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嚴厲爸
幾個孩子一聽小臉立馬沉了下去，沮喪極了。辛苦了幾天，盼了好幾天，誰知竟是這樣的結果。都說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巨大的落差，讓他們的心裏更是難受。
秋月忙說：“外公還給了塊臘肉呢。”
李青山眼一瞪：“那這肉也不能吃，你們小孩子懂什麼，就只自己饞嘴！”
秋月：……
秋玉嘴唇動了動，終是忍不住大聲嚷道：“可這錢是我們姐妹自己摘金銀花掙來的……”話還沒說完，李青山嚯地舉起巴掌，“啪”的傳來一聲脆響，嚇得大家齊齊顫了一下。
秋玉被打得從凳子上摔到了地下，眼眶霎時就紅了，嚷道：“你只知道你的化肥，你不知道學校里的人都笑話我們，罵我們不要臉，穿破衣爛衫，罵我們拖欠學費……”
“還有這種事？穿破衣昨了？這些都是外物，只要咱不幹壞事行事正坐得直，誰敢笑咱？”
秋月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自家這個老爸喲，還真是——活在童話世界裏，現在時代變了，人們笑貧不笑娼，看中的不是你品質多好，而是你有多少錢！
“爸，反正布買都買了，再說不是還剩下九十多塊嗎？買化肥交學費都夠了。”秋月勸道。
李青山無法理解孩子們的世界，更無法理解孩子們的想法，但事已至此再打她們也沒用了，秋月說得對，買都買了，難道還能去退了？
掃了眼幾個孩子，見個個面黃肌瘦，身上穿的也確實很厚，孩子們身上都長了痱子，抓得沒一塊好肉。
雖然如此，李青山還是盯着秋玉冷冷道：“你們是我生的，掙再多錢也是這個家的。”這是對秋玉那話不滿呢，秋月連忙說：“爸說得對，我們掙的錢理應交給爸的，爸才是一家之主嘛！小玉，快給爸道歉。”
秋玉倔強地緊抿着嘴唇，一句話也不說，突然從地上爬起來跺着腳扭身跑了出去。惹得李青山剛熄下去的火氣又騰地向上升，他嚯地起身就要去攆，嚇得秋月趕緊勸解：“這丫頭太不懂事，爸您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一會兒我就去訓她……”
凌英身為枕邊人自然也是了解自己丈夫的脾氣的，聽了秋月的話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呀，她小孩家家的不懂事，一會兒我好好教她，你別生氣了，看這大好的日子，弄得幾個孩子都不痛快……”
母女倆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李青山給勸住了，他冷哼一聲坐回凳子上，仍然余怒未消。
勸住了老爸，秋月走出灶屋，秋菊和陽陽也緊跟着出來，爸太可怕了，她們可不想對着他。
秋月在院外的棗樹下找到了秋玉，她臉頰上清晰的五個手指印，倔強地緊抿着嘴唇，一句話也不說，眼眶通紅霧氣蒙蒙，那雙小手握得越來越緊，眼中滿是憤恨。
幾個孩子也都是意難平，秋菊和陽陽兩個孩子皺着小眉毛，一臉難過的樣子，讓秋月得了錢的好心情也大打折扣。
她思忖片刻，安慰道：“算了，這次的錢買了化肥，下次咱們就再掙，總能把日子越過越好的。以後我們越掙越多，爸難道還能看着我們餓着肚子光着身子不成？”
秋菊撇了撇嘴，說道：“那可不一定，這次買化肥，下次買農藥，下下次……”
秋月摸了摸秋菊的頭，笑道：“傻丫頭，這些東西又不是天天要用，大姐保證，下次賣到錢，咱們先吃頓好的，然後大姐想辦法給你們做別人都沒有穿過的好衣裳，不叫爸爸知道，好不好？”
秋菊和秋陽一聽，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姐，秋月不自然地乾咳兩聲，她可不是想帶壞孩子，只是事急從權，她太了解自家老爸了。
爸爸也不是不疼孩子們，只是——唉，性格使然吧。雖然明知爸爸有爸爸的難處，但秋月也不想讓弟弟妹妹失望，這才有了想瞞着爸爸，滿足孩子們心愿的想法。
秋玉小聲埋怨道：“瞧你們，說話大嗓門的，還說瞞着那個人呢，萬一讓他聽見，又是一頓好打。“聽到妹妹管爸叫“那個人”，秋月無奈地看着秋玉說道：“你也別再恨爸了，他有他的難處。爸不是不疼我們，他就是面冷心熱的。我相信只要他手頭有了錢，肯定也是願意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的。爸把錢拿去買化肥，也是為了我們家多打糧食，能吃飽飯不是？”
秋玉冷哼一聲，不屑地撇了撇嘴：“是呀，那除非他的錢多得沒地兒放了，否則想輪到我們？哼，要有得等嘍！”
秋月知道秋玉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總是冷冷的，又愛嘲諷人，還愛跟爸鬥嘴，但其實心裏是把家人看得最重的人，也最是孝順。否則上一世，也不會為了給爸媽養老送終，硬生生和自己心愛的人分開了。
