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雖然崔一鵬說要找機會把這封信還給珞櫻,畢竟這是屬於她的東西。但是,我還是硬生生的乞求他再隱瞞一段時間,暫時不要把真相告訴她。
我還沒有做好“迎敵”的準備。
他答應了我的要求,將信封放在了書包難以發現的夾層中。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個秘密。
回到家后,我邁着稍微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房間,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靠在書桌旁,從抽屜里拿出了那本若真若假寫着我和珞櫻生活點滴的筆記本。
不能把它成為“日記”的原因,裏面大多數都只是我的幻想和暢往,要說珞櫻對我有什麼樣的想法,現在看起來太過於飄渺和撲朔迷離。
好不容易增加了點對珞櫻的希望,卻又被那封突如其來的情書摧殘。
我漫無目的的翻閱着筆記本中的內容。不經意間在腦海中和信紙里的情話對比了起來,心中不自覺產生這樣一種疑問,她會喜歡泛泛的情話還是更偏愛細節瑣碎的喜愛之情呢?
也許找到這個答案還需要太久的時間對於我來說。
我疲憊的一頭栽在床上,近乎瘋狂的抓着腦袋,甚至能清楚的看見藍白條紋的床單上有一縷雜亂的頭髮。
但是,當想起珞櫻曾痛苦的往昔,我的心境又開始轉為平和。
那份躁動的情感似乎也跟隨着秘密的被揭露而漸漸沉澱下來,逐漸安穩。
這周六,我和珞櫻像之前一樣,想約在學校的門口,為了尋找小說中的現實場景。
本來崔一鵬也想跟着一起來,無奈他要和家人一起去拜訪柳夕姐男朋友的父母。即使這樣,在出發前還不忘給我發一條怪異的短訊,雖然都是鼓勵的話,但是看起來完全有其它深層次的意思。
她看完小說后,面露愁容的對我說,“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教堂。這附近會有嗎?”
我深信不疑的點着頭,無比肯定的回答道,“我知道有一個教堂,就在不遠處。”
其實,當從秦朵的口中知道珞櫻的母親去世,她就變得不擅長與別人交流,甚至自我封閉了很長一段時間后。我就一直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減弱甚至消除這份痛苦。
直到有一天早晨,教堂的鐘聲傳來,把我從深陷的漩渦中拯救出來。於是,我故意的寫下了教堂的場景,就是為了可以和她一起來到這聖潔的地方,為她的母親祈禱。
我和珞櫻來到了教堂的大門前,還沒有踏入,她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對着尖塔拍了幾張照片。
當我們走進去的時候,珞櫻有些驚嘆於它的宏偉,腳步的回聲就悠長的響徹在耳邊。
我和珞櫻坐在了靠邊的位置,主台上有幾個人拿着經書在誦讀,散落的坐在木椅上的信徒們則一句句的跟着一起誦讀。
原來是這樣的一番情景。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坐在教堂里,上次因為太睏倦才錯過了,這一次絕對不會浪費這難得的機會。
“這個教堂就在你家的附近,裏面的陳列都和小說中的一模一樣。”珞櫻突然瞥了我一眼,“你是不是來過這,為了偷懶所以才加入了這個場景。”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她發現了,本以為可以完美的騙過她的雙眼,明明故意掩飾了許多地方,居然還是逃脫不掉她的慧眼。
即使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我也不承認。
“當然沒有,我對這一切也感到很好奇,從來沒來過這。”我極力的否認,就連平日裏被崔一鵬詬病的僵硬表情也開始活絡,豐富了起來。
她將信將疑的把相機放在一邊,好奇的聽着這些難懂的歌詞。
“我怎麼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珞櫻困惑的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你相信神的存在嗎?”
