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惡之源

九十分鐘的直播之後,參與直播的所有人都有所收穫。

收穫最大的是超人，經過這場直播，依靠笑容和不俗的談吐,他成功地鞏固了自己“國民男友”的形象。將直播間內總統沃克的所有支持者都變成了自己的支持者不說，還變成了大家心目中“博學多才”的代表人物。

也是拜他所賜，正義聯盟的官網上線的第一天，訪問量就高達百萬之多，註冊用戶接近四十萬。

這種可怕的成績放在其他任何一個網站身上，運營者能當場笑出心臟病。

直播間內的觀眾們也覺得十分滿意。

一來,通過高清攝像頭,直播間內的所有人，幾乎都暗搓搓地截屏了超人的照片，錄製了他的視頻……收穫頗豐。

對,他們其實壓根沒注意到沃克和超人到底在討論什麼話題，直播間裏所有的觀眾全程就光看超人那張臉去了！

二來,通過這個直播,之前一直沉迷於超人的顏值的粉絲們突然發現：

卧槽這男人除了臉之外，他的聲音居然也該死的好聽！從他開口說話的那個瞬間，耳機黨的耳朵幾乎要懷孕了好嗎！

聲控顏控雙控黨頓時狂喜到螺旋升天。

在直播過後,大家紛紛把自己珍藏的超人截圖、錄屏和音頻都放到社交網絡平台上共享,超人再度收穫了一波關注。

所有人都有所收穫,沃克當然也不例外。

……他收穫了無數個表情包和一個#史上最委屈總統陪襯#的話題。

這個話題是沃克黑粉和反對者發起的,關於沃克的表情包也是他們做的,但是被共和黨的那些媒體煽風點火之後，立刻就成為了熱門話題：

“看看我們可憐的總統吧,他在世界上最偉大的超級英雄面前,表現得好像一頭沒有智商的驢子。附[沃克傻瓜笑]、[沃克誇張表演臉]圖片123”

“比起超人,沃克臉上的笑容無比虛假，回答浮誇毫無內容，時不時表現出來的搶話意圖過於明顯，令人厭惡。”

“我對超人沒什麼好說的，我就想對沃克說：嘿！兄弟！我知道怎麼讓你在這場直播中獲得眾人的好感——你只需要閉嘴別說話、別搶鏡頭，全程讓超人發揮就行了！”

如果光是沃克的反對者們和路人在這個話題里“哈哈哈”也就算了。

問題是，許多沃克的支持者們衝著這個黑話題憤怒地點進來打算吵架，在看罷這些對比截圖和表情包之後，居然偃旗息鼓，無奈並委婉地表示：

總統先生，畢竟這是超人的直播嘛……你委屈一點也沒什麼啦！人家比你年輕二十歲呢！

沃克：……

沃克：？？？

我彷彿有一群假的支持者？

是誰當初誇我是四十五任總統中最帥氣的那個來着？？

不管沃克再怎麼生氣吐血都沒有用了。

在直播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共和黨的媒體都熱衷於拿此事對沃克開涮，為此，薇拉還專門以“薇妮莎”的名義，寫過一篇嘲諷沃克的文章。

在文章里，她心機地選擇了超人和沃克同台時的截屏照片，大肆嘲諷沃克身為總統，在直播間裏的表現甚至還不如一個超級英雄，受到共和黨媒體大量轉發和支持點贊，把沃克氣得直哆嗦，差點沒直接發推罵人。

這樣一來，整個民主黨上上下下，都確認了這個借用超英問題三番兩次找沃克麻煩的“薇妮莎”，就是共和黨特意安排過來找事的寫手，只不過是藉著正義聯盟的名頭搞事罷了。

她這麼一折騰，導致沃克和共和黨之間的罵戰越發升級，短時間之內是沒什麼心思過來管正義聯盟的問題了。

換在以往，兩黨之間的罵戰總能引起普通吃瓜民眾的圍觀，可是現在，大家對這種罵戰興趣缺缺，基本懶得關注誰對誰錯。

……因為這部分吃瓜群眾中的絕大多數，都在沉迷正聯官網論壇。

蘇珊是個普通學生，就讀於紐約市某高中，成績一般，熱衷於參與各種社團活動，也沒打算讀大學。

和她的朋友們一樣，她也熱愛經營自己的社交網絡賬號，經常關注各種實時熱門並參與討論，是互聯網上的“絕大多數”。

在華盛頓大戰之後，超級英雄們橫空出世，引來了諸多爭論，蘇珊班裏的男生幾乎天天都在討論着超級英雄，可她卻興趣缺缺。

她不是華盛頓人，對於華盛頓大戰沒有任何感覺，超級英雄的存在又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那她為什麼要去關注呢？

超英該不該存在、超英是不是違法這種問題對於她而言太深奧了，完全看不明白。

是以，比起什麼超級英雄，蘇珊更關注美妝網紅今天又推薦了什麼化妝品，喜歡的樂隊又發行了什麼唱片單曲云云。

——結果，超人的夕陽路人照就這麼被爆了出來。

在社交網站中無聊刷屏，卻突然刷到超人的那張半身照的蘇珊：“………………”

