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總是在路上

第九章 總是在路上

經過了一夜的奔波,我睡的很沉,我做了一個神奇的夢。我身處於一個巨大的森林中,樹木濃密的驚人,各種植物相互依靠,緊緊依偎,形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在光的反射下產生了耀眼的綠光。我慢慢往裏走去,發現一個碩大的山洞,我剛探頭進去,就發現一隻墨綠色的蛇衝出了洞,我撒腿就跑,但最後還是被她纏住了腿,很奇怪的是,這條蛇並沒有咬我,而是一直在問我什麼問題,我聽不清什麼,只是一直說著對不起,她就一直用尾巴打我的臉,打了好一會,我醒了,慢慢的睜開眼睛,發現原來是吳曉東在輕輕拍我的臉。

“臭小子,終於醒了!”

我依舊睡眼朦朧,還是很困,我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問道:

“你要幹嘛…”

“嘿,你怎麼又睡了!不是說好今天咱們和李耀宗去買燈嗎?快起來,都九點多了。”

人生最快樂的事,就是某件困擾着你的事突然消失,就好像突然取消的考試,又或者是因公取消的加班,而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本來空閑的時間,被一項突如其來的任務佔滿,而此時的極度需要休息的我,就遭遇了後者,我很痛苦。

我抱着最後一絲微薄的希望,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吳曉東:

“曉東哥哥,能不能…不去…”

吳曉東笑笑,一把掀起我的被子道:

“不行!”

我就這樣在迷迷糊糊之中,刷牙洗臉穿衣服,然後被吳曉東連拉帶推的揪出了宿舍,把我塞進了一輛白色麵包車裏后,他自己也跳上了車。車裏總共三排座位,我坐在第二排,第三排沒人,我探頭看了看第一排,主駕駛空空如也,司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副駕駛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正當我看着他的後腦勺時,他忽的回過了頭,那張臉我一見便識,是李耀宗,只是當時的他還比較年輕,跟我在紅樓訪談里老成持重的他不同,此時的他散發著一股活力與朝氣,他的表情很嚴肅,問我道:

“要買什麼燈,你想好了嗎?”

“啊,這…”我根本不知道要幹嘛,一時語塞。

“沒想好也沒關係,一會到地方看看他們有什麼,再決定也不遲。”李耀宗說完,回過頭去,望着遠方若有所思,吳曉東看了看錶,又從車裏走了出去,我還是很累,見沒人理我,直接把頭歪在一邊繼續打盹兒。

沒一會,我又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臉,又是吳曉東,他叫醒我后,拿着一大兜包子讓我挑,我隨手拿了兩個,沒幾口就吃完了,又喝了他給我的礦泉水,這麼一來,我倒也精神了不少,我轉頭看了看四周,車裏又上來了好幾位男性,兩個年輕一點,看起來跟我差不多,還有一個年長一點,好像比李耀宗還大些,見我回頭,兩個年輕人不約而同地喊了聲:

“李哥!”

年長一點的先生也跟我揮了揮手,我有些驚異,但還是跟他們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沒想到我在這裏的地位還挺高,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位端莊大方的女士坐在我身邊,看起來比我略大些,她的穿着很時尚,頭髮盤成了一個圓髻,看着乾淨利索,她見我盯着她,轉頭衝著我笑笑,我才認出,是飾演李紈的孫夢泉,我見狀也不好再看,只得沖她擺擺手歉意一笑,再次扭過頭,望向窗外。

“人齊了吧,那咱們走吧。”司機問了一聲,得到李耀宗肯定的回答后,車子忽的啟動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下啟動急促而有力,麵包車就像被什麼東西踢了一腳,直接彈出去了,車裏的人都像被一雙大手突然按在了座位上,不約而同的緊靠在椅背。

車子運行了一會開始趨於平穩,大家開始聊起了天,只是沒人跟我說話,搖搖晃晃的車體使人更加容易入睡,況且我素有暈車的毛病,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長途乘車中我基本上都會儘快入睡,這樣就可以避免暈車的痛苦,我再次把頭靠在一側,閉上了眼睛。

一路上我都沒有真正睡着,但大家見我倒着,也都心照不宣的降低了音量,着實讓我感動不已,旅程很短,不到半小時就結束了,車開進了某個單位的後院,牆上什麼標誌都沒有,顯得光禿禿的,令人無法分辨身處何地,我的身體還有些發僵,我下車運動了幾下,感覺血液才又流進了血管里,我扭了扭脖子,問道:

“曉東哥,這是什麼地方?”

