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平地起,上有舞清影

高樓平地起,上有舞清影

回到客棧的時候,花玉枝身邊多了一個人。

娑蘿戴着面紗,抱着小雲豹,跟在花玉枝身後。那店小二在一樓的飯桌上辛勤地擦着桌,花玉枝走到櫃枱上,放了二兩銀子,一指身後的娑蘿:“再開一間客房,不要臨窗。”

櫃枱后的掌柜拿了銀子,笑吟吟地繞出櫃枱,看見娑蘿一身打扮,先是一愣,繼而一伸手:“好,玉枝姑娘。這位姑娘,隨我來。”

花玉枝上了樓,娑蘿抱着小雲豹,漫不經心地跟着掌柜走進了花玉枝隔壁的房間。

花玉枝本想讓她將小雲豹抱過來,但一看着娑蘿那副憐愛的神情,想想還是算了。

她進了屋,將金子倒出來。落在桌上,整整十七枚。

額外的五枚金子,是蘇九生那一番攻心謀略,三言兩語,把蕭子姬說得心動萬分后多得來的。

這下,她一共有了二十四枚金子。作為下一輪生意的本金了。

隔壁的房間裏,娑蘿抱着小雲豹,倚在床榻上,纖細的手指從它細膩的絨毛中穿過,一邊傲慢道:“這花玉枝對你倒還不錯,若是她敢虧待了你,我定然會替你出氣。”

小雲豹懶散地趴在她的膝上,嗯嘰了一聲。伸出前爪來。

娑蘿抬起它的前爪,給它揉了揉腳下肉粉色的軟墊。小雲豹已經快一個半月大,花玉枝平日裏雖然忙碌,但始終抽出一分心思來照顧,沒有虧待它。

娑蘿是為高真古國的血脈,自來不相信其他國族的人。對於高真古國來說,唯一值得信任的,便是她們馴服的野獸。

當初和蘇九生相識,也不過是因為向他求救,指望他救下一頭即將被人宰殺的獅子。

那是她自小撫養的野獸,年紀大了,一時粗心踩到了叢林外的陷阱,被人逮住,送往了天倫城。

那時她一直住在叢林,與母族一起躲在密林的部落中,幾乎不曾讓外人知曉他們的存在。

娑蘿知曉它被人抓走後。為了這頭獅子不得不出了叢林。作為一個美貌的女人,許多人覬覦着她的美麗和曼妙身段,誰都想要摘下她的面紗,一窺這個面紗下美艷的容顏,再佔有她。

她的性子比獵豹還要狂野,比獅子還要殘忍。她勾引那群被色心沖昏了頭腦的伙夫,在他們精蟲上腦時咬斷了他們的脖子。

鮮血濺得滿地都是,她沐浴在鮮血中,笑得迷人極了。

而後,她被衛長青抓住了,寒光閃過,長劍削斷了她銳利的指甲,她被那劍抵着喉嚨,卻朝坐在前方的蘇九生風情萬種的笑。

但蘇九生不為所動,只是將她和那頭獅子一起送回了叢林。

——離開了叢林的高真古國族人,永遠不能再回去。

獅子戀戀不捨地告別她,躍回叢林。

而她卻永遠地留了下來。

暮色將近,花玉枝戴上斗笠,敲響了隔壁的門。

小雲豹躺在床上睡著了,娑蘿打開門,倚在門邊,神色傲慢:“做什麼?”

花玉枝對她的態度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是點頭道:“跟我出去一趟。”

娑蘿穿着一身綾羅輕紗,腰肢曼妙,走起來時風情萬種。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還特意換下了代表高真古國的暴露衣裳,穿上了本地的綾羅。

但她臉上屬於高真古國的面紗卻是一刻未摘。

娑蘿跟在她身後下了樓,但臉上還是散漫:“這麼晚,你要去哪裏?”

花玉枝搖頭道:“只有暮時,有些地方才會開張。”

娑蘿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繼而在腦子裏搜索了片刻,才蹙着眉說道:“你要去青樓花坊?”

花玉枝掀開斗笠上垂下的白紗,回頭朝娑蘿默默點頭。

她不理會彈幕上炸開了的鍋,對着彈幕抿唇一笑,徑直朝着最喧鬧熱鬧的街道去了。

扶家死肥宅:“阿婆主學壞了,竟然還學會了賣關子。”

小學僧:“我覺得阿婆主這樣挺好的,比以前陰鬱的樣子好多了。”

熊二醬:“就是,阿婆主肯笑,活潑一點,自信一點,也挺好的。”

釘宮重症患者:“其實我覺得,那個九爺和阿婆主挺配的。自從遇到了他,阿婆主臉上的表情都比以前多多了。”

花玉枝默默地朝前走,看到這一行彈幕時顯然愣了一下,繼而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臉,有些忐忑地問道:“真的嗎?”

