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羅朱裙,儘是風流客

綾羅朱裙,儘是風流客

臨西街的當地有名的綢緞鋪子裏,走進了一位戴着白紗斗笠的客人。

裏面貨架上擺着無數綢緞,綾羅,輕紗。琳琅滿目的商品擺在櫃枱后,店鋪的夥計在櫃枱后忙裏忙外進進出出,一個負責待客的夥計則是守在櫃枱一側,似乎正在核對賬單。

這種大商戶的總庄,門麵店鋪只是為了給普通散客展覽,真正的給大客戶挑選綢緞的倉庫都在旁側的倉庫,裏面才有真正的好貨。

門店的夥計看見花玉枝走進門,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花玉枝摘下白紗斗笠,那夥計懶散開口道:“姑娘,我們這裏是周記制衣局的總庄,不賣單件。若是有心儀的布料,麻煩出門左拐,一條街走到盡頭,那裏有周記的分行。”

花玉枝拿着白紗斗笠,聽到那夥計這樣說,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從容道:“我要訂兩件緗琦流蘇裙。”

那夥計聽到花玉枝這樣說,不由得疑惑地抬起頭。瞧見花玉枝面容清秀,但臉上卻有幾道疤痕,頓時有些惋惜。

他疑心花玉枝剛剛是不是沒有聽到自己的話,便耐心地重複道:“姑娘,我們這裏不做單件的生意,你若是要去,附近有周記的分行。”

花玉枝卻是站在櫃枱前,搖頭道:“我已經問過了,你們周記是本地最好的布料商。周記的分行我剛剛去過,他們說,分行的門店不能定製,但總庄可以——你去跟你們管家稟報一下,我要從你們這總庄定製兩件衣裳。”

那夥計一臉狐疑地看着她,看半天,她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什麼和周記打過交道的商戶,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咱們周記制衣局鮮少接定製的生意,姑娘,你也不像是有錢的人家,出得起這個價么?”

花玉枝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的淺色荷包,上面綉着荷花。她將荷包放到桌上,不輕不重,從聲音聽上去,就有些分量。

那夥計看了看錢袋,打量了花玉枝幾眼。旁邊一個進了櫃枱扛着貨物的夥計從她身側經過,那櫃枱后的夥計忙出聲道:“申長,去跟何掌事說說,有人來定製衣裳。”

申長扛着貨物,當即點頭,一掀帘子進了內門。

花玉枝站在櫃枱前,將荷包收了起來。那店夥計朝她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坐吧,何掌事估計正忙,你還得等會兒。”

花玉枝也不推辭,將白紗斗笠放在一側,坐在椅上。

她微微低頭,耐心地看着面前的彈幕。

扶家死肥宅:“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阿婆主這波準備用多少錢?”

花玉枝輕聲回答道:“三兩金子。”

如果不能萬無一失,那她就不能輕易冒險,將全部資金投進去。

小學僧放學別走:“三兩,不錯。剩下還有七兩,不對,六兩多一點。”

花玉枝點了點頭,看着彈幕上的問題和提議,認真地思考着。

內門帘子被人掀開,一個面容精明的中年男子從櫃枱後面走出來,那夥計連忙朝着他說道:“何掌事,就是這位姑娘,說要定製兩套衣裳。”

何掌事年紀不過四十左右,一雙小眼睛擠在略顯肥胖的臉上,嘴角右邊生着一顆痦子。看見穿着淡綠色衣裙的花玉枝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得打量了她兩眼。

花玉枝從椅子上坐起來,那何掌事朝她淡淡道:“我聽說姑娘你要定製衣裳?”

花玉枝點了點頭。

那何掌事瞧見她五官清秀,但臉上卻掛了傷,穿着簡單素雅,也不像是本地人,一時也吃不准她的來歷,只得開口道:“姑娘,咱們規矩在前。我們周記制衣局很少做定製的衣裳,你要是在咱們這裏定做衣裳,那價錢可就比一般的衣裳貴上個一倍。”

花玉枝笑了笑,認真地說道:“我知道。”

何掌事蹙起眉頭看着她,但既然是送上門的肥肉,便也沒有不吃的道理。他走到櫃枱後面,抬起頭來看着花玉枝,眼神示意夥計記下,說道:“那行,姑娘,你要定什麼衣裳,說下樣式材料。我這就給你記下,定金付一半,等到貨做好了,你上門取便是。”

花玉枝走到櫃枱前,卻是掏出一枚金子,放在櫃枱上,平靜道:“我要定製的衣裳不是普通的衣裳,這些要求,我要親自跟綉娘說。”

那何掌事看見櫃枱上放着的一枚金子,愣了一下。那夥計眼光都直了,手上的筆半天沒動,一滴墨水從筆尖落下,在他剛剛寫過的字跡上暈開。

何掌事好歹是見過大風大浪,神色很快就恢復正常。他眯了眯眼睛,看向花玉枝,遲疑地說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尋常百姓的衣裳不過是一兩銀子,就算是定製,也不過是二兩銀子。她這掏出一兩金子,足夠定製五十件衣裳了。

花玉枝從容道:“我說過了,我要定製的衣裳不是普通的衣裳,這一兩銀子只是定金,等衣裳制好了,還有一兩金子的尾款。”

她將那枚金子收起來,那夥計這才回過神來,發覺墨水滴到了賬本上,趕緊用袖子給擦了乾淨。

何掌事臉上終於出現了重視的表情,他嚴肅地看着花玉枝,問道:“那姑娘你請隨我來。”

