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五百六十四章：池魚幕燕（五）
採薇道：“娘娘，奴婢覺得，剛剛沈婕妤那番話，就是想娘娘念在沈大人的恩情上，饒了她這一回。”
採薇與蘇桃看着姜昀，姜昀眼裏閃過一絲煩亂。
響午，姜昀一早在鳳華宮門口等着齊煜，見齊煜身穿了件暗紫色八花暈錦袍，腰間繫着暗粉龍鳳紋帶，留着鬢髮如雲的頭髮，眉下是透亮的眼眸，身形挺直，正迎面走來。
齊煜上前，見姜昀也是一身紫色，牽過姜昀的手，姜昀手裏還有抽離手捂得溫熱。
“天寒地凍的，皇后以後在殿內等朕就行。”
姜昀跨過門檻：“臣妾是有事要與皇上說。”
齊煜眼裏旋即沉了下來，語氣也有絲余不悅。
到了暖閣，姜昀替齊煜親自脫了衣裳，桌面上都是尋常愛吃的，還有暖身子的羹湯。
姜昀熟絡習慣的給齊煜夾了一塊桂闕魚，剃去了刺。
姜昀一邊夾菜一邊如說家常道：“今兒早晨，沈婕妤到臣妾跟前認罪了，說昨兒賢昭儀險些小產是她所為，但卻對指使濃娟在延福宮放梨花香囊和提梨花酥一事矢口否認。她只言知道紅露松山茶與梨花酥同吃會滑胎，也是在御花園偶爾聽人傳的。賢昭儀為人性子是張揚些，難免招人心生不滿。”
“那皇后認為如何處置？”齊煜話里低沉。
姜昀又夾了一素菜到齊煜碟子裏：“昨夜皇上所言，臣妾深思一夜，自知臣妾昨日太過意氣用事。皇上登基不久，後宮需要安穩，臣妾身為中宮之主，確實欠缺考慮。紅露松山茶是沈婕妤刻意提起的，昨兒臣妾本就疑心沈婕妤與這事有關，便也就讓於嬤嬤去傳沈婕妤。”
姜昀看着齊煜：“今日沈婕妤一進入殿內，就坦誠認罪，把臣妾弄得都不知如何了。謀害皇嗣乃是彌天大罪，即便延福宮的濃娟不是受沈婕妤指使，沈婕妤也是親口承認說她一時才起了惡念。沈婕妤苦苦哀求臣妾，說是後悔莫及，還提起了沈家父兄。”姜昀神色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齊煜。
齊煜原本滿是陰翳的雙眸，倏爾變得有些明媚，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姜昀輕聲道：“皇上，臣妾昨夜深思皇上的話，覺得這沈婕妤是一時糊塗，或是有意而為，這都不宜再深查了。這謀害皇嗣到底是大罪，若是尋常，除去位份，罰去冷宮也不為過。這事，沈婕妤提及了家中兄長，臣妾只覺得這話，未免太有心機。”
“皇后是怕替沈氏求情，怕朕多心？”
姜昀莫名覺得這話有些毛骨悚然，背脊骨發涼得很。
“臣妾與皇上事事坦誠相見，這事早已向皇上言明，臣妾不怕皇上多心，臣妾只是犯難，這沈婕妤如何處置才為妥當。”
齊煜面色的陰鬱漸漸消去，喝了一口羹湯：“下個月是你生辰，朕會派宓姳讓她在春陽宮教導沈氏抄寫佛經，替你祈福。”
“皇上是要將沈婕妤禁足於春陽宮，那禁足多久？”
“朕只是讓她好好靜下心來，凈一凈心中污穢，你下月生辰，再下月，便是誕下皇子的時候，宮中喜事多，讓她多抄着佛經也是無妨。”
夜裏，忽而風急夜寒，半夜時，鳳華宮忽而傳來不斷地貓叫聲，聲聲如嬰兒啼哭，伴着呼呼叫的北風，甚是滲人。
姜昀驚醒，蘇桃在掌燈在榻邊，見姜昀額抹滲出冷汗，眼裏有些驚恐。緊忙掌燈過去。
姜昀起身，殿內點了燈火，姜昀喝了一口熱水，呼吸定了定：“哪來的貓？宮裏的野貓不是都趕絕了嗎？”
蘇桃扶着姜昀：“奴婢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於嬤嬤已經讓人去趕了，這野貓越是趕，越是不走，還聚集得越多，這些貓動作敏捷，叫人抓住都難。”
蘇桃話音未落，便聽見窗外一隻野貓撲了上來，抓破了紗窗，隨後一陣吵雜聲，和腳步聲。
快把這些畜生趕走！快！”姜昀身上呼吸了片刻。
蘇桃急忙安撫道：“於嬤嬤與採薇正在外頭趕着了。奴婢扶娘娘去榻上歇歇吧，華太醫說娘娘腹中胎兒不穩，不能情緒過激了。”
蘇桃這話像是給了姜昀定心針，姜昀強忍驚恐，慢慢坐在榻上。
四更時，皇帝披了一件斗篷進入殿內，姜昀面色稍稍舒緩。
鳳華宮昨夜忽而聚了一堆野貓，怎麼趕也趕不走，快到天亮時那些野貓卻一下不見了蹤影，這時旋即傳遍後宮，這鬼神之論一下又盛傳起來。
“先前皇后被發瘋了的野狸貓撞驚了，如今又無緣無故惹來一堆野貓，這貓偏偏有是極有靈性，極其招邪的，難不成是皇後娘娘衝撞了貓仙？”
延福宮殿內，祿青喂着張燕宛喝湯藥，映月一邊說道。
張燕宛眉梢一橫：“興許是作惡多端，自有天收。”
“娘娘，這話可不能胡說。聽聞昨日沈婕妤去了皇後娘娘宮裏，皇後娘娘讓她在門外侯了大半個時辰才讓她進去，沈婕妤進去不久便是哭着出來，一路哭回了春陽宮，皇上後來吩咐了宓姳姑姑去了春陽宮伺候。”
張燕宛面色還是有着憤懣：“皇上倒真是心疼那小賤人，只是被皇后訓斥幾句，便讓宓姳去春陽宮伺候，本宮被皇後娘娘害得險些滑胎，皇上只是寬慰了本宮幾句，隨便打死了一個濃娟搪塞此事。”
映月道：“娘娘，太醫說您不能再動氣了。聽說昨夜皇後娘娘嚇得不輕，現在整個皇宮都在尋野貓的蹤跡，但那些野貓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青天白日下，找了半天，連根貓毛都沒尋到。這事實在詭異，娘娘這時即便是對皇後娘娘再不滿，也不要撞到刀尖上去了。”
“當真這麼詭異？”
映月點了點頭：“如今宮裏都將這事傳的沸沸揚揚，比當時芳華宮鬧鬼還早滲人。”
張燕宛覺得心中暗暗得意，一口氣將琉璃盞的葯喝完了。
姜昀坐在鳳華宮，眼下烏青一片，雙眼無神。
於嬤嬤伺候在姜昀身側，半步不敢離開。整個鳳華宮都掀了個底朝天，慎刑司女官人四處巡查。
尋了半天無果，皇帝龍顏大怒，偏這時太后忽而病急。
后宮裏一時混亂如麻，姜昀聽太后病急，心中恐懼消去大半，急忙趕去余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