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霓裳羽衣【二】

第十六章 霓裳羽衣【二】

祁禛帶我看盡胡地的大草原,騎着吃着新鮮草根的馬匹,在明媚的春光下徜徉,他帶我去看屠宰牲畜的場景,然後去大口吃着只屬於草原人的手抓羊肉……

我很開心的吃着手中油膩不已的羊肉,驀然抬眼撞上了他如星的雙眸,他怔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替我擦了擦唇角,我心忽而猛然跳動起來,臉也不知為何紅得像綢緞一般。

射箭、騎馬、牽羊、割草,這是我與他在一起最快樂的時光,可雖說如此,我也定不能忘了我來此地真正的目的……

當我的箭驀然刺進他的胸膛之時,我竟無故掉下了眼淚。在我來之前,他們囑咐我,作為一個殺手是萬萬不得動情的,我當時也覺得自己是斷然不會愛上一個胡人的。

可是現在我嘗着自己的眼淚,輕聲對自己說:“你愛上他了吧?”

回答什麼呢?我該如何回答?

我將他的傷口包紮好,然後將他送到了一個牧羊人家門前,離開了。這也算我完成我的任務了吧。我聽從了主人的話,手上繃緊了弦的箭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至於我要救他,那是我自己的意思,作為一個殺手,嚴格聽從主人的命令,那是宗旨,我沒有違背,也沒有背叛,我已經做到了最好。

祁禛,你恨我吧?沒關係,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來了,不會再次傷你的心了。你能永遠在心裏恨我,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很滿足……

“我們尋到大王的時候,他在一個牧羊人家,受了箭傷,問他怎麼受的傷,他也不答,同時夙錦姑娘也不見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見大王笑過……”碧桐講完這個故事,便一言不發了。

羽裳的心似乎有小小的觸動,她點了點頭,忽而又問了一聲:“那你可還記得那夙錦長什麼模樣?”

“唉,時隔四年了,有些模糊了,不過大王房中似乎是有一幅畫像的,那是胡地最好的畫師所作,我有幸曾見過一眼,的確是很像。”碧桐輕輕的說道。

“嗯,謝謝桐姨。”羽裳向染裾使了個眼色。

染裾轉身從身後拿出一袋金子遞給碧桐,同時道:“放心吧,我們不會讓你有事的,這個給你。”

碧桐千恩萬謝提着金子離開了,羽裳若有所思,同時卻也惆悵的。

她很小心翼翼的在他房中翻找着什麼,這時,房門被推開了,她過回頭,一臉錯愕的看着他,祁禛冷冷的道:“你在找什麼?”

羽裳的手抖得厲害,卻裝作若無其事的去往桌邊,提起茶壺,倒了杯茶。祁禛哼了一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她的事情,你真的就那麼在意?”

“我不是在意,我只是好奇有哪一個女子能讓冰山一樣的你如此那般。”羽裳自然是實話實道,“另外,我想知道究竟是我西漢哪個叛徒想讓你死。”

“想殺我的漢人很正常,為何說他是叛徒?”祁禛似手饒有興趣的問道。

“戰爭都是你們胡人挑起來的,而我西漢從未想過要與你匈奴為敵,我們巴不得和平,你說,那個要治你於死地的人不是叛徒,是什麼?”羽裳倒是鎮靜。

祁禛走至她身旁,她心一震,繼而只見他錯開她在一個極隱秘的地方尋了一件箱子,開了一看,果真是一卷畫軸。“你是在找這個?”祁禛拿着它問羽裳。

羽裳則撇過臉去:“我又不知那是什麼,我怎會知那是不是我要找的東西?”祁禛笑了笑,道:“那你看看?”

畫卷展開了,一名黑衣女子長發及腰威風凜凜,手上拿着一把青藍色的弓,站在風中,美得一塌糊塗,也難怪,這樣一個美女殺手,祁禛不喜歡才是奇怪呢!

“比你漂亮,是不是?”祁禛噙着笑問她。

她臉憋的通紅,隨後向門外走去:“我才不稀罕呢!”