吳曉東看起來有些疑惑,彈了彈我的腦門道:

“傻小子,睡糊塗了?八一廠都忘了?以前去那麼多回,現在倒不記得了?”

“哈哈,我開玩笑的!”我撓撓頭,衝著他笑笑,心裏卻萬分激動,原來這就是鼎鼎有名的八一電影製片廠,八十年代正是中國電影蓬勃發展的黃金時期,四大電影廠各具風采、分庭抗禮,為我國人民帶來了無限優質的電影財富,其中八一廠作為唯一一個軍隊直屬的製片基地,也擁有着鋼鐵般嚴明的紀律和執行力,在那個年代的擁有着無與倫比的實力與影響力。而在我生活的那個年代,物換星移,時過境遷,四大影廠或被裁撤重組,或已不再運營,早已成為行業中的一抹殘陽,風光不再,如今能見證它這段巔峰的歷史,是我的榮幸,也是每一個影視工作者的榮幸。

我們一行人在李耀宗的帶領下從大樓後門走了進去,室內的裝修風格很乾練,頗有《士兵突擊》裏許三多在王牌部隊老A里所住的士官宿舍的感覺,簡約而不簡單,整潔而利索,但牆上“鍥而不捨,艱苦奮鬥,為人民創造好電影”的標語還是把我一下子就拉回了那個年代。

我們還是繼續走着,只是李耀宗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穿着深綠色軍裝的男人,他倆走在最前方,操着一口濃重的廣普跟李耀宗聊的興起,從他倆的只言片語裏我大體了解到了此行的目的,八一廠估計是受到上頭的指派,需要援助我們一批設備,讓我們挑好登記后直接拿走,主要以攝影機和燈具為主。

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八一廠的技術部,不愧是有國家機器作為後盾的國有企業,就是財大氣粗,攝像機、鏡頭、腳架等整整齊齊的擺了里三層外三層,李耀宗一見到這些東西,就像看見魚的老貓,眼裏登時就閃出了無限的渴望,他快速的走上前去,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好像一個精心挑選玩具的小孩子,我笑着對吳曉東說:

“耀宗哥真愛這行啊,就該他出頭。”

吳曉東也點點頭,也走過去和李耀宗一起挑着設備,李耀宗挑了一會,對着那個領我們進來的軍人問道:

“蕭長官,廠里批給我們多少設備?”

“一台攝影機,鏡頭三個,腳架一個,錄音機一台配話筒、錄音桿加耳機,燈具十架以內,嗯,就這麼多。”

“就一台攝影機?多機位都拍不了?”我忍不住吐槽道,單機位在拍攝正反打之類的對話鏡頭時,效率實在是太低了,如果拍攝者操作不到位,還可能造成畫面細節的偏差,給觀眾產生跳戲的觀感,哪怕只是再多給一台攝影機,都對拍攝有着極大的提升。

李耀宗皺着眉回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又轉過去問那軍人道:

“蕭哥,能不能通融通融,就再批一台攝影機吧?一台確實不太好辦啊。”

那個軍人站的筆挺,沖李耀宗連連擺着手道:

“這都是規定好了的,你們如果想再批,可以叫你們導演再申請,我們也沒辦法。”

想來也是,大家都是按規矩辦事,也沒法做什麼多餘的事,李耀宗有些失落,但還是去挑了一台成色比較新的日立攝影機,拿上了三個鏡頭,目測高倍標頭和廣角都有,領了兩塊電池,簽了字,軍人又帶着我們走向了下一個房間。

