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誰告訴你抬了扇子我就是你夫人的?”大概是少年的眼睛太過乾淨,讓初迷寂起了幾分逗弄的意思。
這話到了落瑾的耳朵里自動變成了另一層的意思。
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瞬間就湧上了水光:“阿初不做我的夫人,是要做誰的夫人?”
因這一句話將落瑾弄哭了,這是初迷寂所沒想過的,怎麼這就哭了,跟個小姑娘似的。
初迷寂無奈的上前牽住落瑾的手拉着他坐到了床上,抬手拍了拍他的頭頂:“是你的夫人,別哭了,去洗個澡,休息吧。”
落瑾最後是抽噎着進了浴室的。
十歲的稚童應當是會自己洗澡的吧,初迷寂坐在浴室門口,還是決定在這聽着,出了什麼事再進去。
落瑾洗澡很快,沒讓初迷寂等太久就換了一身便衣推開了門。
剛從浴室出來身邊還繚繞着些水霧,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上,浸透了一部分的衣裳。
讓這個精怪似的少年更加脫塵。
饒是已經十分熟悉這張臉了,初迷寂還是愣了一秒,瑾兒姐姐的這張臉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的啊。
“阿初。”見到初迷寂在門口等着自己,落瑾顯得十分開心,他張開雙臂就抱住了初迷寂,小狗一般的在她側臉蹭了兩下,十足的依戀。
“已經很晚了,休息吧。”初迷寂輕聲細語的哄着他,順着他的長發撫摸,內力凝於雙手,烘乾了上面的水分。
“嗯。”在初迷寂面前落瑾顯得很聽話,一點也看不出南召在信里寫的那麼暴躁無禮,就像個收到了禮物的稚童,抱住了就不撒手。
兩人躺在床上,落瑾也將自己的頭埋在了初迷寂的懷裏,身子蜷縮着,雙手抱在額前,一副孩童的模樣。
落瑾的身高比初迷寂還高半個頭,這麼蜷縮着,長腿自然而然的搭在了初迷寂的腰間。
初迷寂伸出雙臂將落瑾抱在懷裏,漆黑的眸子盯住落瑾的頭頂,情緒不明。
你真的只是落瑾而已嗎?
此時的嵐約和西約正在分頭查探三房和大房,經過了這場換婚的鬧劇,落府此時的巡守要混亂一些,二房僅有兩個女兒,在落府毫無存在感,這次的事情跟二房毫無關係,初迷寂也就沒有派人先來查探這裏。
嵐約在三房走了一圈,發現三房對於新娘替換的事情表現得並沒有多少意外和氣憤,主屋的夫人一直就沒有出現過,拜堂的時候也沒有出現在禮堂,就像是事先就已經知道初迷寂不會出現在禮堂一樣。
一切仍舊井然有序,沒有鬧洞房的人,也沒有親戚去新房跟新娘談話;除此之外禮數上可謂是至善至美,府中的裝飾,饒是以嵐約的見多識廣也沒有任何的差錯,比大房那邊的佈置還要精妙完美。
就連屬於林初兒的嫁妝都被家奴搬了回來,兩房的新娘嫁妝一同替換了。
這就像是早就知道會替換所以做好了一切準備,不僅如此,暗處還蟄伏着不下百名的暗衛,看這架勢如果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沒有調換,三房也會幫着大房調換了的。
跟三房有些詭異的氣氛相比,大房這邊可就雞飛狗跳許多了,已經進入洞房的落鹿仁和林纖纖沒什麼事,其他的人都被肅親王的近衛扣了下來,包括林磊在內的人全都被這位近衛長噴的體無完膚。
直到天邊的太陽都冒出了頭,這位近衛長才丟下了一句會如實上報給肅親王,然後離開了。
這邊,初迷寂一向起得早,陽光剛照進來便已經睜開了眼睛,懷裏的落瑾睡得正香,初迷寂抽出自己的胳膊,輕手輕腳的準備起身,她剛動了一下,落瑾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乾淨過分的眸子一下子就鎖住了她,眼裏還有些剛睡醒的迷惑睏倦。
“吵到你了?”見他醒了,初迷寂便停了動作。
“阿初,要起了嗎?”落瑾坐起身來甩了甩頭髮,一根不聽話的呆毛豎在了頭頂,頗有些可愛。
“嗯,要去跟母親敬茶,時辰還早,你若沒醒,可以再睡會。”
初迷寂順樂順他的頭髮,那根呆毛仍舊堅挺的立在那,沒有一點動搖。
“我醒了,我跟阿初一起去。”落瑾說完便爬了起來,自己去衣櫃拿出了衣服穿上。
