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紗
葉繁星的目光悠悠望過去,最終鎖定在林初苒的身上。
林初苒正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竟然是林初苒……
之前,夢裏的那些事還清晰的印在她的腦子裏,沒想到真人就這麼快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葉繁星的身子抖了抖,看着她帶着笑意的臉,卻打從心底里生出一陣冷意。
如果她的夢境都是真實的話,那她會變成這樣,和這個女人脫不了干係!
而且,她後來不是出國深造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A市?在這裏?
葉繁星本能的額抗拒着,可林初苒卻邁着步子,悠悠靠近了她。
沒等葉繁星組織好語言,想好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她,林初苒的視線就在葉繁星的身上掃了一圈,還皺起了眉:“你……”
她看了看葉繁星,問:“怎麼穿着我的婚紗?”
!!!
葉繁星整個人都石化了。
她的婚紗?!
怎麼會?!
葉繁星獃獃低頭,目光落到婚紗的裙面上。
毫無疑問,這件婚紗曾經是許其年為了她,專門請設計師設計的。
雖然現在什麼都變了,這件婚紗也不屬於她了……
但。為什麼它會變成林初苒的?!
沒道理啊!
“你……”
“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要結婚了?”
看着眼前的林初苒,她覺得好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喉嚨里爬過來爬過去,連帶着和婚紗相貼合的肌膚,都覺得又癢又痛。
昨天的那個夢境還記憶猶新。
她的那部手機,也明明白白的放在林初苒的口袋裏。
林初苒傳了假的消息,離間了她和許其年,讓許其年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遠走國外,多年不曾回來……
如今她過的慘兮兮,可憐巴巴,而林初苒居然還能言笑晏晏的站在她的跟前,向她打招呼?!
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一樣!
葉繁星心裏,說不氣,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個時候,葉繁星更在意另一個問題——
林初苒要結婚了,那對象是誰?
而且婚紗偏偏還是這一款。
她心裏有了不好的念頭。
葉繁星攥着裙邊的手,已然泛白。
該不會是許其年吧?
林初苒卻笑意滿面的,對着她點點頭:“是的,我要結婚了呢,婚禮就定在下個月的月初。”
莫名的。葉繁星的心裏面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我……”
葉繁星深吸了一口氣,又遏制住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悠悠將它吐了出來。
“抱歉,我只是試一下這件婚紗,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這是你的。”
“我只是覺得好看……”
她臉上硬是擠出了一抹笑容:“你居然要結婚了,恭喜你啊。”
頓了頓,她又說:“那我現在就去把婚紗換下來……”
她太慫,根本沒有勇氣打破砂鍋問到底。
話說完,她轉身,可目光直接撞上了一抹頎長的身影。
看到他,葉繁星臉色慘然。
是……許其年。
為什麼偏偏是在這裏!
葉繁星知道,她最後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都被打破了。
“其年!”
林初苒也看到了許其年,高興地沖他招了招手。
轉眼間,許其年便走到了她們兩人的跟前。
不過他並沒有理會旁邊的葉繁星,只是低頭,問林初苒:“婚紗取好了?”
林初苒尷尬笑了笑,“還沒呢,我剛來,就看到葉繁星正在試我們選中的這件婚紗。”
聞言,許其年這才把目光放到葉繁星的身上。
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眸中的神色也只是平常,彷彿在打量着一個沒什麼關係的陌生人。
而葉繁星看着他那張熟悉的臉,卻只想逃跑。
一種濃重的窘迫感瞬間席捲了全身。
她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對視並沒有維持多久,兩個主人公便很有默契的錯開了視線。
林初苒依舊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對着許其年讚歎:“你別說,葉繁星穿上這件婚紗真的很合適。”
而葉繁星聞言,則是更窘迫了,
明明她應該傷心,應該憤怒,應該大聲質問林初苒,應該向著許其年嘶吼,
然後理直氣壯的等待着他們的回應。
可是……只是應該而已。
面對上這樣的情況,葉繁星的身體本能的替她做出了反應,
她現在只覺得窘迫,窘迫席捲身心。
她又一次的向林初苒低了頭:
“抱歉,我不是故意……”
林初苒很好脾氣的擺了擺手,、
“沒關係,我不介意的,而且你剛剛不是還說,馬上就會換下來了么。”
葉繁星忙點頭稱是,並且慌忙轉身。就要去把衣服換下來。
可身後的許其年卻開了口:“不用了。”
不用了,是不用換下來的意思?
