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璃盞

輝璃盞

親眼看到蛇王的悲慘下場,韓情顧不得心驚,運足靈力急急前奔,然而他快,那看起來不急不緩的光華卻鋪展得更快!

“阿墨……我們會不會死……”

柳欣修為遠不如韓情,此時就是被他拽着一路逃命,眼見身後光芒所到之處一片哀鴻,再也沒有之前的慶幸模樣,聲音也顫抖着帶上哭腔。

剛剛踏上仙途的少女,顯然並沒有做好立刻直面生死的準備。

“……不會。”

韓情咬牙回道,柳欣一家於他有恩,不管如何,他不會叫柳欣死在這兒,眼看二人就要被追上,韓情把心一橫,一掌拍在柳欣身後,將她拍送出去十餘丈的同時直接震碎了柳欣懸在腰間的翠竹令,這令牌內含一個可以將持有者送出秘境的傳送陣,碎裂剎那便化作一團綠光,將柳欣團團圍住,待光華散盡,原地已經不見了柳欣身影。

反觀韓情這邊,因為強行送柳欣出秘境,身形耽擱了片刻,那光芒趁勢透身而過,將他整個籠進去,奇異的是,這光華吞噬了韓情后爆出一團刺目銀光,隨即消散,前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竹林里便平靜如昔,只留一地覆蓋了冰霜的死蛇以及蛇王的屍身,在颯颯夜風中獨守死亡的寂靜。

師尊……

師尊,師尊快醒醒。

恍惚間,少年的呼喚忽遠忽近,韓情蹙起眉,只覺得整個人睡意昏沉,眼皮上彷彿墜了石塊,怎樣都睜不開。

“別吵……”

迷迷糊糊嘟囔一句,韓情翻個身打算接着睡,然而一動之下,驟然感知到的刺骨冰寒叫他瞬時打了個激靈,原本被睡意模糊掉的神智終於漸漸清醒過來。

韓情哆嗦着爬起身,快速從儲物袋裏翻出一張御火符拍在身上,將刺骨的寒意隔絕開來,這才有心思細細打量目前身處的環境,此地應是一處洞穴,高兩丈有餘,寬卻只有丈許,地面與洞壁上滿布冰晶,凝成白霧狀的寒氣在洞穴內來回飄蕩。

洞穴內並不昏暗,隱隱有光自前方投過來,在冰晶的折射下將整個洞穴映照的明亮又夢幻,可惜景色再美,韓情也無心欣賞,他可沒忘記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處地界的,洞穴前方透過來的光,與之前竹林里的光線十分相似,他在手心裏攥了一把符籙,緩步向前走去。

“師尊!”

突如其來一聲喚,叫韓情陡然扭頭,卻見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一身藍衫,袖口束緊,眉眼還未完全長開的臉上笑吟吟地,滿是歡喜。

看樣貌,正是少年時的陸子涵。

“師尊方才睡得真熟,我怎麼叫都不起。”

見韓情回過頭來,陸子涵開口道,話語間竟是帶着幾分抱怨。

韓情看着眼前少年,神色一時複雜無比,如果這少年陸子涵身上沒有散發出如此明顯的劍修元胎氣息,那他倒可以痛快認為對方就是一具幻景虛像,可問題就在於,劍修元胎的氣息,是什麼幻境都無法偽裝出來的。

所以,面前這個陸子涵可以是假的,但劍修元胎的氣息卻是真的——莫非此處跟陸子涵丟失的劍修元胎有什麼牽連?

“師尊?”

陸子涵見韓情不說話,又揚聲喊他,“師尊可是睡魔怔了?怎的半天都不說話?”

“或許吧。”

韓情決意試探一下對方口風,手中扣緊符籙,面上卻一派雲淡風輕,“為師問你,你可知此處是何處?”

“此處難道不是樹居嗎?”

少年陸子涵面露訝異,“師尊連自己住的地方都認不出了?”

隨着陸子涵話音起落,兩人身旁的景色便如水墨揮灑般暈染更迭,不過眨眼間,四周就從寒氣森然的洞穴變成鳥鳴啁啾、樹影婆娑的樹居,空氣中甚至還可以嗅聞到草木的芬芳。

“師尊,你昨日教給我的劍招,我再演練給你看一遍可好?”

陸子涵拽着韓情的袖子笑言道,神情十分親昵自然,好似兩人本就該如此相處,叫韓情覺得奇怪的是,他竟然對面前這場景生出一絲夾帶着懷念的親切感。

韓情當真是沒有想到,自己不過試探了一句,竟然引起這般驚人的變化,最令他訝異的是,方才身旁景色變換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幻陣存在的痕迹。

“好啊。”

韓情微笑回應,心中暗忖道一時半刻自己恐怕是離不開這處詭異洞穴了,能布下如此逼真幻境,卻又沒有陣法痕迹,這洞穴中的若不是道行高深的妖獸,就是天生地養的靈寶,總歸都不是好對付的善茬,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陸子涵聽他答應,頓時歡天喜地,取出劍來掐了個起手式,開始一板一眼給他演練起來。

韓情看清他握在手中的劍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竟然是流光劍,也不知洞裏這玩意兒到底是根據什麼來捏造的這處虛境,少年時的徒弟性情大變就不說了,還拿着他成年後才到手的劍,漏洞百出得如此渾然天成,也算奇葩一枝。

然而,等“陸子涵”一套劍招走完,韓情一下子變了臉色。

原來,眼前這“陸子涵”演練的劍法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招數,而是當初韓情在乘雲宗學過的一套初階劍法!而此前“陸子涵”表露出的性格,也跟許久之前剛剛拜師乘雲宗時的韓情一模一樣!