初迷寂見他完全清醒了也沒有再勸,招呼嵐約拿衣服進來換上了。
落瑾手腳麻利的自己穿好衣服帶好了玉冠,洗漱完畢,乖巧的站在初迷寂旁邊。
身上還披着雪白的狐裘,像極了大型的毛絨動物。
初迷寂起身的時候,他還伸出手拽住了初迷寂的袖子,那模樣討喜的很。
“走吧,吃完早飯我們便去給母親敬茶。”這樣純粹乾淨又長着跟瑾公主一樣的臉,初迷寂很難去算計他,只想着將這樣一個人護在身後,不再讓人有機會傷了他,也好。
至於那些猜測,對於現在的落瑾來說都不重要了,就算他真的是瑾公主,或者說他是司徒修,那也都是需要自己護着的人;如果都不是,也無所謂,上天給了他這張臉,便是他的幸運。
十歲稚童的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初迷寂往他碗裏夾什麼他便吃什麼,初迷寂趁着吃飯的時間,拿過了嵐約調查的結果。
府內侍候的丫鬟都是經過了調教的,到目前為止,初迷寂並沒有遇到那些沒有眼色,或者不知本分的丫鬟。
嵐約和西約跟在兩側,落瑾並沒有貼身丫鬟或者小廝,看樣子是完全將這個人交到了初迷寂手裏了。
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三房主院,穿着深黃色衣袍的初憶元含笑看着相攜而來的兩人。
頭上只戴了一支鳳釵。
這到是掩飾都不掩飾了。
“臣女參見皇后。”初迷寂抽回自己的袖子,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
“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落靈兒起身將初迷寂扶了起來,沒想繼續隱瞞,作為初家曾經的養女,落靈兒不會傻到認為自己能夠一直瞞着初迷寂。
也做好了被初迷寂記恨的準備。
“皇后化名初憶元萬里迢迢來到雪邦,是為了瑾公主,還是太子殿下?”初迷寂抬頭看向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小姨,落靈兒是初家養女,與初家並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她便是瑾公主的生母,初迷寂對這個小姨的印象不差,化名為落瑾的男子,長得與瑾公主一模一樣,有些事甚至不用去點明。
唯一有些疑惑的只有一件事。
“你心裏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了嗎?”落靈兒拉着初迷寂坐到椅子上,落瑾也跟着坐在了旁邊。
對於初迷寂的反應,落靈兒是有些驚訝的,這根她想的完全不同。
“原因不可說?”初迷寂皺起了眉頭,皇室對子嗣重視的程度不言而喻,能夠逼得皇室混淆自己的子嗣,莫非滅掉初家的敵人也是乾元的敵人?
“現在不可。”對於初迷寂的聰慧,落靈兒早有耳聞,見她竟然到了最有可能是滅族仇人的面前還能如此理智,只感覺後背發涼,這究竟是真的理智,還是在演戲?
“不過,距離你知道的那一天應該不遠了。”
落靈兒心裏掙扎了一番,不管如何,現在的局面都是我想要的,將瑾兒與阿初綁在一起,就算阿初真的在演戲,瑾兒也能看着她。
這般想完,落靈兒遞過一封信,示意初迷寂打開。
信上只寫了兩個字:咒術
“待我及笄之後能否知曉詳情?”初迷寂收起信件,原來事情並不是毫無線索,真正的線索掌握在早已駕崩的先帝和先皇後手裏,怪不得,自己前世查了那麼久,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兩個人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卻莫名的交錯在一起。
“這是自然。”落靈兒身邊的丫鬟這才端過了兩杯茶,初迷寂目光落到這屋子裏的第四個人身上,面生,但從她虎口的薄繭來看,是個習武之人。
“阿初,該敬茶了。”落靈兒看了落瑾一眼,落瑾立刻端過了一杯茶塞到了初迷寂手裏。
娘親囑咐過,不要多嘴,只要等着她們說完敬茶便可。
初迷寂看着手裏的茶碗,沒有立刻起身。
“你就這麼放心把他交給我?”