“信則有不信則無。我不認為有這樣的一種存在。”
“可是,這些信徒們深信不疑。做禱告,祈求,朗誦經文,不但可以讓今世安穩,還能讓後世平安。”
“所以,你也和他們一樣相信嗎?”珞櫻的目光盯着我,眼神卻無比的平靜。似一股清流澆灌着我混濁的內心。
我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模仿着他們,將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在禱文的襯托下,此刻彷彿我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使徒。
希望珞櫻能夠永遠都不再遭受苦難,讓她燦爛的笑容和清濯的目光能夠一直掛在她的臉上。
我睜開眼,卻驚訝的發現珞櫻也雙手合十,雙目緊閉,腰背緊直的坐着。
看着她有些瘦削的側臉,我不禁憐愛起這模樣。
如果此刻能夠觸碰她的臉龐,我該有多興奮。
正在我沉浸於珞櫻的遐想時,她的雙手動了一下,我趕緊將眼睛閉上,重新擺着祈禱的模樣。
在心裏數了十五秒鐘后,覺得時間差不多到了以後,我才緩慢的睜開雙眼,扭頭看向珞櫻。
只見她雙手交叉着,不耐煩的沖我說了句,“真慢,我都快睡著了。”還伸了個懶腰,打個稍顯誇張的呵欠。
我忍不住的笑出了聲,她納悶的瞥了我一眼,仔細的摸着自己的臉,問道,“有什麼好笑的?”
“看那邊。。”
她順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四腳朝天的躺在木椅上睡著了,晶瑩的口水流了一地。然而,一旁的家長還在全身心的做禱告,深情的朗誦着經文。
珞櫻回身看了我一眼,捂着嘴巴強忍着笑意。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和憋的有些通紅的耳朵。猶如塗了淡淡的胭脂水粉,清雅卻不庸俗。
我的眼睛捨不得從她身上離開,哪怕是一會兒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損失。
隨着誦經和禱告的結束,信徒們帶着輕鬆愉快的臉色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禮堂。那個四腳朝天的“小胖子”也是睡眼朦朧的左右搖晃的跟在他母親的後面,看起來就像一隻剛學會走路的企鵝。
珞櫻拉着我踏着階梯來到了禮堂最上方一層的走廊。
腳邊擺放了許多綠植,不過全都是一個品種,沒有另類的存在。
她將雙手搭在木製油漆的欄杆上,俯視着禮堂下面。陽光透過一側的菱形窗戶照射在主講台上,看起來明晃晃的,甚至有些刺眼。
珞櫻拿起相機拍了好幾張禮堂格局的照片。
一邊調整角度做好拍攝的姿勢,一邊對我說,“我知道你那天看到了母親的遺像。所以才故意帶我來這,不要再否認了,剛剛只是為了配合你演戲而已。”
她把相機從額頭上移開,只是看着照片拍的如何,並沒有看我一眼。
雖然我不得不承認她判斷的很正確。其實,那天晚上,就在她開門的一瞬間,我的確看到了令人悲傷的場景,儘管她已經在極力掩飾。
我已經很努力的不讓她去揭開還沒完全癒合的傷疤,但是,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看來,現實和理想的結局還是有太大差別。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選擇了沉默。
她仍然不停的拍着禮堂,相機的咔嚓聲沒有中斷過。
就在我以為接下來的時間都會在快門的背景音中度過時。珞櫻將雙手緊握的相機懸放在身體前面,轉身衝著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喊了一聲,“尹納夫!”
原本目光獃滯的我,霎時變得靈動了起來,我和她就這樣相視了幾秒鐘后,珞櫻突然舉起相機對準焦距,伴隨着“咔嚓”聲,此時的我就被定格在了畫面中。
她盯着我的寫真照,上揚的嘴角根本沒有放下來過。
“珞櫻!”
趁着她還沉浸在取笑我的氛圍中時,我也用手機拍下了她抬眸一笑的溫爾。
她把相機掛在脖子上,擺着手輕嘆一口氣說道,“算了,一人一張,公平。”
在下樓梯的時候,我跟在她的後面,拿出手機又悄悄的拍了幾張她的背影。因此還差點摔了個跟頭,要不是在騰空時死死的抓住了扶手,可能珞櫻為我做禱告時就是天人兩隔了。
見我狼狽的模樣,她忍不住的後退幾步,盯着我驚魂未定的眼神,把我狠狠的嘲笑了一番后,才繼續前行,還不停的提醒我注意腳下有台階。
我非但不生氣,反而很開心,至少今天她向我敞開了心扉。也許在她心中我是個特別的存在呢?