秋月一臉自信地拍了拍胸口，說道：“總之大姐答應你們，以後衣服會有的，好吃的也會有的，咱家以後肯定越過越紅火！”
秋菊秋陽聽了大姐的保證，歡呼一聲，久違的笑容終於又爬上了臉龐。秋月神神秘秘地將中指抵在唇上：“噓——小聲點，這是我們的秘密，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特別是爸爸哦！”
秋菊秋陽縮了縮脖子，嘿嘿笑着，紛紛學着秋月的樣子，一時間棗樹下噓聲一片，隨即便爆發出孩子們清脆愉悅的笑聲，就連板著臉的秋玉，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幾個孩子心中紛紛想着：還是大姐聰明，早就知道把糖果藏起來吃，不然被爸發現了，他們就真的什麼也落不着了。
四姐弟說笑着，凌英也出來尋孩子們了，她知道孩子們鐵定心裏難過呢，別說是孩子了，就連她自己也是又失望又生氣，唉，誰叫自己嫁了這麼個男人呢？
原本她是想出來勸解一下孩子們的，現在見幾個孩子露了笑臉，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瞧着二丫頭臉上的傷，心中埋怨當家的，臉上卻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說她們爸的不是，只問疼不疼，又叫三丫頭打了水來給二丫頭擦擦臉。
為了寬慰孩子們，凌英就把那匹嫩綠色的布拿了出來，說立刻就為她們三姐妹做衣服。因為這年頭的布顏色不多，秋月想着幾姐妹穿上一模一樣的衣裳走出去多氣派呀，因此這匹布就是按三個人的身量裁出來的。
聽了母親的話秋月說：“用這匹嫩綠色的給我們三姐妹做上衣，那黑色的給我們一家六口一人做一件褲子。棗紅色的給媽做衣裳，做裙子也行，那個藍色的可以給爸和陽陽做衣裳。”
凌英笑眯眯地聽說，連聲說好，秋玉等三小一聽這話，果然注意力就被轉移了，三個人瞪大了眼睛瞧着母親手上比劃着的布，恨不得立刻就做成了，好叫她們穿在身上呢。
幾人正說著呢，恰巧大伯母陳二妹和陳嬸從這兒經過，因為她們二人是同一個村子裏的閨女，又都嫁在泉水村，因此平日走得就挺近。
陳二妹瞧見弟妹手上拿着的布料，驚道：“喲，這是哪兒來的布料？”那眼神就跟看小偷似的，臉上分明寫着一行大字：你們這些窮鬼哪來的錢買布料？
凌英正想說話，秋月忙道：“這是我外公，看我們幾姐妹也沒件像樣的衣裳穿特意拿來的。”
陳二妹和陳嬸臉上立刻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陳嬸笑道：“凌老爺子可真是個好人，疼外孫女呢。”
凌英便順着這話說：“有啥辦法？誰叫我家窮呢，唉！”
陳二妹聽了陳嬸的話心中不忿，她從第一眼瞧見這弟妹開始就不喜歡她，沒事長那高幹啥？眼睛還那樣大，看着就不討喜。所幸這麼些年來，弟妹除了長相，其他哪樣都比不上自個，哼，長得好有屁用？還得命好才行呢！
“可不是，我剛才還奇怪呢，原來是你爸送來的，這就難怪了。要說你也真是命苦啊，背下那麼一身的債，這輩子你們家恐怕也是還不清嘍，唉！”陳二妹假惺惺地說，滿意地看到因了自己這話，弟妹迅速沉下去的臉。
然後扭着腰道：“哎喲，今兒吃撐了些，我去消消食，就先走了！”
秋月幾姐妹的那點好心情，迅速又被破壞殆盡。
下午，秋月和兩個妹妹一塊去學校，不料一到學校就被通知去老師辦公室。秋月怔了怔，忙問妹妹：“你們給我請假了嗎？”
秋玉道：“請了，我親自跟李老師說的。”
“那你怎麼說的？李老師說什麼沒有？”
秋玉答：“我說家裏有事兒，李老師沒說什麼。”這年頭，又是在農村，家家戶戶事情也多，有很多人家甚至為了幹活不讓孩子上學的。所以秋玉這樣的請假理由也是沒什麼問題的，秋月聽了心下稍安，安慰了兩個妹妹幾句就去辦公室找李老師。
秋月輕輕敲了敲門，傳來李老師：“進來”的聲音，然後她推門進去，李老師正在批改作業，見秋月進來了，把一張試卷扔到她面前淡淡說道：“今天上午本來有一個小考，可你不在，那你就在這裏考吧。”
李老師心裏很生氣，這孩子學習成績差就算了，竟然為了逃避考試而找借口請假，劉心蘭可說了，上午看到她趕集去了呢，趕集是多大的事兒？還得請假去？
她不願意考，他就偏要讓她考！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他身為老師怎麼能不好好給她個教訓？
秋月愣了愣，她一心記掛着金銀葯的事兒，還真把小考這事給忘記了，她也不多想，拿起試卷就在另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揀起桌上的一支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