記憶一旦開閘,無數過去的畫面紛紛湧現腦海,許多韓情自以為早就忘卻的細節,此刻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初離家門時的忐忑與希冀、師尊慈靄可親的諄諄教導、同門師兄弟們的兄友弟恭,在那場陰謀拉開序幕之前,韓情曾以為自己擁有着世間最好的師門,可笑他一腔熱血錯付,最終給予他致命一擊的,也正是那所謂的“好師尊”、“好同門”……

當他好不容易自回憶的泥潭中掙扎出來時,眼前的少年已然變作韓情當年的模樣,身上穿着乘雲宗內門弟子的雪青色束袖弟子服,手中劍也成了一柄綴着淡青色流蘇的靈劍,此時他正將劍倒持在手中,眸子裏亮晶晶的,滿是期待師尊誇讚的光。

“呵……”

韓情忍不住嗤笑一聲,原來他自己也曾有過如此天真到可笑的時光,然而此情此景,着實叫他不想再沉淪下去,“直接用被困者心中美好的記憶堆疊成幻象,這一招實在是高明,可惜,對我無用。”

那些所謂的美好,早就被現實絞得粉碎,換作他人還有沉溺其中的可能,而韓情,只恨不能再將當年那些仇人再手刃一遍,哪會想再在此處多待,話音未落,韓情手中符籙已盡數擲出!

此處沒有陣法,那裝神弄鬼的玩意兒必定就躲藏在洞穴某處,既然對方不肯現身,韓情就逼它出來!

符籙炸裂開的瞬間,眼前景象開始扭曲,少年幻象與周邊景物齊齊消失,韓情再度回到之前那佈滿了冰晶的寒冷洞穴之中,而此時的洞穴內也並不平靜,炸裂的符籙讓洞穴冰壁開裂,大量碎冰自洞頂掉落,整個洞穴都在劇烈晃動,洞穴深處那道銀藍色光芒也彷彿受了刺激,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

韓情迅速往身上拍了遁地符,這樣即便洞穴當真坍塌他也有恃無恐,而後取出買來的靈劍在手心裏掂了掂,徑直朝光芒中心攻去。

待他衝到跟前兒,那銀藍色光芒閃爍的頻率已經降了下來,原本被包裹在光華中心看不分明的物件此刻終於露出真身,竟是一截灰藍色的竹筒!

韓情眯了眯眼,手起劍落,毫不猶豫就朝竹筒劈去,眼看這竹筒就要被一切為二,只聽竹筒內傳來弱弱一絲哭聲,竟是個幼年女娃娃的聲線,“不要……不要殺我……”

韓情冷哼一聲,手上半分未停,然劍到眼前卻忽然翻了半圈,沒用劍刃,只用劍身狠狠平拍上去,只聽得啪一聲脆響,那浮在半空的竹筒被直愣愣拍到滿布碎冰的地上,骨碌碌滾出去老遠。

“出來。”

韓情舉步上前,拿劍尖挑了挑地上的竹筒,“再裝神弄鬼,一劍送你升天。”

那竹筒在地上沉默片刻,才晃悠悠地又飄回韓情面前,啪嗒一聲,竹筒中間裂開一道縫,從縫隙里先是探出一雙細白小手,接着是長着銀灰色長發的小腦袋,不多會兒,一個巴掌大小的小姑娘就爬到竹筒上方,懷裏抱着一根結着珠果的竹枝,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看向韓情,“不要殺我,我……我沒惡意的……我只是不想被人找到。”

韓情目光在小姑娘周身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對方懷中死死摟着的竹枝上,這小東西身上沒有明顯的妖氣,倒是那不起眼的竹枝上隱隱透着一絲靈氣,這小傢伙八成是個器靈,想到這玩意兒竟能讀取他人記憶,韓情心中頓時有了計較,“你是何物?為何不想被人找到?”

“我……”

小姑娘似乎被問住,小臉皺着,短短的小手抬起來搔了搔自己的臉頰,“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我只知道有好多壞人來搶娘親,我要保護娘親不讓她被人帶走,哥哥,你也是來搶娘親的嗎?你不要讓我跟娘親分開好不好?”

說著,小姑娘將懷中竹枝抱得更緊。

娘親?

韓情微一挑眉,小姑娘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他只聽懂個大概,這小娃兒應該是她懷中那勞什子“竹枝”生出來的器靈,因有了自主意識,便將孕養出她來的法寶當做了娘親。

“你娘親叫什麼?”

韓情沒有回答小姑娘的話,反而拋出另一個問題。

“娘親叫……叫什麼來着……什麼輝……”

小姑娘把短到幾乎看不見的小手指塞到口中咬着,嘟囔了半天,才雙眼一亮,“想起來了,娘親說過她叫輝璃盞。”

輝璃盞?

聽到這三個字,韓情一臉驚訝,原因無他,實在是對昆吾界修士來說,輝璃盞這三個字太過有名!

三千年前魔族入侵,魔族之王墨言憑藉手中一件仙器,幾乎橫掃整個昆吾界,而那件仙器,名字正是輝璃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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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師不滅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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