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何馬季
王府上缺少了什麼。
李睦整日裏都覺得心神不寧。
何慶豐跟他們的孩子已經安置下來。
坊間只是傳聞,何慶豐是他養在外邊的外室。
男娃子更無須質疑,模樣就跟他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個樣子。
李睦打算跟何慶豐好好聊聊。
只是宮裏傳下來旨意,聖上要見他。
李睦只能把跟何慶豐好好聊聊的念頭,壓制下去。
皇宮。
御書房。
聖上坐在太師椅上,一臉威嚴地注視着李睦。
“聽說你媳婦搬出王府去了?”
李睦苦笑。
這種事居然也能傳到父皇跟前。
“父皇,我跟她鬧了些小矛盾。”
李睦搪塞道。
“小矛盾?都要和離了,還能是小矛盾?”
聖上冷笑一聲。
揭穿了李睦的話。
御書房內,陷入了一片沉靜。
李睦跪在了地上。
“父皇,兒臣……”
不等李睦說完。
聖上擺了擺手,“不用跟朕說了,朕心裏都知曉,你們自己的事自己去處置,你媳婦肚子裏也是有孩子了,別寒了她的心了,瞧着你那媳婦是個好的。”
李睦磕頭。
“行了,退下吧。”
聖上已經敲打過了,旁的事,實在由不得他了。
聖上倒是盼着他們和和美美的。
過日子,總有時候順風順水的。
也有時候烏雲密佈,驚雷徹響。
行差一步錯,總是要步步都錯下去的。
聖上看着李睦走了。
就又獨自地下起了棋。
棋盤上,黑白棋子分佈在棋盤上,填的滿滿當當的。
左手跟右手,黑棋跟白棋,自個跟自個,總是很難分出勝負。
聖上卻是喜歡這種感覺。
李睦離開了皇宮。
這一次也不用馬車載送。
緩步走在人群中。
熙熙攘攘的人流,吵吵鬧鬧的聲音。
一切熱鬧之中,總是缺乏了一種滋味。
李睦瞅了一眼。
竟然無意中一眼就看到了二樓茶館上,有人在談笑風生,正是馬大娘跟王歡歡二人,還有些旁的男男女女。好多人李睦都是認識的,都是猛虎寨的人。
遠觀,能瞥見他們臉上都掛着歡喜的笑容。
好似能離開王府,是他們求之不得的好事。
李睦哼了一聲。
轉身登上了馬車。
跟車把式說了一聲回王府。
二樓。
王歡歡若有所感地循着源頭望去,瞥見了一輛馬車,是德王府的馬車。王歡歡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記憶不知道何時起,在她腦海里已經根深蒂固了。
“看什麼呢?”
馬大娘順着王歡歡的視線往外瞥了一眼,什麼也沒有瞧見。
關心地隨口問一句。
“王府的馬車。”
王歡歡答道。
“還是放不下呢?”
“可別學了我,當初孤兒寡母,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馬大娘吃了一口酒。
有些醉意了,談及往事,臉上還掛着一抹惆悵。
認識馬蓋三他爹,也不知道福緣還是禍緣。一生的喜也是因他,後來的孤寡也是因他。
好歹熬到頭了,馬蓋三也娶了媳婦了,再熬過幾個月,媳婦就可以給她生個孫兒或孫女來抱抱了。
馬大娘充滿了期待感。
“到時候再嫁人吧。”
聽馬大娘說得情深意切。
王歡歡都有恐慌的情緒蔓延在心頭。
看了一眼那邊馬車消失的方向,淡淡地口吻道。
“富貴男人大多都是三妻四妾,你也受得了?”
“換來換去,還不如就德王呢。”
“外頭找回來的小娘子算得了什麼?”
“你這一退縮,只會招惹了笑話。”
馬大娘又吃了一口酒。
烈性的酒勁上頭,馬大娘說話就變得更直爽了。
是把王歡歡當自個人對待,馬大娘也是盼着王歡歡過得更好。
這長安城,富貴人家居多,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就算是偏僻的地兒,只要手裏有些歌銀錢,三妻四妾都是會有的。
馬大娘在長安城待久了,也就習慣了。
“說的也是。”
王歡歡敷衍道。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王歡歡也不打算去後悔。
李睦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瞞。
已經觸犯到了她的底線。
有些事情,就是無法退讓。
“大娘子,可別回去找那個人。”
李樹開口說道。
這之前李樹一直跟他們喝悶酒。
豎著耳朵聽了一會,王歡歡跟馬大娘說話都沒有防着什麼人。
李樹也聽得一清二楚的。
“為什麼?”
