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鄉間的傳承
比如說戒指上會因為金屬的熱脹冷縮出現一些細小的皺紋或者凹凸不平，這種皺紋和凹凸不平，一般都很小，匠人就會用矬子挫平，這是默認的給匠人賺金粉銀粉的機會。
但是如果上面的凹凸比較嚴重，或者皺紋比較大，那就要匠人用小鎚子去敲打，先把表面加工平整之後，再用小矬子去拋光。這樣，顧客也不會覺得難受，匠人一樣也有金粉銀粉收入。
當然，一般匠人都會守規矩，但是也總有一些不懂規矩，貪婪的匠人，明明可以用鎚子平整的，他非要直接用矬子來搞，那麼即便顧客不開口說什麼，這個匠人也不會再受這個村子歡迎。
甚至有匠人來村子打金銀首飾，就會有一群村人在一旁圍觀，而一開始出來打造首飾的，一定會是銀的，銀手鐲，銀戒指。
這也是村人們的一種策略，一開始拿銀首飾這種不算特別值錢的東西，來觀察匠人做事是否守規矩，手藝夠不夠好。
而在做首飾的過程中，一幫村民會在一旁圍觀，而且都不會說自己是否要打造首飾，只有看的滿意了，覺得匠人手藝很好，又比較守規矩，這個時候才會起身，慢悠悠的晃回家，把家裏箱子底藏着的那個紅布包拿出來，把裏面的舊金銀戒指拿出來，過來排着隊等匠人打戒指打手鐲。
要是匠人的手藝不行，或者做事不講規矩，吃相太難看的話，基本上到了村子上，也就打一個小小的銀戒指，就再也沒有人讓他打了，等到下次來，更是連個銀戒指都打不到，那匠人也就明白，這一帶是根本不歡迎他了。
也許有人會說了，一年可能才去一次，村人們就能記下來一個匠人的長相，從而把他列入黑名單？這也太假了。
可實際上就是這樣，因為村人們一直都在一個熟悉的環境中生活，很少會有外鄉人過來，村上來個外鄉人，大家都會盯着，都會防備着。
因為這個年代有些貨郎在正常情況下做生意，在有機會的時候，就會偷東西，農村人都在防着這一點，只要有陌生人進村子，基本上走到哪裏都會有人盯着看。
當然，如果對方規規矩矩的做生意，自然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而且農村人記外鄉人也會有一些技巧，長相無法描述，那就看身體特徵。
比如說某根手指上有塊疤，耳朵或者鼻子上有顆痣，外鄉人自認為被人記不住長相，或者胖了瘦了改變比較大，但是到了村上，村上總有記性好的，還記得某一處身體特徵，記得口音，記得某個動作習慣，一下子就能把對方給辨認出來。
所以，很多人以為自己換一套衣服，戴上帽子什麼的就能瞞天過海，其實是根本做不到的，別說騙警方，就算在以前的農村都能給輕易認出來，更何況是練就火眼金睛的警方？
不過隨着時代的發展，農村人往外走，大家都出門打工，特別是年輕一代成長起來，都是讀書上學，上學能成的就去讀大學了，讀不成的就在外面打工，很少會跟村上的老人呆在一起，聽老人談古說今，更不會有人聽老人們傳授這些以往農村的這些規矩，這些安家保戶的手段。
以前的規矩和農村的自我保護，都在時光的流淌中慢慢消失，不會再有人記得，到了最後，那些一個個村莊也會慢慢消失。其實就在鄒凱重生之前的年代，他們村上還好，因為靠近了東邊山裏的景區，大家依舊回來在村上蓋樓房，過日子。
而他知道的，附近好幾個村子，都已經荒廢，村上只剩下一個個破舊的土坯房和磚瓦房，也只剩下上了年紀的老人孤獨的生活在村上。
老人們都相互約定，每天在一起聚聚，如果有人某天沒出來，就會有老人拄着拐棍過去找，有些時候只是生病不舒服，發燒躺兩天又好了，有些則是睡了一覺直接沒有了人，老人們也只能通知老人在外的兒女回來辦喪事，聚在一起抹一把眼淚，然後繼續生活，等待着死亡到來的一天。
時代的前行為人們帶來了很多的美好和便利，也帶來了很多的消失，每個人都有個回不去了的童年和故鄉。因為我們的童年和故鄉在幾十年前的時光里，不是現如今的樣子，那些曾經記憶中的景象，永遠不可能再出現，再在眼前發生了。
就像袁大頭這種東西，以往在農村，每家每戶都可能找到那麼一兩枚，可是等到幾十年後，收藏大熱的年代，袁大頭能真正賣上價格的時候，農村卻根本找不到袁大頭了。
不是在歲月的時光里丟失了，被拿去打了銀戒指銀手鐲，就是被那些二道販子來村上拿着少量的錢換走了，留給農村人的只有多年後回憶起發出的嘆息和感慨。
鄒凱知道袁大頭以後會很值錢，在這個年頭，袁大頭在農村兌換其實是很虧的，也就是幾塊錢，哪怕再怎麼通貨膨脹，也依舊是虧的。
更何況他又不缺錢，這些袁大頭收藏起來，想一想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畢竟這種帶着歲月痕迹的東西，對人來說，會有一種莫名的觸動。
所以，當大姐鄒娟看着這些袁大頭，在算賬能到底換到多少錢的時候，鄒凱出口阻止道：“這些袁大頭不能拿去換錢，太浪費了。”
“不換錢，不換錢留着做什麼？這是以前的錢，又不能直接拿來花，放家裏不是浪費了？”鄒娟有些不明所以。
其實不止鄒娟這麼想，鄒爸鄒媽看到這麼多的袁大頭，第一反應也是拿來換錢，一直以來，農村物質匱乏很嚴重，只要能有點東西可以拿來換錢，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換錢，只有錢攥在手裏才感覺實在。
袁大頭的確是銀子，但是那是以前的錢，而且價格一年一變，就跟國庫券一樣，誰都不知道下一次是漲是跌，還不如看着感覺價格合適的時候，提前給換出去。
鄒凱當然沒辦法跟家人說，他是重生回來的，知道以後袁大頭會很值錢，有很高的收藏價值。
他想了想，開口道：“爸媽，大姐，咱們家現在不缺錢吧。袁大頭這種東西，現在其實保存下來的很少，這種老物件，都是越來越少，越往後，越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