她遇到了一個勢均力敵的人,不會因為她的商賈身份而貶低她,因為她家族對外的詆毀而對她生出鄙夷之情。他和她公平合作。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在他身邊,她得到了尊重,還有足夠的自由。

扶家死肥宅:“真的,阿婆主,你以前都不會笑的,笑也是笑得很僵硬。。”

小學僧:“莫非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花玉枝臉上生出一抹紅暈,繼而故作鎮定道:“我尚且有蘇記的賣身契在,實在不必考慮這些分外之事。”

扶家死肥宅:“那阿婆主的意思是,等掙到了一百金,就會跟九爺在一起嗎?”

不知道取什麼名字:“九爺帥氣多金,就是有點病弱體虛。嗯,沒事,等阿婆主你拿回賣身契,和九爺天造地設,門當戶對,古代的高富帥都有毛病,只要心理不變態就行。”

花玉枝眉心一跳,心裏忽然沉甸甸地。她淡淡道:“都說門當戶對。”

頓了頓,她又說道:“九爺的確是個有趣的人,但是我高攀不起。”

她是一個飄落在外,無家可歸的商賈族女,怎麼可能跟蘇九生相比。

娑蘿見她走着走着忽然自言自語了起來,不由得蹙起眉頭。左右看了看,問道:“花玉枝,你在玩什麼把戲?”

隔着一層紗簾,她看不見花玉枝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神色。

娑蘿走到她的身側,狐疑地看着她,繼而問道:“你剛剛說什麼門當戶對,九爺,還說什麼高攀不起?”

她稍一思索,臉上出現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像是窺破了什麼秘密似得,充滿得意地笑了起來:“啊呀,你是不是看上九爺了?”

花玉枝兀自鎮定下來,說道:“沒有的事。”

娑蘿一臉狡黠,嘴角掛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可都聽到了,你說你高攀不起九爺。花玉枝,沒想到你這簽了蘇記的賣身契,竟然還會對九爺生出些旖旎幻想來。”

她用胳膊肘一捅花玉枝的胳膊,臉上掛着壞笑:“你可別想了,九爺雖是商賈之子,但是卻有大志向,不近女色,更不會被情愛所耽。”

她眨巴眼睛,繼而打量她一番,笑嘻嘻道:“你看那摘星攬月這麼漂亮。成天在九爺面前晃悠,九爺也沒見得對她們多看一眼。瞧你這幅樣子,臉上有傷,身上難看,又是蘇記的婢女,我勸你啊,早死了這條心。”

花玉枝站在原地,臉上綠了又綠,半響才從牙縫裏憋出幾個字:“我說了,沒有這回事。我和九爺沒有什麼關係,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娑蘿點着頭,饒有趣味地聽着她說。待到花玉枝說完,娑蘿同情似得拍拍她的肩膀,搖搖頭:“可憐的孩子,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繼而大笑兩聲,一臉得意地越過花玉枝,朝着前面走去。

花玉枝看着她一臉認定自己生了情愛,倍是可憐的模樣,只覺得又是無奈又是氣,臉上和手上的傷口都隱隱作痛起來。

前方青樓歌坊,歌聲回蕩。

臨河的畫舫上已經點起花燈,河面倒映着浮在水面的漫漫熒光,雕樑畫棟半映入水,連綿不絕。

娑蘿站在岸邊,她混在人群里,腰肢曼妙,戴着面紗,還算惹眼。

路邊都站在些攤販,在花燈下吆喝售賣些女子最愛的小物件。花玉枝費力地從人群中擠出來,娑蘿站在一處花燈下,拿着攤上的風車把玩。

一陣微風吹起,掀起她的紗簾,露出一個精緻白皙的下巴。可惜只是一點輪廓,輕紗便垂了下去。

花玉枝走到她身側來,娑蘿拿起風車,纖細的手指在上面撥弄了片刻,笑嘻嘻地說道:“這小物件倒是好玩,玉枝。你身上可帶了錢?”

花玉枝沒好氣地說道:“沒有。”

娑蘿臉色一垮,剜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拿了風車,指着花玉枝對站在攤後面的小商販說道:“這個我拿了,她出錢。”

說罷,便腳底抹油鑽進了人群里。花玉枝急忙大聲喊道:“娑蘿!”