那個黑髮藍眸的男人，在夕陽柔光之下，就這麼對着蘇珊輕輕勾了勾唇，他的眉眼帶着柔和的笑意，冰藍色的眼眸是整個星河。

……一眼淪陷。

那天，從小到大寫作都不及格的蘇珊，熱情洋溢地發了一條推文：

“他是點亮黑夜的第一縷陽光，他是雨後出現在窗口的彩虹，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亮色，他是籠罩着我的整個星空！”

像絕大多數人一樣，蘇珊立刻成為了超人的顏粉，她立刻加入了班裏男生們的隊伍，每天都在密切關注着超人，瘋狂探討這位超級英雄的能力和舉動。

越是深入地了解他，蘇珊就越喜歡他。

什麼美妝博主？化妝再好看會有超人好看嗎？

什麼知名樂隊？唱片再好聽能拯救世界嗎？

這種喜歡一層層地疊加，在直播間裏看見超人的那個瞬間達到了巔峰。

和其他粉絲們一樣，親眼看見高清攝像頭中的超人時，蘇珊差點沒激動到尖叫出聲。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這麼完美的男人！？

你們都來看啊我愛的男人既強大又帥氣，聲音好聽不說還博學多才！你們都來看看啊！

直播結束之後，心情久久難以平復的蘇珊沒有直接退出正義聯盟官網，而是懷揣着莫名的激動，看起了正義聯盟的官方網站。

正義聯盟的官方網站設計得很有特點，蘇珊說不上來哪裏好看，就是覺得這個網站的外觀看起來非常高大上，沒有那些討人厭的廣告，也沒有什麼不和諧的色彩。

除此之外，整個網站的功能分區也很明確，至少蘇珊第一眼看過去，就能看見自己最感興趣的那個部分。

她對正義聯盟的新聞資訊以及什麼意見反饋沒有什麼興趣，而是憑藉著某種直覺，直接點進了正義聯盟官網的論壇。

果不其然的，直播結束后的那個瞬間，正義聯盟的官方論壇里已經出現了不少帖子。

這些帖子，全都是剛才直播註冊過的新用戶發的，絕大多數的帖子內容都是關於超人的。

有人將九十分鐘的直播錄像全部傳到了論壇中，有人已經放出了超人在直播間內的精修圖。有人特意做出了超人與大家通過網絡直播互動的精修版（全程減掉討人厭的沃克的那種）。

有人甚至都放出了超人說話的錄音剪輯（同樣是刪掉沃克聲音的那種）。

蘇珊自己是沒有那些專業設備的，她也沒有剪輯、修圖的技術。

和其他大多數同樣不懂這些的粉絲們一樣，她開開心心地把每一個帖子都瀏覽了一遍，一邊保存那些喜歡的視頻音頻，一邊為這些無私奉獻的太太們送鮮花鼓勵。

一時之間，整個正義聯盟的論壇就好像變成了超人論壇，所有熱門的帖子幾乎都是有關於超人的。

當然，也有零星的幾個帖子，提到了正義聯盟的未來規劃問題，正義聯盟是否會成為政府私軍的問題。

遺憾的是，這些本應該最正經嚴肅、最符合論壇設計初衷的帖子，幾乎沒有什麼人回復。

往往在發出沒多久，就會被後來居上的諸如“超人最新照片”、“無沃克剪輯版動圖”、“沃克表情包”等有趣的帖子給擠下去，落到最下層，更加無人問津。

像這樣的帖子，蘇珊是點都不會點進去的，作為超人的粉絲，她的目標非常明確：超人！超人！有關於超人的所有帖子！

鑒於超人曾經創下的豐功偉績，和蘇珊目標一致的人很多。

是以，在正聯官網上線的前幾天，整個論壇開始呈現出了一種近乎瘋狂的繁榮，好像所有人都在拚命地從直播中挖掘出新內容。

在這樣的熱潮之下，大家把九十分鐘的直播從頭到尾翻了個遍……然後很快就缺糧了。

沒辦法，再怎麼挖掘，這場直播也僅僅只有九十分鐘，而且在九十分鐘裏，還有一半的時間都是沃克在那裏廢話==

蘇珊把論壇里所有有關於超人的錄屏、音頻、照片全都反反覆復看了之後，也終於加入了怨念的大軍：

“沃克怎麼那麼討厭！他要是少說幾句，我們會只有這點兒糧嗎？！”

（沃克：……）

在熱火朝天的四天之後，正義聯盟的論壇終於開始冷淡下來，因為沒有更多的內容可以填充，大家發佈的帖子大多都變成了無聊的討論和炒冷飯，逐漸的，活躍用戶也不像前幾天那麼多了。

蘇珊也覺得很失望，她之所以來論壇，就是為了超人，現在沒有新的有關於超人的內容，她也越發無聊了起來。

這天晚上睡前，她照舊拿出手機，熟練地點開正聯官網論壇，想要找出一些超人的新內容時，卻突然注意到了一個新發佈的古怪帖子。

這個帖子的標題是：《蝙蝠俠他又壞又甜》

蘇珊：“……”

