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掛籠
()“你這妖女,快放開我”
蘇行之喊着奮力掙扎,多年苦練的內力被一朝吸走,整個人都有一種單薄的感覺,微微顫抖的身軀若風中青葉,欲墜不墜,水汪汪的眼睛,紅潤的臉頰,眼中的驚慌如明滅不定的火焰,憤怒如同燈芯,灼灼耀目。
“真是只可愛的小貓咪”
顧菲菲鬆了手,蘇行之無力癱倒,這樣的高度,方便了她摸一摸的想法,小爪子擱在蘇行之的腦袋上,抱着揉了揉他的頭髮,硬是把那水光順滑的髮髻揉成了鬆散蓬亂的,這才鬆了手,再看蘇行之,臉色紅撲撲的幾乎都要暈過去了。
被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調戲
震驚之餘蘇行之滿心羞惱,伸手欲打,卻因手上乏力,無力滑下,倒像是主動去摸小姑娘的胸脯一樣,發現這一點的他愈發羞憤,磨牙不語。
“色狼”顧菲菲退後一步,雙手環胸,在那之前,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再看蘇行之臉上已留下一個紅紅的手印。氣鼓鼓對視的兩隻像是爭鬥線團的貓咪,各不相讓卻又各自不服氣。
程昱勉強好些,沒有癱倒,立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他應該說自家師弟非禮小姑娘,還是說這小姑娘行事……
誰欺負了誰,這真是個問題。
“顧菲菲,別鬧了。”楚辰暉坐起身子說了一句,無視了那兩人聽到“顧菲菲”這個名字的驚訝,吩咐阿飛道,“把他們兩個先關起來。”
“是。”
宅院的地下室是個地牢,這樣的地下室在一般的大家族多少都會有些,有的並不是做牢房用的,而是用作儲藏室庫房之類的功能,但是自從顧菲菲和楚辰暉來了之後,這裏便成為了地牢,結實的鐵條構築了一個個掛籠。
掛籠離地的高度約有半米左右,下面的土地宣軟還鋪上了一層沙礫,四壁都是石頭壘成的,保證結實堅固。唯二的通氣口彎彎曲曲直通到花園假山裏面,地牢裏的人若是嘶叫,聲音崎嶇傳遞出來之後微弱得只能在寂靜的夜裏聽聞,卻也如鬼哭一般。
宅院鬧鬼之說便是由此而來的,因為這個緣故,附近的人家都對這裏避而遠之,無形中方便了楚辰暉隱藏行跡。
“又有新人來了?”杜冉今日正當值,看到阿飛拖着兩個人進來,忙上前幫了一把手,打開一個掛籠,把人一舉,往裏面一扔就算了事。
掛籠有一米高,在裏面站都站不直身子,籠子前方有一個小籃子,裏面放着一壺水和幾個白饅頭,籠子下方無遮無擋,斜織的鐵棍如同漁網,人在裏面坐着躺着也就罷了,若是站着,要小心不要踩到菱形的孔洞裏,陷腳。
“你們要把我們怎麼樣?”程昱坐在掛籠中,掃了一眼旁邊的幾個籠子,其中兩個矇著
黑布,也許是有人的,其他的籠子則是空的。
“誰知道要怎麼樣,你們先老實待着,等到小姐要見你們的時候就知道了,吃的喝的籃子裏,自己記得吃。”
因為顧菲菲沒有特殊要求,杜冉他們偷懶省事,也不是正經的獄卒出身,誰還分一日兩餐地送,直接在早上的時候把籃子裏的水和饅頭補充好,就算是一天的飯食了,吃多吃少,只看他們的本事。
杜冉還罷了,他們這七人中有一個叫做王啟的,最是惡劣不過,喜歡拿食物和水引起籠中人的爭鬥,看着籠中人如野獸一般毫無章法地撕打,他就高興地哈哈大笑,偶爾還會故意弄髒食物,去喂那餓了不知多少天的人吃。
矇著黑布的那兩個籠中關的都是人,有九華天音的,有九曜堂的,還有天劍門的,和疑似長生教的,也不知抓了這些人做什麼,反正食物和水管着,餓不死就行,至於矇著黑布,杜冉做夢也想不到這只是顧菲菲的惡趣味罷了。
阿飛拿了一根鐵棍伸入籠中,往蘇行之的身上砸了兩下,恨聲道:“竟然敢非禮小姐,看我怎麼收拾你”
蘇行之失了內力,這會兒跟普通人一樣,或者說連普通人都不如,百般不適,又被棍子打,不停躲避。掛籠是用鐵鎖吊起來的,他這樣一躲,籠子便開始晃蕩,程昱有些眼暈,跌坐在籠子一角,雙手抓着鐵欄杆。
“非禮小姐,這人的膽子倒是大”杜冉吃了一驚,再看阿飛的樣子,狐疑地問,“阿飛,你不是喜歡小姐?”