然後,她的背影落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祁宋將染裾牽在手心中的時候,她的心涼了一截,染裾見了她,連忙將手從祁宋的手中抽出,臉上滿是緋紅,祁宋愣了一下,既而走到她面前,道:“嫂嫂,祁宋喜歡染裾,你把她賜予我吧,我會好生待她,我也會配更好的丫鬟與你,嫂嫂意下如何?”

羽裳也不知為何,心下涼涼的,像是有人在心上劃了一刀,然後血液蜿蜒流下。眼淚旋在眼眶,看着在眼裏越發模糊的少年,她忽而想到了那日在戰場上,白馬上的少年男子的劍挑去了她的頭盔,繼而笑意盈盈:“西漢的女將長得還真好看。”

然後留在她眼裏的只有一個背影,然後,是即將要落下來的眼淚。

她低垂着眉眼,沒有講話,轉頭離去,卻撞在了一個人的懷中,祁禛冰涼的眉眼就這麼被她硬生生的收入了瞳孔中,祁禛低頭看了看懷中紅腫着眼馬上要哭的人並不講話,羽裳也僵了一會兒,然後尷尬的推開他道:“對不起!”

祁禛則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雖說你我只有個夫妻名分,那也不至於如此生疏吧。”

羽裳能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暖暖的,直接將心給暖化了。她抽出手,臉紅的紅綾一般。

祁禛則仍是一副冷眼,卻在眉宇之中顯現出半分溫柔,他說:“你……想不想去看塞北的牧羊?”

她抬眼詫異的看着他,然後點了點頭。

春暖花開,牧草綠油油一片,羽裳跳下馬,去追逐吃草的牧羊,羊群受驚了開始逃竄,一片白茫茫的羊毛像山風帶起海底的浪花。

祁鎮也跳下馬,跑過去牽起她的手,道:“我帶你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

羽裳也不多想什麼,跟着他跑。祁禛將一片荊棘撥開,在他們面前現出一個洞,祁禛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問:“敢不敢進去?”

羽裳瞪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好不敢的!”然後走了進去。

祁禛微微勾起唇角,“那你小心些。”隨後便也跟了進去。

“這裏面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羽裳聽着滴滴答答的水聲有些不滿的說,祁禛從懷中摸出兩塊打火石,在空氣中迸出火花,緊接着,羽裳腳下的整個湖都亮了起來,整個湖面上都泛着燃着小蠟燭的小船,她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你怎麼做到的?”

“不過是一些小把戲而已,怎麼樣?好看嗎?”她看向他,燭光映照着他英氣的眉眼,睫毛的影子落在臉上,嗯,像一幅畫。

她想告訴他,說:祁禛,你真像一幅畫。

可是她沒有說,憋在心裏,在心裏偷偷對自己說。

再往前走,每走一步,牆上的蠟燭便一盞接着一盞亮起來,直到兩邊牆壁被完全照亮。羽裳驚訝的再說不出任何話來,她看看牆上的壁畫,長久默然。

“這個洞有一個中原名字,叫玄牙洞,是許多年以前中原人留下的,這裏是胡地與中原打仗的時候留下的。那時候,胡地與漢地的百姓都躲在這裏,相互友好,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可以稱得上安居樂業。”祁禛用極其平淡的語氣告訴她。

她抬起眼,看着他,許久問了一聲:“你們為什麼要與中原打仗?”

祁禛有些不屑的道:“你們中原地大物博,人人豐衣足食,根本沒有想到過在遙遠的胡地還有這麼多飢餓的窮人。”

“祁禛,你這麼說太過分了!”羽裳有些生氣,“你只知道中原豐衣足食的人們,而不知窮苦交加的黎民百姓,我父皇、我皇爺爺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解決這種情況,可是,真的很難,可即使再難,他們也沒有想過要去攻打更加強大的國家,因為那樣非但改變不了,還會讓更多無辜的百姓失去性命,你懂不懂,明不明白!”她的話幾乎是從喉嚨里斯歇斯底里喊出來的,帶着沙啞嗚咽的聲音。

祁禛不講話,看着燭光在她的臉上照耀着她瑩瑩的淚光,他不禁抬起手,為她輕輕拂去了她臉上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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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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