柱子等人不贊同地出聲應道。
不贊同的聲音還不在少數,匯聚成了異口同聲地雜音。
但是表達出來的相似意思,李樹還是能聽得清楚的。
李樹道:“像是我們大娘子這般的人物,有沒有王爺,日子都能夠過得下去。”
這句話中聽。
王歡歡看了一眼李樹。
“行了,你們也別關顧着我的事了,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我的事情,順其自然吧。”
王歡歡說道。
話音一落下,眾人也知曉這會王歡歡不願意多談李睦的事情。
談多了也傷身。
畢竟王府確實是發生了一樁讓人吩咐的事情出來。
每回談及,都難免勾起王歡歡的悲傷念頭。
這下子,眾人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王歡歡是不能陪他們喝酒的、
酒傷身,她得護着孩子。
但是一直坐在這裏待久了,也難免覺得煩悶。
“去何處?”
察覺到王歡歡離開,馬大娘關心問道。
想要放下酒,跟上王歡歡。
照料她。
一眾人也停歇下來,關心地注視着王歡歡的方向。
“不用了。”
“我就在這附近隨處逛逛。”
王歡歡說道。
也不需要眾人來陪,下了樓,離開了茶樓。
緩步行走在街道上。
熙熙攘攘的人流擁擠在街道上各商販處。
王歡歡也害怕讓他們擠壞了孩子,就往偏僻處走去。
路過一處賭坊。
裏頭傳出吆喝吵鬧的聲音。
王歡歡打算往回茶樓的方向走去,免得眾人擔心。
咚。
一個人猶如麻袋似的,被眾人丟了出來。
王歡歡舉目望去。
看到了那個被丟出來的男子,面龐俊秀,只是此刻渾身上下邋遢,遠遠地就能嗅到一股酸臭味道。
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臭小子,再見到你過來賭坊當扒手,見一次打一次!”
賭坊的打手怒聲呵斥道。
“嘿嘿,打死了好。”
“何慶豐無情,我何須留存在世間呢?”
男子咕嘟道。
聲音充滿了悲涼。
“瘋子。”
賭坊的幾個打手也是有同情此人的緣故。
都沒有再對這個人拳打腳踢。
大概是因為這個人表現得有些瘋癲。
也或許是因為此人穿着顯得寒酸。
“何慶豐嗎?”
王歡歡走過去,走到了那個人面前。
那個人坐在地上,恨不得再倒平在地上,耍賴一場。
王歡歡只對他提及的名字感興趣。
只是剛剛隔得有幾步距離,聽得不真切。
“你是誰?”
那個男子哼笑道。
這許多日以來,這還是第一個主動靠近他,打聽事情的人。
有些讓人稀罕。
男人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王歡歡。
半晌無語。
男人只要一個答案。
在這賭坊門外邊,裏頭熱鬧的聲響不時鑽入耳膜。
這裏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王歡歡道:“你跟我走,我請你吃一頓好酒好肉。”
男人一聽說有酒有肉,麻溜地從地上翻身站起來。
跟上了王歡歡的腳步。
還自動跟王歡歡指了附近最好的幾處館子。
王歡歡卻是帶着他回了茶館。
免得離開的時間久了,他們會擔心她的安危。
一方面也是王歡歡身上沒有帶錢,這頓飯是馬大娘請客。
馬大娘他們幾人看到王歡歡領了一個穿着寒酸的男人回來,都相繼吃驚了起來。
甚至有些猜測,王歡歡受情傷太重,打算飢不擇食了。
邋遢男子看到這麼多人都認識王歡歡,其中不乏年齡很大的,他們都對王歡歡很尊重的樣子。
不由地對王歡歡另眼相待了三分。
“我是何馬季。你是什麼人?”
邋遢男子到了此刻,更好奇王歡歡的身份,主動地自我介紹道。
“我是王歡歡。”
不是誰的王妃,就僅僅是她本人,王歡歡而已。
“王歡歡?”
何馬季好像是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
一時間還想不起來。
再則同名同姓的人也多。
何馬季也不再執着於此。
“你真要請我吃好酒好肉?”