“一年之後,瑾兒會恢復原樣,這一年發生的事情他都會忘記,直到那個東西消失才會想起。”
落靈兒摘下頭上的鳳釵,所答非所問,初迷寂沉思了兩秒,起身,跟落瑾一起跪下,奉了茶。
落靈兒接過茶碗,將手裏的鳳釵插在了初迷寂的發上。
“明日我也會離開,乾元那邊只有皇帝一人忙不過來,瑾兒恢復之前的這段時間就拜託你了。”落靈兒給初迷寂戴上了鳳釵,終於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這要比自己想像的順利的多,她原本已經準備好接受初迷寂的盤問和反對了,沒想到初迷寂現在對她竟然是這般平和的態度。
真的有人能早慧到如此境界,能夠不受滅族打擊的影響嗎?
“你們會死遁。”初迷寂起身,沒頭沒尾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次落靈兒臉上的笑容有了瑕疵。
“我及笄之後才能知曉所有的事情,倘若沒有,這些事我一件都不能知道,對嗎?”
落靈兒沒有回答,初迷寂也沒有逼問,沉下眸子,轉身離開。
面對這樣的初迷寂落瑾有些慌了,他能感受到初迷寂身上的低氣壓,但卻不知道為什麼,娘親說了在離開這間屋子之前,不能多嘴多舌,什麼都不能問,問了阿初可能就會走了。
阿初,是不能走的。
為什麼不能走,我也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她走了就會很難受,心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樣的難受。
“愣着做什麼?去追啊。”落靈兒抬手對著兒子的腦袋就是一下,落瑾趕緊追了出去。
落靈兒看着了兩人身影漸行漸遠,笑的眯起來的眼睛慢慢睜開。
狐狸一樣的眼睛與落瑾極其相似,不同的是,這雙眼睛滿是精光,跟那過分乾淨的眼神完全不同。
初迷寂此時的內心遠不像表面那般平靜,荒唐!荒唐至極!原來自己將一切都搞錯了嗎?那自己的前世究竟在幹什麼?究竟在犯什麼蠢?
所以從始至終錯的那個人只有我一個。
初迷寂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迷茫,自己的前世究竟做了些什麼?助紂為虐幫助易家顛覆了司徒皇室,最後更是拉着易家給自己陪葬。
乾元大亂,天下紛爭,整個世界陷入無邊地獄,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初迷寂開始感覺手腳發涼,連吸入的空氣都帶着難以言喻的粘稠感,大腦幾乎喪失思考的能力。
“阿初,你在生氣嗎?”落瑾小心翼翼的扯住初迷寂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懵懂的目光如同山間小鹿。
如同星星般的眼睛直直的望進初迷寂眸子裏的黑色漩渦中,將幾乎陷入崩潰的初迷寂拉了回來。
這般純粹的顏色讓初迷寂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對不起。”初迷寂反手拉住落瑾的手腕,自己錯的可能比自己想的還要多。
“阿初?”落瑾對於初迷寂的突然道歉感到無比的迷茫。
“沒事,我們先回去吧。”初迷寂這才反應過來,落瑾現在只是一個十歲稚童的智商。
兩人剛回到屋子就聽到門外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瑾少爺,少夫人,老夫人有請。”
這是老婦夫人身前的丫鬟,人未至聲先到;一路走進來橫衝直撞,連聲通報都沒有。
初迷寂眼神都沒有往外飄一下,落瑾本來想起身,見初迷寂沒有反應,以為她沒聽見。
“阿初,老夫人叫我們。”
初迷寂從果盤捏起了一顆櫻桃,塞進了落瑾的手裏。
“不必管她。”
門外南召和西約已經看到了這位張狂至極的丫鬟。
“不知這是哪個院裏的姐姐,”西約摸上了腰間的馬鞭,笑容不卑不亢。
“我是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素衣,讓瑾少爺和少夫人趕緊來主院,老婦人召見。”素衣的語氣怠慢,神情間還有些不耐,像是很不想來跑這一趟。
“原來是老婦人院子裏的啊。”西約上前一步,笑容不變,手上的長鞭甩出,素衣的腰上瞬間纏上了一根馬鞭,馬鞭橫向一甩,素衣慘叫着被扔出了院子。
“這裏是瑾少爺的東楓院,這位姐姐既然是老夫人院子裏的人,還是不要越俎代庖,像是東楓院的大丫鬟一樣。”
西約在素衣面前笑着關上了大門,端的是一副以理服人的模樣,手上是一點沒放水,素衣這一下摔得是結結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