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變端再生紅丸現
真實的說,皇帝朱常洛並沒有完全醒來,只是在那位常太醫用針灸之術,使之睜開了眼,復又睡下。
東暖閣內,除了泰昌帝的一種妃嬪都守候在床榻邊外,如皇子朱由檢等同樣淚花閃爍的站在一旁。
朱由校一進來,便被焦急的西李看到,無視其他人的存在,她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朱由校身邊,看似關心道:“哥兒,你方才跑到哪去了?”
宮內有西李和東李,皆是朱常洛的妃子,因兩者在當朝皇帝尚未太子時,居於太子宮的東西兩側,又同時姓李,故而宮內人,多以西李和東李以加區分。
這其中,又以西李最得朱常洛的恩寵,宮中的話語權亦是巨大。
她的這般模樣,要是以前的朱由校,很可能感動不已。畢竟自生母王才人逝去后,在他印象里,宮內真正對他好的絕對包括眼前這一位。
可當一個人知道越多,煩勞越多,恐懼越多……
如同對李進忠漸生隔閡一樣,朱由校同樣對西李也產生了隔閡。他抽出了被握着的雙手,稍微後退道:“先前突然內急,出恭去了。勞姨娘挂念,父皇又是睡下了?”
他這最後一句,又被明知故問之嫌,但也不失為轉移注意力的方式。
果不其然,西李一聽朱由校談到皇帝,神色頓生暗嘆,嘆息道:“皇爺睡下了,太醫說要多休息才是。只要好好調養,應該……應該會好起來吧!”
西李心中一直念叨着皇帝曾許諾她的後宮皇貴妃之位,只是泰昌帝這一病,絕了她的承諾不說,連對着未來的希望都變得渺小。
一念及此,西李不由得想到了半刻前,宮中封號最高的鄭貴妃的示好與建議,還有近侍近些時日的話語,看來有些事要早做準備才是……
同樣受西李養育的朱由檢可沒有那麼多的心思,自然沒有察覺到皇兄朱由校某些細小的轉變,還有屋內氣氛的詭異。十歲的他,有點結巴道:“姨娘,皇兄,你們說父皇一定會好起來的,是吧?”
“父皇一定會無恙的,月前父皇還答應我們等天氣好了,帶我們去西山巡遊呢!”和朱由檢同歲的皇女,亦是西李的親生女兒朱徽媞於一旁點頭道。
看向弟弟妹妹祈禱的眼神,朱由校也是長嘆了口氣。
而在另一旁,同樣看望皇帝的鄭貴妃閉目養神,除了朱由校自屋外進來時,她慈祥的笑了笑外,很多時候都默不作聲,沒有人知道她心裏在想着什麼。
這一夜,紫禁城註定不眠,不眠的還有得知皇帝再次昏厥的所有人。
讓每個人大鬆一口氣的是,到了第二日清晨,皇帝終於是清醒了,並令內閣首輔方從哲入宮覲見。
東暖閣內,一眾人皆於門外守候,皇帝和內閣首輔的談話,並未讓人知曉。
只有站在陽光下的朱由校知道裏面可能發生着什麼,真相或是很快就會揭曉。他應該做什麼?聯想到常太醫昨夜之夜,他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他改變不了過去,甚至於改變不了現在,能改變的似乎只剩下可以預見的未來。
閣樓內,虛弱的朱常洛眯着眼,斜卧着,可能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好受些。
於下首,方從哲有些拘謹不安的坐着。
“朕聽聞鴻臚寺丞李可灼有仙方可治朕之疾症,緣何不早些呈上來?是想讓朕束手待斃乎?”
泰昌帝的話語雖有些柔弱,但方從哲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裏面蘊含的質詢。
略帶思考,方從哲只好硬着頭皮道:“微臣不敢,只是李可灼言語,微臣以為不可信,朝中其他閣臣亦是如此認為,還請皇上三思!”
泰昌帝又是劇烈的咳嗽着,打斷道:“勿要多說了,你傳旨下去,讓李可灼入宮覲見,進獻紅丸。
朕與其躺着等死,不如試上一試。”
“請皇上見諒,皇上之身體關乎大明天下,非臣一人能決定,若想上次那樣……待臣與六部九卿商議,再行回稟皇上。”方從哲推脫道。
其實,從他本心上講,並不認可李可灼的仙丹,他更願意相信常安等太醫的療法。
世上從沒有不透風的牆,亦不會少喜歡顯擺的人。
宮內皇帝和首輔的談話,用不了一日就傳開了。
朝野內外,支持者有之,反對者,亦有之。
朱由校就是堅定的反對者。
既熟知了未來的一些事,他很明確,導致父皇朱常洛那麼快駕崩的主要原因就在這所謂的仙丹。
後人又言之為紅丸,稱此事為紅丸案。
“就算常太醫說萬分之一的機會,父皇只要挺過了未來十日,也是有機會活命的。
倘若用了那紅丸,只怕是十死無生!”
現在已經是八月三十日的深夜,躺在床上,朱由校怎麼樣也睡不着。
天下許多人,包括皇帝本人都可能被這所謂的仙丹迷惑,但絕對不包括朱由校。仙丹內中成分,經過後人的推理,他亦是猜到了大部分。
毫無疑問,這仙丹確實是大補之物,以皇帝現在的狀況食用,無異於火中取粟。
“我絕不能看着父皇落的那種下場,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此等事,王先生當為我之表率也!
明日一早,必要勸解父皇。”
原本性格懦弱的朱由校,回憶起夢中王惑“逆天改命”的一生,再想到自身現在面臨的抉擇,信念越發堅定。
同樣是這一夜,在做出明日勸諫皇帝父親的準備后,朱由校竭力入睡,只求再做那夜同樣的夢境。若有可能,在於夢中和王先生加以交流,以求解大明現在的困局。
但很可惜,即使到了第二日天明之事,那種夢也沒有做過。
匆匆洗漱,連住處的大白貓都沒餵食。在魏進忠的跟隨下,朱由校即刻往東暖閣而去。
趕到東暖閣時,恰逢內閣首輔方從哲也在東暖閣門外守候。
前夜已是見過面,要是以前的朱由校很可能會木訥的處於被動。
但今日的朱由校視野已經變得開闊,主動地和方從哲寒暄起來。
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只見太監王安出來了,傳皇帝口諭,令方從哲入內覲見。
注視着方從哲的步伐,一種不好的感覺籠罩在朱由校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