用了兩分鐘的時間才想起蝙蝠俠好像也是正義聯盟的一員，蘇珊不感興趣地劃了過去，繼續去找有關於超人的內容。

十幾分鐘之後，搜尋無果的蘇珊心塞地退回了論壇主頁，卻冷不丁地又看見了那個掛着蝙蝠俠名字的帖子。

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原本只有一兩個回復，一看就是很快會沉下去的灌水貼，卻顯示有了五十多個回復。

蘇珊驚訝地“哇哦”了一聲，然後關了論壇。

……蝙蝠俠？

跟她有關係嗎？

又是一天過去了。

一覺睡醒，蘇珊像往常一樣趕去上課，在老師走進教室之前，她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又點開了正聯的論壇，徒勞無功地想要找到有關於超人的新內容。

沒想到的是，蘇珊一點開論壇主頁，昨天晚上那個被她忽略掉的《蝙蝠俠他又壞又甜》，居然還在首頁掛着！

經過了一夜的時間，這個帖子非但沒有沉下去，還在一晚上的時間裏多了幾千條回復，變成了熱門貼中的第一條，把原本那個有關於“無沃克剪輯版直播”都給頂了下去！

蘇珊：？？？

蝙蝠俠什麼鬼啊？

憑什麼把超人給頂下去了？？

考慮到馬上就要上課，縱使心中不滿，蘇珊也沒有點進去，不過在這之後的幾堂課里，她一直有點兒不高興。

等到午間休息時，蘇珊特意谷歌了一下“蝙蝠俠”，結果找出了上千條有關於此人的負面新聞。

什麼“蝙蝠俠涉嫌虐-待犯罪嫌疑人”啦，什麼“哥譚都市傳說”啦，什麼“蝙蝠俠被控告故意傷人”啦……蘇珊忍着不適，把這些新聞都看了一遍，對蝙蝠俠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通過油管上的視頻，她遠遠地看見了白宮表彰會時蝙蝠俠的全貌：

一個戴着面具、全身黑漆漆、平平無奇的男人，相較於周圍的超級英雄，尤其是超人而言，他的存在感幾乎是零。

關掉視頻，蘇珊捂住嘴，終於控制不住地開始納悶：

像蝙蝠俠這種對待人很壞的傢伙，憑什麼被稱為‘超級英雄’呢？

不要求他像超人那樣完美，但也不能讓這麼一個手段殘忍的罪犯加入正義聯盟啊！

想到這麼一個壞蛋的貼子，居然超過了她心目中的完美愛豆超人成為了熱門第一……在下午的兩堂課中，蘇珊心中一直很憋悶。

這種憋悶，在下課之後，發現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在課上偷偷摸摸、如痴如醉地看手機，而且看得還就是那個《蝙蝠俠他又壞又甜》的帖子時，達到了頂峰。

衝著朋友，蘇珊發了好大的火：

“你怎麼能為蝙蝠俠的帖子添磚加瓦、增加關注呢？你不是和我一樣都是超人的粉絲嗎？我們身為超人的忠實守護者，難道不該現在就去拚命給《無沃克剪輯版直播》回復，增加熱度，讓它奪回熱門第一的寶座嗎？！”

叛徒！

一群叛徒！

“別、別生氣啊，蘇珊。”

好友死死地握着手機，無奈地勸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你解釋不清，要不然，你先去看看《蝙蝠俠他又壞又甜》再說？”

“我不看！”

蘇珊生氣極了，“蝙蝠俠算什麼東西？誰都不能取代超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等着，我這就去給超人的帖子刷回復！”

“你先看嘛！”

好友堅持着道，她的臉上還掛着可疑的紅暈，傻笑着說，“光是看看這個帖子不回復，也不增加它的熱度啊，正好，你也能知道為什麼蝙蝠俠的帖子會比過超人的呀！”

“我不——”

“來嘛！來嘛！”

好友笑得如同賣安利的推銷員，把手機幾乎送到蘇珊的眼睛底下，“來呀，來呀！看一眼嘛！就看一眼！”

蘇珊冷哼一聲，沒好氣地瞪了好友一眼。

她接過了對方的手機。

……

……

多年以後，傳媒專業的學生在研究“超英文化崛起”這個龐大且複雜的話題時，總會提起兩個恆定的概念：

第一個是超人的“夕陽之照”。

第二個，則是當年造成全國轟動的《蝙蝠俠他又壞又甜》。

年復一年，只要是大家談論起“超英文化”時，這兩個概念就會被提出來，被大家一遍又一遍地拿出來鞭-屍。

在相關的資料和教科書上，“夕陽之照”和《蝙蝠俠他又壞又甜》被並稱為著名品牌大師薇拉.塞納的兩大傑作，許多業內人士和超級反派們“親切”地將着二者稱呼為：

……萬惡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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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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