“誰,誰喜歡小姐了”阿飛嗆了一口口水,咳嗽了兩聲,說,“我只是尊敬小姐,小姐那樣的人不是咱們能夠喜歡的,你還看不出來啊,她和少爺才是一對兒。”
活潑頑皮的小姐,冰冷寡言的少爺,表面看上去並不是十分相配,但是偶爾,阿飛能夠看到那兩人眼底的淡漠冷然,如出一轍的深寒。
杜冉舒了一口氣,拍着阿飛的肩膀說:“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
知道杜冉想要說什麼,阿飛笑了一下,打開他的手,說:“放心好了,我是最清楚不過的,只要對小姐忠心,必然有我的好處,至於其他,你以為那些情情愛愛能夠當飯吃嗎?”
對一個乞丐來說,最好的事情便是吃飽春暖,對一個曾經的乞丐來說,在吃飽穿暖的底線之上,一切都可以放棄,情愛,又值多少錢呢?
“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們小姐是絕對看不上你的”蘇行之好了傷疤忘了疼,緩過勁兒來,隔着籠子無法打回去,便口頭上諷刺回去,也算出了一口氣。
程昱在一旁搖頭嘆氣,這個師弟,就是太沉不住氣。拽了他一把,在阿飛凶神惡煞又要拿鐵棍打上來的時候一手握
住了鐵棍,低聲道:“這位小兄弟,不要和我師弟一般見識,他只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並不是有惡意的。”
“沒有惡意的口舌傷人便不算是傷人了嗎?你們這些正派人士,最是虛偽,一個個都跟那個岳不群一樣”阿飛沒少聽顧菲菲講故事,這個偽君子的代表岳不群,他也是深記於心,這會兒口頭上便用了出來,卻讓程昱莫名:“岳不群是誰?”
“偽君子的代表,因為喜歡他徒弟,所以硬是拆開他女兒和徒弟的戀情,逼着他徒弟成了反派。為了學一部劍譜而自宮,他徒弟厭倦了他的糾纏不休,揭穿了他的真面目,最後他成了人人喊打的偽君子。”
杜冉學着楚辰暉的口氣簡單複述這個故事,每每想到楚辰暉說及此時那種百無聊賴的語氣和冰冷生硬的表情,杜冉就覺得好笑,幾時見過那個殺人從不手軟的少年如此無奈了?也只有小姐有那個本事讓人不願意聽還必須要聽。
想想那些故事,除了其中男男相戀的讓人接受不能,其他的還都是挺新穎的,可惜小姐總是不好好講,明明百轉千回的故事情節,被小姐一扭曲就成了寡淡無味的白水,便是這樣的白水,喝下去也會讓人覺得解渴生津,可見故事之好。
程昱聽完這一段話,臉色像是吃壞了肚子一樣欲吐不能,師徒,不倫,禁忌一個個鮮紅的標題帶着醒目的感嘆號從眼前飄過。靠在程昱身上的蘇行之拽着他的衣襟,一臉憤慨地說:“師兄,你認識這個岳不群嗎?他怎麼如此道德敗壞,如此……”
“不,我不認識。”程昱的聲音低沉,似乎還有些沉痛的感覺,正派人物里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害群之馬?
“噗”阿飛噴笑,這師兄弟兩人的表情很好地娛樂到了他,於是他大人大量地抽出鐵棍,爽快走人,“我回去了,小姐說不定還有吩咐吶”
阿飛的所料不錯,等他上去了,顧菲菲便讓他去茶把那三個人也引來,平白無故丟了兩個同門,那三人不急才怪,還不如把他們引來一起關進去,順便也讓自己多吸收一些內力存着。
阿飛的武功實在太一般,顧菲菲給人的印象又是不會武功,那三個人毫無戒心地被引來,很輕鬆便被擒下,有楚辰暉掠陣,他們想要跑也跑不了,最終成為了掛籠中的一員。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也被抓了他們抓咱們做什麼?”
顧菲菲做事喜歡新鮮感,第二撥被抓的人是一進院子就被抓了,甚至都沒來得及通報姓名,他們也只當抓自己的人是袁大人,畢竟,那是袁大人的侄女么
“還記得門主吩咐讓查的‘顧菲菲’嗎?那個小姑娘的名字就叫做顧菲菲,至於那個少年,則是盜走寶藏的楚辰暉,前
段時間還收到消息說他來了昌國瑞京,卻不想咱們一來就碰到了。”程昱是五人中的師兄,此刻起到的作用便是解惑。
“那又怎麼樣?難道楚辰暉對九曜堂開刀的同時也要對滄浪門下手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身為階下囚卻絲毫沒有階下囚的自覺,這些大門派的弟子,尤其是這種門主親傳的弟子,無論是在哪裏都是被人高看一等的,壓根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
程昱嘆了一口氣,沉默不語,這才是第一天,還不知道要被關多久,他們遲早會明白這種時候心高氣傲是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