何馬季的眼睛發亮,問話道。
“是,你隨意點吧。”
答應的事情總是要辦到的。
王歡歡也不差這個錢。
回頭把這頓錢,派人還給馬大娘即可。
要是福兒或是林么子有跟來,王歡歡也不用去搭理銀錢的事情了。
這邊何馬季在點。
馬大娘走了過來,詢問怎麼回事。
王歡歡就把跟何馬季的相遇大概說了一遍,還把何馬季那桌賒欠的酒錢回頭讓馬大娘支付。
馬大娘自是笑着答應。
何馬季啃着雞腿,喝一口酒。
臉上掛滿享受的笑容。
面對又走回來,坐到他對麵條凳上的王歡歡,何馬季也沒有那麼忌憚了。
“你要是問何慶豐的事情……”
“嘿,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只是就這麼一頓酒肉,這麼輕易打發了我,那也是不可能的。”
何馬季說道。
想要把籌碼抬到最高。
淪落到如今的局面,很大一個原因,也是沒有了回頭路。
為了何慶豐,何馬季已經賭上了一切,現在也是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
要是靠出賣何慶豐來賺取音量,何馬季是很願意效勞的。
“那你想要什麼?”
王歡歡也索性問話道。
何馬季笑了笑。
“十錠銀子。”
“你想要知道何慶豐的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訴你。”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再好不過了。
王歡歡跟馬大娘說了一聲。
馬大娘當場讓馬蓋三回去去取。
這一來一回需要一點時間,王歡歡也不問,何馬季樂得專註地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等馬蓋三把十錠銀子帶回來了。
何馬季已經吃飽了,在打酒嗝,竟然酒量比馬大娘還要大,都已經是兩壇酒下肚了,居然都沒有半分醉意。
王歡歡一向很佩服能人,就酒量這一點讓她十分佩服。
馬蓋三把十錠銀子交給了王歡歡。
王歡歡收了銀錢,都給了何馬季。
“現在可以說了吧?”
王歡歡問道。
“你想要聽什麼?”
何馬季笑着問道。
眼睛卻一直掃視着十錠銀子。
他是沒有想到,那個何慶豐,還能給他帶來十錠銀子。
這足夠他回去的盤纏了。
至少回去以後,一切還有可能有重來的機會了。
“你是何慶豐的表哥?”
王歡歡問道。
至今,王歡歡都還不確定這個人會是何慶豐的表哥。
落得如此的寒酸下場。
叫人瞧了也覺得心生憐憫。
“呵……”
“我最怕被人再把我跟她牽扯到一處。”
“我從前是她的表哥,如今已經跟她恩斷義絕了。”
何馬季有些抗拒地說道。
王歡歡安靜地聽着。
對何馬季表現出來的抗拒情緒,感到有些吃驚。
若不是從前深愛過,又怎麼可能私奔?
既然深愛過,又為什麼落得如今這番慘樣?
王歡歡感到十分不解。
何馬季對小兒喊道:
“勞煩再給我送一壇酒。”
嘖,一個人都喝光了兩壇酒了。
被聲音吸引住的,有馬大娘。
馬大娘道:“你這酒量很厲害啊。”
何馬季笑道:“誰碰上像我一樣的糟心事,也一定能把這酒量練出來。呵,但願世上沒有我這種可憐蟲了。”
小二的動作很麻溜。
又送了一壇酒。
何馬季把酒罈塞子拔了。
酒香氣頓時飄散出來。
何馬季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酒香氣讓他着迷,何馬季猛地灌了好幾口,才將心緒穩下來了。
腦海里飛速地掠過這許多年,跟何慶豐的點點滴滴畫面。
幼年時的美好,在如今都成了一場笑料。
何慶豐有沒有愛過他?
何馬季也無從找到答案。
又悶悶地連灌着好幾口酒水。
王歡歡沒有催促,安靜地等待着何馬季先把情緒穩定了在,再跟她提及過往的是是非非。
現在的王歡歡,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聆聽何馬季的話。
馬大娘等人見遲遲聽不到二人交談的動靜,又彼此喝上了,談笑了起來。熱鬧極了。
王歡歡也忍不住嘴饞,撿了一顆花生吃了。
只是眼睛忍不住地瞟一眼酒。
知曉不能喝,王歡歡抑制着喝酒的衝動,到最後倒也被她壓制下來了。
不受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