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隊友是敬業演員
通宵一時爽。
一直通宵一直爽。
這是自古以來的真理。
然而這個真理對於秦風來說，忽然就變得不靈了——
“中路不見了！”
秦風喊完半分鐘不到，耳機中便傳來上路英雄被擊殺的聲音——
“卧槽！怎麼又被抓死了！你怎麼這麼菜啊！”
“對面憑本事殺的我，憑什麼說我菜！”沙雕網友立刻高聲反駁道，“而且是對面殺的我，你該噴對面啊！你噴我幹嘛？真不知道你是哪邊的！”
秦風氣得直接將耳機扔在鍵盤上。
從下午六點到凌晨兩點，連跪了八個小時。
簡直是地獄一般的噩夢。
“認真打吧，應該還能贏——”
話音未落，秦風便感覺到身後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挺有興緻啊。”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秦風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那是班主任林小雅的聲音！
秦風轉過頭，只見林小雅白天的那身成熟裝扮，在網吧炫彩燈光的襯托下，宛如陪酒女郎一般，美麗得近乎妖媚——
“林老師......”
“幹嘛還叫我老師？”林小雅面無表情道，“通宵打遊戲，越來越有能耐了啊？”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秦風滿臉歉意道，“我本來想回去學習，但經不住有人拉我過來——”
“今晚還是包夜嗎？”
伴隨着爽朗的聲音，叼着煙的絡腮鬍網吧老闆忽然鬼魅般出現，走到秦風身後。
“呃，明天不是放假嘛.......”
還沒等秦風說完，網吧老闆便打量了一下林小雅，然後又拍了拍秦風的肩膀——
“喲？這是你女朋友？還挺漂亮啊，對了，我這有雙人包間，保證乾淨，你要不要換台機子？”
“不用了不用了！”秦風慌忙擺着手道。
“你是信不過我？”老闆顯然沒有學會特技讀空氣，依舊自顧自說著，“真的放心，你們雍城三中許多情侶，住不起賓館，偶爾會來這裏過夜......”
說到一半，老闆注意到了林小雅鐵青的臉色，頓時換了個語調——
“你也不哄哄你女朋友，都生氣成這個樣子了。”老闆意味深長道，“我先去值班了，你們兩位好好聊聊，慢慢聊，千萬別著急，有什麼需要，我就在前台。”
“熟客啊。”
林小雅捏着秦風的肩膀，暗暗施加極大的力道，秦風頓時疼得哭喪着臉，身子直打哆嗦。
“那個老闆是自來熟，看到誰都這麼熱情。”
“馬上滾回去。”
秦風聽到命令，慌忙收拾東西跑出網吧，沒想到眼前卻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楓。
“你不是去陪女孩子了嗎？怎麼會在這？”
“我下午不是說了嗎，如果你晚上沒給我發信息，我就會判斷你可能出事了，所以我就給班主任打了電話，說你去找米莉亞玩了——”
“別說了。”
後面的悲慘劇情，秦風已經腦補完成了。
班主任肯定是去找了米莉亞，然後發現秦風根本沒去赴會，最後回學校查監控，發現秦風走進了對面的網吧......
“簡直是豬隊友啊！”
“秦風我警告你——”林小雅那噩夢一般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如果你再敢違規一次，我就再也不保你了，你等着收拾鋪蓋準備退學吧！”
“對不起......”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反正我本來也沒對你有什麼期待，只是完成任務而已，你退學了，我考核不達標，我也會被扣工資。”
儘管如今是夏日，但林小雅的聲音卻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冰冷刺骨。
“去和你的父母、還有跑來求我不要讓你退學的房東說對不起吧。”
秦風轉過身，低下頭去，聲都不敢吭，直到背後的高跟鞋聲音消失。
“我送你回去吧。”江楓滿臉歉意道，“今晚是我的鍋，真的對不起。”
“沒事沒事。”
秦風擺了擺手，然後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快回吧，不然你的女孩子該生氣了。”
秦風走在路上，不由得回想起和江楓的那段孽緣。
江楓作為一個陽光積極、成績優異、身邊諸多美少女環繞的闊少，本來是無法和秦風扯上關係的。
但有一次兩人同桌，恰逢某著名MOBA遊戲全球總決賽直播，江楓的手機被沒收了，因此只能夠蹭秦風的手機一起看，由此兩人結下了孽緣。
由於兩人平時生活幾乎不用產生交集，反而能夠互相對對方敞開心胸暢所欲言。
江楓可以肆無忌憚地分享自己怎麼將女生聊到自己主動張開腿的各種經歷，還有家族當中的一些煩人的事情。
而秦風也可以隨意對現充進行吐槽，發表各種各樣的中二言論，吹一吹自己逃課打遊戲的心得。
雖說這次是江楓背鍋，但畢竟江楓曾經有過被仙人跳，然後騙走渾身名牌衣物外加錢包手機的經驗，所以才對秦風的安危如此警惕。
因此也不能怪江楓就是了。
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秦風邊胡思亂想着，邊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小區樓下，卻發現自己的出租屋居然亮着燈。