為什麼?
這下,不僅僅是葉繁星手足無措了,連帶着林初苒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探究。
“其年,怎麼了?”
許其年吐了口濁氣,對她說:“我們選別的吧。”
這話一落,林初苒的臉,肉眼可見僵了僵。
氣氛其實有些微妙了,但林初苒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為什麼?”
“這可是我們一起選的,你當初,不是也沒意見?”
“因為葉繁星嗎?她一穿,你就不想要了?我都說了我不會介意的,你到底在介意些什麼!”
林初苒的話,擲地有聲,直接把葉繁星和許其年丟進了旋渦的中央。
葉繁星搞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現在的她,萬分窘迫,甚至連呼吸都覺得是一種煎熬。
許其年卻截然相反,靜靜的站在那裏,看着林初苒。卻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再一次的說:“換別的吧。”
語氣淡淡的,彷彿是在說,今天我們不吃白菜了,換蘿蔔吧,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誰也不知道許其年為什麼要這樣。
可林初苒聽了他的話,卻更氣了,胸前起起伏伏。
氣氛漸漸有些僵硬。
誰都沒有再開口。
該解釋的人沒有解釋,該得到安慰的人沒有得到安慰,
只有原本手足無措的人,繼續手足無措着。
僵持了好一會兒,林初苒才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臉上的表情依然不怎麼明朗,還帶着點餘下的怒氣。
不過她總算是鬆了口:“好吧,我選別的。”
好像是為了給自己個台階下,林初苒也鼓着腮幫子道:
“你一定要給我買更漂亮更貴的啊!”
許其年鬆了一口氣,點點頭。
至此,事情塵埃落定。
不過葉繁星還是把這條不屬於她的婚紗給換了下來。
等到她捧着婚紗,出了試衣間的時候,目光搜尋了一遍,卻只看到了許其年。而他的身邊並沒有林初苒。
林初苒走了?
葉繁星微微蹙眉。
許其年察覺到她的視線,扭頭看了過來。
一時間,葉繁星無處遁形。
聯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葉繁星實在是尷尬極了,
她完全沒有勇氣單獨面對許其年,索性硬着頭皮,把視線往旁邊一溜,假裝沒看見他。
“唉?王倩跑到哪裏去了……”
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迅速轉身,想要逃離現場。
可一時心急,居然出了岔子——
婚紗的裙擺無意中掉到了地上,她一踩,整個人都被絆倒了,摔得七葷八素。
葉繁星躺在地上。覺得渾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似的,老胳膊老腿都在拚命的叫囂着疼痛。
意識回籠之後,葉繁星手撐到地上,想要站起來,可是身子肯本不聽使喚。
哆哆嗦嗦的,跟個腦血栓病人似的。
葉繁星覺得從來沒這麼丟臉過。
最後,還是許其年走到了她的身後,兩隻手臂穿過她的腋下,一使勁,把她給摻了起來。
“謝、謝謝……”她的腿肚子還在打着顫。
許其年看着她,抿了抿唇,“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她擺擺手拒絕,可是許其年接收到她的拒絕之後,卻根本沒離開,反而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這樣,葉繁星就有些無措了。
她剛剛摔倒的時候磕到了膝蓋,現在一動腿,都是鑽心的疼。
自然是動不了了。
好在許其年一早就看穿了她的倔強。
“你的朋友剛剛有事,突然離開了,所以我不送你的話,沒人會管你。”
許其年的話。戳破了她最後的希望,
“那個,我無所謂啊,你應該去送林初苒,你的未婚妻嘛。”
“她剛剛接到緊急電話,去排練了,也不在。”