可惜她已經拿了開溜,去了下一個商販那裏。

花玉枝和商販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默默咬牙從錢袋裏拿出幾枚銅錢。

月上柳梢。

畫舫里歌聲漸熄,星河倒映於水面,塵世煙火與九天清光在此刻交織。

花燈隱隱,被水流從下。河邊有少女站在柳樹下,祈禱着自己的花燈能夠順流而下,盼得好兆頭。

水面平靜如鏡,底下暗流洶湧。

面前白紗簾掀開,珠簾撞擊。清脆作響。

迎面兩個女子揭開垂幔,朝來往的客人施禮。花玉枝和娑蘿一同走進這最大的一間畫舫。

她稍稍抬起眼,看着頭頂的暗紅色牌匾上寫着風月樓三個鎏金大字。

裏面處處絲竹交響,歌舞弦樂不曾聽過。

正廳里擺着紫檀木桌,裝扮極為清雅。屏風后,有女子妖嬈地起舞,透過一點暖黃燈光勾勒出曼妙的身段和柔軟的腰肢。

樓上有女子在嬌笑着吟詩,詩情畫意,倒是罕見。

娑蘿四下打量,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一位長相稍老,年紀較大的婦人穿着一身綾羅,打扮得倒是風韻,正在和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客人交談。

王媽瞧見這兩個進門的陌生女子,當即一愣,與那個粗布衣裳的客人寒暄了聲,暫停了話頭,繼而上前來問道:“兩位小姐,你們這穿着這身女子衣裳直接就進來,這是什麼意思?”

扶音:“就是,阿婆主好歹也要男裝一下啊!”

熊二醬:“真·官方吐槽,不過這古代的青樓還真是風雅,聽說古代的青樓女子都是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

不知道取什麼名字:“也只有高級場所才有這種要求吧?不過現在,看樣子,我不用紙了。”

釘宮重症患者:“很太!”

花玉枝抬起頭來看了看樓上頭,繼而側過去看了一眼屏風,說道:“夫人,我是蘇記商會的人,叫花玉枝。聽聞風月樓女子最是善舞。我想要找幾個舞姬,來替我做一樁事。”

王媽愣了一下,她倒是知道蘇記這個大商會,但對這個花玉枝卻是一無所知。她看了看花玉枝,又看着娑蘿。繼而一臉茫然道:“這……花小姐,你知道的,這些舞姬都不是良家女子,你找她們做什麼事?”

屏風后的舞姬搖曳生資,腰肢曼妙柔軟。花玉枝側過頭去,盯着那舞姿,不動聲色地在心裏把屏風背後的女子給算了進去。

她開口道:“我有一家酒樓,需要幾個舞姬來替我跳舞,圖個喜慶。又聽說,白鹽都里,風月樓里的女子最善舞,所以,來你這風月樓雇幾個人,價錢好商量。”

王媽的表情極為複雜,畢竟找舞姬來跳舞,在白鹽都還沒有人開過這個先例。青樓畫舫里的都是下賤人。受不得禮遇,更入不了達官貴人的眼。

但這眼瞧着要到手的銀子……

她心裏翻來覆去想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哪家酒樓?”

花玉枝看了她一眼,說道:“還沒建。”

王媽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娑蘿在旁邊噗嗤一聲,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這樣一來一往,王媽也摸不着頭腦,只得原地愣着,一臉狐疑地看着花玉枝。

花玉枝沒有理會她臉上的詫異和懷疑,只是指向屏風,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王媽心裏雖然疑竇重重,但礙於蘇記的名聲,還是開口道:“她叫……”

屏風后舞姿漸停,有女子慵懶嬌媚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奴喚玉娘,玉石的玉。”

這般嬌媚的聲音,只聽了片刻,就叫人酥了半邊骨頭。

花玉枝和娑蘿都朝她望去。

屏風后,先是踏出一隻嬌小的三寸金蓮,上面綴着紅色的團絨牡丹。

玉娘掩着唇,嬌笑着從屏風后繞出來。她穿着單薄的紅色輕紗,手臂裸露,挽着一條紅綾,腳下裙擺曳地,胸前飽滿呼之欲出,露出大片白膩的肌膚。

娑蘿上下打量了玉娘幾眼,笑了一聲:“好個天生的尤物。”

王媽過來攔住玉娘,只是朝着花玉枝搖頭道:“姑娘,你這酒樓還沒開起來,哪有這樣談生意的先例啊?”

玉娘卻是拉着王媽的袖子,有些好奇,躍躍欲試,掩唇笑道:“王媽,來者是客,玉娘倒是想聽聽她們的來意。”

王媽踟躕了片刻,花玉枝成竹在胸,朝玉娘點點頭,說道:“小女子名叫花玉枝,是蘇記商販的人。瞧着姑娘你善舞,請你來我的酒樓開張之日,跳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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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捉古代阿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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