這樣想着,便不自主的得意起來,誰料一個不小心又踩空了階梯,這次,就沒有了剛才的幸運,直直的撞在了牆壁上。
不幸中的萬幸,只是鼻子流了一點血,鼻樑骨還堅挺着,沒有被摧毀。否則,我可能也要讓詹妮弗陪我來一趟韓國之旅了。
晚上,崔一鵬給我送來了一些柳夕姐男朋友家鄉的特產。因為他家靠近海邊,所以幾乎全是一些乾貝,腌制的魚之類的海產品。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
不過,見我這副模樣,崔一鵬自然不會放過審問我的機會。
他湊到我身邊,戳着還塞着衛生紙的鼻子說,“我一日不在,就殘疾了?”
“你在的話,可能就是躺在醫院了。”我扒拉着袋子裏的東西,想着從中發現一點新鮮的食物,最好是能蹦出一條活魚才好。可惜到最後都沒能看到任何的活物,卻弄的滿手都是魚腥味。
從洗手間出來后,還順便把塞在鼻腔里的衛生紙拿了出來,頓時覺得呼吸順暢多了。
“我怎麼感覺你們不太像是去找小說中的場景,倒不如說是在玩什麼蒙眼捉迷藏的遊戲。就像。。。賈寶玉?”
“我就是踩空了樓梯摔在了牆上而已,收起你那骯髒的思想。”我遞給他一瓶冰可樂時,卻忘記了自己手裏的可樂不小心被搖晃過,就只是開了一點口,裏面的可樂瞬間迸濺在我的臉上和空中。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冰涼的水珠從額頭滑落。地上的可樂還在滋滋的冒着泡,彷彿是為了這次勝利的狂歡。
崔一鵬回去的時候,幾乎是捧腹離開。不過,我也習以為常,每次發生在我身上的厄運都能成為他的笑柄。以至於我連反駁的話都懶得說。
忙活了好一會才收拾完這殘破的爛攤子,換好衣服后,拖着腳步得以踉蹌的回到房間休息。
不過,明天又到了投稿的日子。我盯着那一堆花花綠綠的信紙發獃,心神早就飛出了自己的靈魂。
會再遇到珞櫻嗎?如果真的再一次目光相接,我到底該怎麼辦?是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還是將她阻攔下來,好好的問清楚?為什麼她還是從來隻字不提這件事情?
這時,我注意到那個擺在架子上落滿灰塵的相框,裏面夾的全家福也看起來有些陳舊和泛黃了許多。
第二天,我照舊沿着堤壩晨跑,每一次都是大汗淋漓的回來。我享受全身被汗水浸濕的感覺,這會讓我十分有成就感,總認為這沒有在浪費時間。
今天,我特意把書包背在了身上,因為那件外套的口袋根本裝不下固定不變的相框,我還順便將信封也塞了進去。
我來到了街道那家許久沒有光臨的照相館。
雖說全家福是五年前在這裏照的,但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內部的擺設,都還沒有明顯的變化,只不過櫥窗里供人觀賞的藝術照多了些,密密麻麻的,看起來很“熱鬧”。
之前的老闆是位戴着老花鏡的中年大叔,他經常會擺出一副思考的姿態,好像為了展示自己博學的樣子,讓我印象十分深刻。
不過,今天卻是個看起來很年輕,比我大不了幾歲的男人坐在電腦前。見有人推門而入,他直接朝我的方向快步走來,露出一個標誌性的微笑后,便詢問我有什麼需要。
我從書包里掏出相框遞到他的手裏,小心的問到,“你們店裏有沒有這張照片的底片?我想重新洗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順便把破碎的相框也換掉。”
他把照片從相框的中間抽出,我告訴了他照片的拍攝時間后,他就開始在電腦里搜找着。
由於相隔的時間有些久了,他怎麼都找不到底片的存檔。來來回回翻看了好幾遍都沒有五年前的記錄。
雖然最終只是將相框換成了新的,不過,他將那張照片浸泡在了一罐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中,拿出來后的樣子猶如新打印出來的一樣,完全沒有捲曲泛黃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