺，抖得后腰的氣球嘩啦響，
“我不是怕，我就是覺得孤單，這深一腳淺一腳的，沒說話的人太憋屈。”
“那給你手電，姑奶的我也不陪你了，再往前不遠就是石坷垃子墳，去到那裏就不怕陷進去了。”
“你快點回去把氣球用魚線升空，先建好陣地，不然待會麻煩。”
林熙茵接過後，提着氣球飛速趕回巨石堆。
胖子有了手電，心下安定不少，他邊走邊唱，走了一段後果然見前邊多是低矮的石頭坷垃子墳，他一陣歡呼，忙撒丫子往燈亮處跑去。
胖子終於與我們匯合，我提醒雷擊的時間很快就來，眾人趕忙加快在巨石堆的裂縫中摳出容身之所。
“這也太小了，我鑽不進去！”
巨石堆排列很緊密，我們雖然摳出了幾處，但空間都很小，胖子的身軀顯然鑽不進去。
他看了眼一處空洞，又拍了拍石壁：“瞧好了，看胖爺給你們炸出個小房子來！”
花榮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胖子說道：“小心別炸塌了，這裏全是堅硬的石頭，找容身之所太難了！還不知這些氣球能不能吸引雷擊，如果不起作用，我們還有地躲，估計你可就只能鑽墓坑了！”
胖子不以為然的說道：“胖爺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定向爆破，再讓你看看更高級的氣浪推石！”
他留下花榮讓我們靠邊閃開，只見他倆嘟囔了一番后花榮就拿着炸藥勉強鑽進了這處狗洞。
胖子沖縫隙空洞內的花榮大聲喊道：“四十克炸藥貼底部安放，角度六十。然後在上部安放三十克，角度45，記住一定要把炸藥後面用石塊墊死。”
花榮出來后，胖子讓我們捂上耳朵。
只聽“轟隆”一聲，我們急忙奔過來，原先那處很小的狗洞被炸開了相當大的口子，石頭像被推動的感覺，閃出了安置四五人的空間。
胖子得意的叫嚷：“摳石縫累不累？在哥眼裏炸藥就是萬能的！”
他又炸碎了一些突兀的石壁后，一個足以容納五六個人的洞穴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們把胖子一頓誇，他得意洋洋臉上好看了許多。
外面的雨仍然沒有要停的意思，但是雷聲漸遠，想來很快就能停了。
雖然這處炸出來的洞穴有不少地方滲水，但是卻比我們摳的狗洞好一萬倍。我們躲在此，有說有笑熱鬧異常。
金隊長看了眼手錶，說道：
“很快就到雷擊時間了，可是本就颳風下雨，俺們怎麼分辨風和悶雷？”
胖子插話：“你們說這雷電會不會拐彎，我們躲在洞內，會不會也挨劈？”
花榮嗆他：“你是不是剛才啃了棺材滿嘴餿味，雷電要能拐彎，那村民在梯田還建躲雷房幹什麼？”
胖子小眼一挑：“咋說話呢，論老先生這份你該叫我叔叔，論蘇柔那輩你應該叫我姑父，你是小輩懂不，以後要對我老人家客氣些！我也不是打擊你，咱這五個人中就你輩分小，老金子和陳遠也都是你叔叔輩的！”
花榮被胖子頂的無奈，他知道說不過胖子，乾脆閉嘴不言。
外面雨小了些，但是天仍然沒有放晴，胖子把大腦袋伸向洞外：“我無人機放哪了？”
“無人機我收起來了，你沒發現石頭上的刻字？”
“沒啊，我覺得石面平整，要落在地面我怕歪了。”
他說完就要爬出去看石面上的字，卻被金隊長鉗住了脖子，
“小子別亂跑，我們可不想吃烤乳豬！你看了也解不了。”
林熙茵把手機照片傳給胖子，他端詳了一會說道：“這不是木山村的族譜嗎，有啥好奇怪的？下面這塊被破壞了，故意隱藏什麼嗎？”
林熙茵說道：“陳遠，我去接胖子的時候發現了一塊石碑，也許對你有啟發。”
她把圖片傳到群里，我急忙打開，
“解甲軍之墓，貞明十年立。”
“貞明十年是後梁最後一個君王的年號，他共在位11年，想來這解甲軍應是修建朱溫王陵的頭領，也就是這木山村的始祖了，而解甲軍大概就是解甲歸田的意思。”
林熙茵不愧為百科全書，她給我們做了講解。
我說道：“石面上隱約也有個解字，看來那字就是他所刻，我卻猜不出來下面的字是什麼。”
“你再看下一幅照片，”林熙茵提醒我。
“天擊地泣鬼陵歡，吾輩遵旨皆為湯。”
胖子和花榮具驚叫：“鬼陵！”
我心裏也是一顫，這驚人的雷電和怪異的巨大墳堆以及詭異的喪鐘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還未踏入墓穴便已經殺機四伏，如果連他的建設者都稱之為鬼陵，那這朱溫墓該多麼恐怖！
林熙茵說道：“我覺得石面上的字和這墓碑的主人有很大的關係，我懷疑那石面被砸碎的字應該是向後人傳達了什麼東西，他又覺得不妥才破壞掉的。”
我同意了她的分析，如果石面上的刻字非解甲軍所為，那麼他墓碑上的字乃至墓碑都肯定被毀掉，因為他的墓碑傳遞了重大信息，單單天擊地泣鬼陵歡這句話就已經透露出太多，而天擊就是雷擊的意思，那地泣又是什麼古怪？為什麼這座陵墓叫鬼陵？如果朱溫的部下都稱之為鬼陵，這很可能他們修建時也遭遇了極詭異的事！
我把這些疑問提了出來，眾人面面相窺，不得解釋。
就在這時外面“嘭嘭”的連響不斷，我急忙探頭去看，卻被胖子一把薅了回來，他肥大的身軀堵在洞口我什麼也看不見。
“奶奶的，跟放鞭炮一樣，氣球全炸了，而且像着了火。”
我和花榮合力把胖子拉回，我倆人的身軀疊加也不比胖子臃腫，好在我看到了其中一個氣球的爆炸的經過，炸裂的氣球火光四射就跟煙花彈一樣。
我見外面仍有幾個氣球在風中飄搖，認定已經安全，連忙從石縫出來。
“這些氣球多充的是氫氣和氨氣，所以撒手能飛，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爆了這麼多氣球？”
林熙茵站到我身邊伸展着四肢說道：“這些爆炸應該是雷擊前產生的壓力導致，你記得嗎，上午雷擊時老槐樹的樹葉好像被突然的提起收縮。”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舒適，我把她髮絲縷到耳後，這個讓人看了舒心的妞真不該出現在這荒郊野外亂墳堆里。
“熙茵，這次可能會很危險，”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我剛要攬住她，胖子湊了過來：“就這麼一個妞，眼饞誰呢！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你給老鄉打電話再買些氣球，然後用無人機弄進來，我們幾個去看看解將軍的墓，我覺得解甲軍的墓中一定會有這座王陵的線索。”
“無人機拉氣球？恐怕不行呀，都是會飛的玩意如果纏在一起非墜機不可！”
“豬腦子，把氣球加重物或者兜起來不就行了！”
花榮用工兵鏟敲了胖子的頭后急速的跑開。
“你才豬腦子，看你跑得快還是我彈弓打的快，胖爺爆你狗頭！”
胖子打出一顆石子后卻被花榮用工兵鏟打了下來：“快乾正事，雷電兩個半小時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