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活着
司機師傅的話宛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提醒了谷夢初，叫她意識到事情還有轉機！
姚子軒有很大概率沒死！
想到這個可能，谷夢初一下子覺得剩下的路程難熬起來，路燈上久久不熄滅的紅燈在她眼中也頓時面目可憎，她扒着窗戶盯着倒計時，簡直恨不能生出雙翅膀直接飛去市立醫院。
而坐在她身旁的姚子軒此時也十分激動，能活着誰又想死，雖然他這魂魄離體的狀態令人憂慮，但只要有一線生機，未來仍可期！
在一人一鬼內心千呼萬喚之下，紅燈終於閃了閃，暫時結束使命，車子發動，向最後的幾百米衝刺。
“不用找了師傅！”
等出租車來到醫院門前，還不等車子挺穩，心急如焚的谷夢初就遞出一張五十元急匆匆跳下車，火急火燎朝病房樓跑去。
“這姑娘……”
正準備找零的司機師傅哭笑不得直搖頭，“上車還不見這麼急，這會兒怎麼跟火燒眉毛似的，真是個急性子。”
谷夢初顧不上想別的，一路拎着粥飯跑得呼哧帶喘，把旁邊醫療人員都嚇一跳，甚至還有個護士沖她直擺手示意急診在另一座樓，她沒時間解釋，等跑到電梯跟前兒時，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很想表演一個當場去世了。
“你也不用跑成這樣啊……”
看她那麼拚命，姚子軒是又感動又心疼，“反正來早來晚，結果估計都差不多。”
差很多好嗎！她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剛才電話里沒問清楚姚子軒的狀況，都是賴姚子軒，不是他裝神弄鬼嚇人她也不會默認他已經死了，結果錯過一手消息。
礙於身邊有人，谷夢初現在不能跟他交流，只能盯着電梯顯示牌默默腹誹。
電梯姍姍來遲，等在一層的眾人依次往裏走，谷夢初走進去時正好卡在最後一個名額，再上一人就超重，姚子軒猶豫了一瞬，才想到自己這會兒不算重量，滿臉慶幸飄到眾人頭頂上去。
看到這一幕的谷夢初：……
不知電梯裏其他人若是知道自己頭頂上飄着一個鬼，心中會作何感想。
飄在上面的姚子軒只看谷夢初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麼，故意在哪兒擺造型做鬼臉，一會兒擺成個一字，一會兒彎成個V字，再過會兒甚至擺出了W型跟S型。
差個B了。
谷夢初一邊看姚子軒發癲一邊心想。
“我發現當鬼讓我的柔韌性變好了！”
姚子軒發完癲居然還要說下感想，正好電梯到了七層，谷夢初快步走出來，一邊小聲道，“哦，那我該跟你說聲恭喜嗎？”
“恭喜這話，要不留着一會兒說？”
姚子軒已經發現了他母親的身影，彼時滿身憔悴的老太太正坐在走廊椅子上，倚着椅背閉目養神。
“在那兒。”
他指向姚媽媽在的方向，“看到了嗎？”
谷夢初當然看到了，她三步並兩步趕過去，在臨近老人跟前兒時把腳步放輕。
姚媽媽眼下大片的青黑昭示着她這兩天幾乎沒合眼的事實，她有些不忍心喊醒對方。
“……叫她睡會兒吧，我去轉轉看看。”
姚子軒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我要是看到自己，就出來跟你說。”
“嗯。”
谷夢初輕輕點頭，挨着姚媽媽坐下，先把粥跟主食放到另一側，而後掏出手機調成振動模式。
出乎她意料的是，姚媽媽沒睡熟，在感覺到身邊有人後很快就迷迷糊糊睜開眼。
“小初？”
電話里聽還不覺着，面對面開口才聽得出，姚媽媽嗓子當真是啞得厲害，“你來了怎麼不叫我啊。”
“我想讓你多睡會兒。”
谷夢初也很心疼姚媽媽，這個溫柔嫻靜的女人，大半輩子都沒遇到過什麼糟心事兒，沒想到她兒子這次給她整了出大的，“你這兩天都沒休息好吧。”
“唉……”
姚媽媽嘆口氣，眨眨眼淚珠就滴滴答答掉下來，“子軒變成那個樣子，我是真的睡不着吃不下啊。”
變成那個樣子！
捕捉到話里的信息，谷夢初壓下心中的激動，努力裝出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樣子來，“阿姨，子軒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是還在重症監護室里嗎？”