他說完。邊朝着葉繁星走近了一步,以壓迫、不容反抗的力氣握住了她的手腕,強勢而又仔細的引領着她,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
她每走一步,腿部傳來鑽心的刺痛便引得她額上冷汗直冒。
整個身子都顫巍巍的。
許其年只是領着她到了三樓的樓梯口,葉繁星便已經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了。
最後。還是許其年直接背起了她,結束了這店裏店外的距離。
然後,她就被許其年塞進了車子裏。
“我送你去醫院。”
他說完這話,便發動了車子。
整個過程,絲毫不拖泥帶水,
也儼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一點私情都沒有。
這種態度,讓葉繁星在冥冥之中鬆了一口氣。
她實在不想興師動眾,忙阻止了許其年:
“就一點點小傷,真的沒必要去醫院,你去附近的藥店幫我買瓶跌打扭傷的噴劑就行,”
“就那種普通品牌,便利店裏應該也有……”
在葉繁星強烈的要求下,許其年還是沒去醫院,而是把車聽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門口。
許其年下車去買葯,留葉繁星在副駕駛的位子,她抬頭,透過車前的擋風玻璃看外面,
呵呵,
還真是巧啊,
居然是昨天的那個便利店。
葉繁星垂下眼皮,嘆了一口氣,把頭靠到了窗戶邊上。
她其實,對於眼前的這個許其年……有點接受無能。
她在夢境中呆了太久吧,以至於現在一合上眼睛,腦海中出現的就全是大學時期的那個許其年。
他們一起上課,一起漫步在校園,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書店……
還有,他會在雷雨交加的夜裏,守在自己的旁邊,為自己讀上整夜的故事書……
明明那些事情,還像是前幾天發生的,一切都無比清晰,可一睜眼,沒想到就是七年後了。
然後,七年後的許其年並不屬於她,是屬於另外一個女人的。
七年後的許其年,對她的態度也是冷冰冰。
冷到她連質問的底氣都不敢拿出來,甚至連在他身邊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她多想……
哎呀,葉繁星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他都和別的女人生米煮成熟飯了。還會在乎你么?!
就此打住吧,葉繁星!
一切已經成為定局,你們兩個的緣分已經盡了!
千萬別上趕着犯賤了!
一直到許其年買葯歸來,走神的葉繁星竟然沒有注意到。
以至於他一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失去平衡的葉繁星就朝着外面歪了過去——
哎——
葉繁星慌張的想要維持身子的平衡,可是沒成想最後卻歪到了許其年的身上。
這堵微熱的肉牆,絲毫不像他主人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冷冰冰又淡泊。
它是有血有肉的。
葉繁星反應過來,像觸電似的,離開了許其年。
“抱歉。”她低着頭,聲音小的跟蚊子差不多。
許其年沒說什麼,看向她的眼神倒是晦暗不明。
他就着這地方,蹲下了身子。
手放到葉繁星的褲腿上,往上一撩,
她通紅,且腫脹的不成樣子的膝蓋就露了出來。
空氣中帶着微微的冷氣,腫脹的膝蓋突然暴露,卻並沒有緩解它上滿的火辣,並且還因為褲管的摩擦,讓膝蓋刺痛了一下。
葉繁星下意識的“嘶~”了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許其年放輕了自己的動作,將噴劑噴到了她的腿上。
效果立竿見影,
藥水的涼意,大大的緩解了她膝蓋上的火辣。
許其年細緻的將噴劑塗滿了葉繁星的整個膝蓋,才把噴劑蓋上蓋子,放到葉繁星的旁邊。
安置妥帖之後,他回到了駕駛座上。
隨着車子的開動,許其年也終於開口,問出了他的第一句話:“我送你回家,地址在哪兒?”
葉繁星低聲,報出了自己家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