秦風推開熟悉的房門，身着粉色睡衣的黑髮少女正坐在床上，翹着腿，臉上流露出冰冷的神情——
“要不是你班主任打電話來，我還真不知道你跑去通宵了。”
房東葉冠秋，也就是傳說中的包租婆——當然秦風只敢私下稱呼而已——由於葉冠秋是千金大小姐的緣故，年紀輕輕就過上了躺着收租的日子。
“還不是因為你一到晚上就斷我的網！”
“我想讓你好好學習。”
“學習，學個屁！”
“總而言之，如果你再去通宵，那麼我就把你的東西扔出去，然後你自己也給我滾出去。”葉冠秋下了最後通牒道，“並且，我以後也不會去幫你找班主任說情了，被退學的話，那就請你自己搞定吧。”
“自己搞定就自己搞定，我可以睡了嗎？”
“別急，總賬還沒算完呢。”葉冠秋冷笑道，“我是不是還說過，不準帶女孩子回來，嗯？”
“我要舉報你偷窺狂！”秦風立刻憤憤不平道，“是她先闖進來的！我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我也沒和她啪啪啪過，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讀書人的事，怎麼能算啪啪啪呢？”葉冠秋似笑非笑道，“要不要我報個警啊？”
“她先是私闖民宅，而後又故意傷害我，當然要報警啊！”
“啊，我是說幫那個女孩子報警。”葉冠秋正色道，“以你的男性魅力，我覺得不可能有女孩子願意和你春宵一夜，啊，別說春宵一夜了，就連打你一頓都嫌噁心，所以我懷疑你有非法活動的嫌疑——我得提醒一下，不管是誘拐還是脅迫，這都是刑事犯罪。”
“你是故意要說這句話的吧，你絕對是故意的！”
“有意見嗎？如果有意見就給我滾出去。”
“不敢有不敢有。”秦風慌忙擺手道。
正當秦風內心盤算着該如何迎接葉冠秋煌煌欲燃的怒火時，卻發現眼前這名年輕漂亮性感成熟的美少女，如今卻如更年期提前到來一般，皺緊眉頭，面色憂鬱——
“其實，我不是特別想這麼和你說話的。”葉冠秋嘆了口氣道，“不僅是你父母這樣想，我也這樣想，我們希望你走正道。”
“核心價值觀二十四字我可以倒背如流，你儘管考就是了。”
“成績這麼差怎麼說？”
“課本的知識太淺薄太簡單，完全沒法滿足我求知的慾望。”
“教育出你這樣厚顏無恥的傢伙，簡直是社會的失敗。”
“我也覺得！”秦風一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神情，激動地拍着大腿道，“所以說，錯的不是我，是這個社會啊！”
“我明天還要去面試找工作，我話就說到這裏，你自己看着辦吧。”
撂下這樣一句話，葉冠秋站起身，便朝着門外走去。
“把門關上。”
秦風翻身上床，用被子蓋住頭，開始百無聊賴地刷起了手機。
回憶驟然從腦海中翻湧起來。
之所以如此頹廢，是因為這十六年來，秦風度過的大部分日子，皆是灰暗的色彩——
沒有朋友，成績差勁，只能沉迷遊戲打發時間。
父母除了吵架，便是對秦風的責罵，一直到車禍去世為止，都沒有說過一句鼓勵秦風的話。
親人在父母去世后，就將秦風的房子奪走，唯一的羈絆只剩下每個月定時打進銀行卡里的生活費。
就算到了高中，也沒有任何變化。
渴望度過不平凡的生活。
想要身邊有美少女的陪伴。
還有來自他人的尊重與信任。
然而，這一切都彷彿如空中樓閣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秦風內心很清楚，自己努力都沒有努力過，廢宅化身龍傲天平步青雲的小說劇情，是永遠都無法觸及的。
所以就安安心心當一個對社會無害的廢宅好了。
不追求勝過他人，不追求造福社會。
只追求自己快樂。
只要有着這樣的信念，那麼或許能夠活得輕鬆一些。
這便是屬於秦風的信念。
......
與此同時——
“我真是瘋了，才來找這個無可救藥的傢伙談心。”
葉冠秋走下樓梯，去到樓下商店買了啤酒，然後靠在樓梯口借酒澆愁。
葉冠秋的父母本來已經為她安排好了道路，但卻被競爭對手盯上，父母被陷害而相繼墜樓被自殺，家族產業被競爭對手篡奪，最終被瓜分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律師拚命保下來的三套房，掛在了葉冠秋的名下。
正當葉冠秋回憶往事的時候，眼前忽然走來一名神神叨叨的醉漢，邊搖晃着身體邊放聲歌唱——
“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
“我要讓人們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誰。”
醉漢一身後現代主義色彩十分濃郁的破洞臟T恤，背着一袋垃圾，一邊腳涼鞋一邊腳布鞋，儼然一副資本主義國家流浪漢的模樣。
“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在幹嘛？失戀了嗎？謳歌青春嗎？想不開嗎？需要我來幫你開導開導嗎？”
流浪漢湊上前搭訕，身上散發出一陣腐爛的臭味。
葉冠秋並不答話，而是將啤酒一口悶掉，然後拿着啤酒瓶，在手上掂了掂，凶相畢露——
“你找死嗎？”
流浪漢頓時愣在原地，被嚇得一聲不吭，然後灰溜溜轉過身，走上了樓梯。
“神經病。”
葉冠秋凝視着那消失在樓道當中的身影，不由得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