“是呀……”
姚媽媽抬手抹了把眼淚，“從手術室出來後人就一直沒醒，一直躺在那兒……”
真的活着！！
谷夢初哆嗦着手掏出面巾紙給姚媽媽遞過去，因為激動說出來的話都忍不住發抖，“阿姨，醫生還說什麼了沒有？”
“就說還要觀察，可能是顱腦損傷導致的昏迷不醒，後續會怎樣還很難說。”
姚媽媽不住擦眼淚，眼眶一會兒功夫就紅得像滴了血，“不過醫生叫我們家屬做好思想準備，說如果持續昏迷下去，最好的結果可能就是成為植物人……”
“阿姨，您別傷心。”
谷夢初伸出手，緊緊握住姚媽媽的手，“我相信子軒一定能醒過來的，只要是活着就有希望！”
“……嗯。”
姚媽媽啜泣着慢慢點頭，明明這句話，她這幾天來已經在心中對自己說過無數遍，可不知怎的，聽谷夢初說完后，她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彷彿突然有了着落。
“阿姨，你先喝點粥吃點東西吧。”
看姚媽媽情緒漸漸平穩下來，谷夢初把帶來的粥跟主食遞過去，“等吃完了，我去醫院旁邊酒店訂個房間你過去休息會兒，總是不休息你身體扛不住的。”
“真是太謝謝你了小初。”
姚媽媽端着粥本想推拒，可事實叫她不得不低頭，兩天一夜的陪護幾乎耗光了她的體力，此刻她已經累到極點，偏偏她與姚爸爸的親戚都不在這邊兒，如果不是谷夢初找過來，他們二老連個能幫忙的人都找不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阿姨……”
谷夢初想到姚子軒的拜託，咬咬牙，硬着頭皮道，“你其實不用謝我，這都是我該做的，我……我其實……其實是子軒的女朋友……”
一句話越說聲音越低，說到最後已經聲如蚊吶，也虧得醫院裏安靜，不然姚媽媽估計都聽不清。
“什麼？”
姚媽媽聽到谷夢初的話后吃了一驚，連哭都顧不上了，瞪圓了眼看着她，那雙自兒子出事後就一直黯淡無神的雙眼，肉眼可見的自最深處一點一點燃起光來，“小初，我沒聽錯吧，你真的是子軒的女朋友？”
谷夢初的臉皮已經快被羞恥心燒穿了，她避開姚媽媽的目光，萬分心虛地點點頭，“對，阿姨，我、我是他的女朋友……”
“這個……你看看……”
姚媽媽臉頰也泛出一絲激動的血色來，信息的衝擊與現下里情況的複雜使得她有些語無倫次，“你看看，這麼重要的消息，怎麼是在這兒知道的，我連個見面禮都沒準備……”
“阿姨，現在就先別提什麼見面禮了。”
谷夢初頓時哭笑不得，“再說了，我又不是剛跟你們認識。”
“就算不是剛認識也不好啊。”
姚媽媽懊惱道，因為他們是接到子軒出事的消息后趕來的，導致她身上連件像樣的能送出手的東西都沒有，“你說說你們兩個也是，談了朋友是好事兒，怎麼還不跟家裏說呢？”
因為不是真的呀，怎麼跟家裏說！
谷夢初心中默默吐槽，臉上卻還要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來，“就是因為跟你們都太熟了，所以我們才不太好意思說出來，原本想着等事情定了再說的……”
“哦，我想起來了。”
姚媽媽一臉恍然，“難怪前段時間那小子怪兮兮的，又是折騰着訂花又是問我什麼樣式的戒指好看……原來是因為這個……”
話題重新被扯回姚子軒這裏，或者說，這是兩個女人目前根本沒辦法繞開的點兒。
想到自己那躺在重症監護室內生死未卜的兒子，姚媽媽臉上的激動神色又一點點沉寂下去，她抱緊盛着粥的保溫桶，嘴唇開合了幾下，最終只輕輕嘆了一口氣，“要是子軒現在好好的，你說，我們該有多高興……”
“阿姨，子軒一定會好起來的。”
相較於單純只是自我催眠式用話語安慰自己的姚媽媽，谷夢初倒是有信心的多，她覺着姚子軒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就是他的魂兒到處亂跑，如今那個煩人傢伙飄走半天還沒回來，八成是回到身體裏面去了，說不定再過一會兒他就能醒過來。
等等……
醒過來？
谷夢初心裏打了個突，這傢伙要是醒過來了，自己還裝毛線的女朋友啊！
她是不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