這間屋子的陳列格局與上一個如出一轍,只不過儲物台上放的都是錄音器材和照明器材,出自於自身專業的好奇心,我也想了解了解八十年代的燈具是怎麼樣的,便走到擺放燈具的位置檢視起來,不得不說,八一廠在照明設備方面的投入還真不小,鎢絲燈下到150、300,上到650、1K、2K應有盡有,甚至還有那個年代非常罕見的鏑燈,雖然只有575,1.2和2.5三種規格,但已經很讓我驚訝了,我興沖沖的查看着一組組的燈具,輪流打亮檢查色溫和照度,吳曉東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身後,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道:

“你還說別人呢,你看見自己的活計不也是擺弄個沒完?別著急,好好檢查,挑最好的拿!”

我點點頭,心裏大概有點思路了,小照度的燈具每樣拿一個就夠了,剩下的優先拿鏑燈和中等功率以及大功率的燈具,我跟李耀宗交流后,他的想法也跟我較為一致,畢竟小功率的燈可以靠別的方式補,但大照度的燈如果數量不足就會非常麻煩。於是我們最終選擇了6個鏑燈,每種規格都要兩個,剩下的四個名額給了鎢絲燈,300和1K的每樣拿一個,適用度最廣的650拿兩個,正好十個燈,雖然設備這東西沒人會嫌多,但我們基於剛才的經驗也不想再和這位剛正不阿的大兵哥白費口舌了,那邊錄音設備貌似沒什麼選擇的空間,早已經打包裝好了。東西選好后,孫夢泉、吳曉東和李耀宗去跟八一廠的相關負責人辦理相關手續去了,我們剩下的幾位男同志扛着大包小裹直奔麵包車而去,把設備小心翼翼的塞進車裏后,發現麵包車除了司機外只能坐兩個人了,由於三個負責人都不在,車暫時也走不了,司機大哥便帶着剩下的幾個人抽起了煙,還禮貌的問了問我,只是我不僅沒有吸煙的習慣,還討厭煙的氣味,婉拒之後,我走到一節樓梯旁坐了下來,等待着他們三個的回歸。

等待的時間比我預計的久的多,足足等了一個小時,他們三個才從裏面走出來,偷偷問了吳曉東,是因為八一廠批複移交設備的一種專用的文件紙用光了,用別的紙不行,廠長也是有魄力,直接一個電話干到軍需處,那邊處長親自上任,開着小吉普一溜煙兒就把那幾個小本子送了過來,這事才算完。

麵包車開走了,李耀宗和吳曉東有幸成為了公車公用的代表,剩下的五個人在我的大力堅持下,放棄了公交計劃,乘兩輛出租回到了大觀園,與李耀宗和吳曉東碰頭后,李耀宗帶着我們扛着大大小小的設備走進了一個庫房,那裏光線很差,勉強可以保證最基本的可見度,連分辨人臉要貼的很近才能看得清楚,這裏空間很大,放着一些雜七雜八的舊物,數量不多,擺放也很整齊,屋子正中擺着一個略顯破舊的沙發,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坐在上邊,那人身子骨很單薄,看起來個頭不高,但看不清面容。我的視力一直不怎麼好,屋子裏又那麼黑,反正都是看不清,我也就懶得看了。我們把燈,燈架和腳架都碼到了地上,其他的設備比較金貴,都有箱子裝,也都整齊的放在了一邊,坐着的那個人影見整理的差不多了,才緩緩的站起了身,沖我擺了擺手道:

“佳奇,點個燈!”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又帶着一股善意與和藹,令人如沐春風,我衝著聲音的方向點了點頭,抄起一台1K的鎢絲燈頭,熟練的架好燈架,組合,再把角度調整到大仰角,只打開了兩片遮扉,避免過高的照度晃瞎我們幾個的鈦合金狗眼,我順着吳曉東的指示找到了電源,連接后打開開關,成功點亮,連閃都沒有閃,我仰頭看了看光,微笑着環視了一周,當我把目光聚集在那個人影的身上后,我低聲笑道:

“原來是他啊。”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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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九朵太陽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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