花玉枝跟在他身後,掀了帘子,進了內門。

內門裏,來來往往皆是分發貨物的夥計。再過幾重門,繞過一個綻着新荷的池塘,裏面是一件綉坊。

幾個過往的人同何掌事打了招呼,看見他領了一個女子進來,還有些詫異。畢竟如今商戶在外行走,皆是男兒當道,進這房裏的人,除了商賈和夥計,倒還是沒見過旁人,還是個女子。

花玉枝微微側首往裏面看,綉坊里,儘是坐在綉架前,埋頭穿針引線的綉娘。

何掌事在門口咳了一聲,喚道:“朝雲,你過來一下。”

綉坊里,一個穿着青色衣裳的織娘站了起來。

何掌事朝花玉枝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這邊。”

花玉枝跟着他,那個叫做朝雲的織娘圍着襜衣,放下手上的東西,在襜衣上擦了擦手,解開襜衣放在綉架上,繼而跟了出來。

這邊的客室里擺着熏香。從綉坊過來的路上,四周的倉房裏透着一股樟腦味,縱使四周種着新荷和梔子,但依舊遮不住那股異香。

客堂里掛着山水丹青,正堂上掛着一副百道先祖白蟬子的畫像。花玉枝坐在客位,那何掌事拿出一張冊子,遞到花玉枝的面前,說道:“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花玉枝接過冊子,點頭客氣道:“花玉枝。”

何掌事一指後面跟進來的朝雲,認真道:“朝雲就是我們周記制衣局最好的織娘。玉枝姑娘有什麼要求,就跟她說。這衣服的材料,樣式,跟朝雲直說就好,她心裏自然有數。周記還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等玉枝姑娘你和朝雲談妥了,咱們再談價錢也不遲。”

朝雲緩步走到花玉枝面前,一點頭:“玉枝姑娘。”

花玉枝站起身來,朝她回了一個禮。

何掌事出了門。花玉枝翻開冊子,看着上面的圖,沉吟了片刻,將圖冊攤開,遞給她,說道:“何掌事說你是這裏最好的織娘,自然是心靈手巧。我想要做的,是最華美的衣裳。”

頓了頓,她說道:“要兩套衣裳,要華美,精緻,最好是讓人眼前一亮。”

朝雲看着她,伸手接過她的圖冊。花玉枝稍微觀察了一下她的手指,朝雲的雙手生得纖細,手指修長,手上中指戴着一個金褐色的頂針,手上有薄繭。

的確是個勤勞的織娘。

朝雲蹙眉看着她,似懂非懂。她接過圖冊,卻不看,只是合上畫冊,客氣地問道:“那姑娘要什麼布料,又是要什麼價位的呢?”

花玉枝摘下荷包,取出幾粒珍珠。

朝雲看着花玉枝放在桌上的珍珠,有些愣神。這些珍珠一看便知道是上等品,色澤明亮,光華流轉,渾然天成,最大的如鴿子蛋一般,最小的也是不輸小拇指。

若是做成珠寶,自然是價值不菲。

花玉枝看着朝雲的神情,認真地說道:“這些珍珠,要鑲嵌在這兩套衣裳上。”

朝雲有些沒反應過來,聽到她這樣說,下意識問道:“姑娘要將這珍珠鑲嵌在衣裳上?未免也太暴遣天物了吧?若是拿去作了簪子步搖,再怎麼也值得五十兩銀子的價……”

花玉枝卻是搖頭,她從荷包里掏出一枚金子,放在桌上,和那些珍珠放在一起,神色嚴肅地說道:“我做這件衣裳,並不是拿來自己平日裏穿着,而是有別的用處。這兩件衣裳,要用最好的金線,最好的絲綢,最好的寶石,做出最完美的衣裳。它要配得上最美的美人,還有獨一無二的名聲。”

朝雲被她的話給震住了,半響才訥訥地說道:“什麼樣的以上中值得這些珍珠來作配飾?又花得了一金的布料?玉枝小姐,你到底要是拿這兩件衣裳做什麼?”

花玉枝卻是微微一笑,從容不迫道:“你用最好的料子,最好的寶石,最好的金線,花上一兩金子做出來的衣裳,必然是能賣出五兩金子的價格。”

朝雲卻是不敢置信道:“誰會用五兩金子來買這樣兩件衣裳?饒是再美麗的衣裳,都不過是一件平常衣物,誰又出得起這價錢?”

花玉枝卻是將荷包揣起來,將那幾粒珍珠和一枚金子放在桌上。

她鄭重地看着朝雲,一字一頓地問道:“這一兩金子是定金,你能做出這樣兩件獨一無二的衣裳嗎?”

朝雲猶豫了片刻,看着花玉枝的眼睛,半響才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花玉枝滿意地笑了起來,無聲地鬆了口氣。她看着朝雲,問道:“這兩件衣裳,大概要做多久?”

朝雲將幾粒珍珠收起來,拿着那一兩金子,只覺得手裏發燙。她斟酌了片刻,說道:“大概半個月。”

花玉枝點了點頭,又說道:“還有一件事,這一次我來托你們定製衣裳的事情,需要保密,不可外傳。”

朝雲連連應是,說道:“那請玉枝姑娘跟我一起出去開票據,半月後也好憑着票據上門取貨”。

她將花玉枝送出去,又問道:“玉枝姑娘,還有沒有要吩咐的地方?比如布料,或是樣式——”

“不用,”花玉枝打斷她的話,朝她一笑,直視着她的雙眼,頷首道,“你是織娘,我相信你的眼光和判斷。”

朝雲心口一暖,湧上一股說不定道不明的感覺。

花玉枝望着她的眼睛,轉身出了門。

朝雲抱着畫冊,握着珍珠和金子,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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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捉古代阿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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