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曹姑子 （四）曹瘋子

()第五章曹姑子（四）曹瘋子

等到劉季熟悉的背影，慢慢消失了，曹姑子才關上門，回到屋裏，收拾劉季留下了的殘局。

收拾好了之後，曹姑子靜靜地做了下來，又有些後悔了，要是多準備一點錢就好了。這麼長的時間，劉季在路上夠花嗎？在路上，可不比在家，什麼都得花錢。這世道，沒錢的寸步難行。但是曹姑子轉念一想，劉季也該到外面吃吃苦，像他這樣，整天嘻嘻哈哈的，什麼時候才學會過日子啊？

曹姑子的身世，其實挺可憐的。她的家，本身也挺富裕、挺風光的，在村裡也算得上頭號了。不過，到了她爹這一輩，可就走下坡路了。

說起來，那龐大的楚國，在秦兵的將進攻下，節節敗退，即將崩潰了。而曹家的的命運，也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曹太公的前大半輩子，與祖輩一樣，一向過着還算得上是安穩愜意的舒適生活。曹氏祖輩中，也曾出現過一位大人物，在楚國里做了大官。但由於為人耿直，得罪了人，被仇家的同夥參了一本。幸虧楚王還算是格外開恩，沒治他的罪。不過，曹大人一下子被剝奪了職務，成為楚國的庶民。

這位曹大人，回鄉后，就把心思放在了兒孫上，立志把兒孫培養成讀書人。到了曹太公這一代，依舊沒有忘記祖訓，對自己的兩個兒子，教育有方，都成了當地響噹噹的有學問的人。

曹太公正在感到欣慰之時，一下子，村裡來了一支部隊，將曹家洗劫一空，並帶走了曹家的大公子。曹太公後來才知道，這支部隊，隸屬於項燕，戰前臨時逃跑，成為了一夥無惡不作強盜，後來，又聚集到芒碭山上，做起了專業的土匪，專門欺負百姓。

沒過多久，二公子又出事了。當時，他的手裏，還拿着一本《禮記》。被秦兵抓走了，成為一位秦國的士兵。在秦國與楚國最後一戰中，項燕與他擁立的昌平君，都兵敗自殺。曹家的二公子，當時也上了戰場，但戰爭勝利后，連家都沒有回過，也不知被帶到哪兒了。到底是不是死了，也沒個音訊。

連連失去了兩個兒子，曹太公的心碎了。曹大媽傷心難過，也在楚國兵敗的這一年，與楚國一起，悲憤地走了。這是曹家的又一個不幸，要不是還有一個未成年的女兒，曹太公早就要去追隨老伴了。

曹太公帶着曹姑子，相依為命。好在曹家還有一個祖傳的宅子，被變賣了，生活還能過得去。

曹姑子十六歲那年，曹太公已經到了天命之年。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人要是到了不順的時候，喝口涼水也塞牙。這不，又來事了。

村裡另一大戶人家，姓雍，是雍齒的一位遠房叔叔，人都五十多了，比曹太公年歲還大一些。這位老先生，因為年輕時賭博賴賬，被打瞎了一隻眼睛，成了獨眼龍。後來，獨眼龍有了錢，娶了好幾任的老婆。說也奇怪，他的女人，都是過門沒幾天，就死了。這不，又是死了一位，而為他送葬的，就是周勃。

獨眼龍的新任老婆才死了沒幾天，就不安分了。他聽說曹姑子長得水靈，就下了很重的聘禮。曹太公可不答應，這位昔日的小流氓，今日的老流氓，竟然動起這種邪念，真是不怕遭天譴。

獨眼龍看到自己理想中的小媳婦，被曹太公拒絕了，惱羞成怒，居然謊稱曹太公為逃避徭役，謊報年齡。獨眼龍一直告到縣衙，要治曹太公的死罪，好在事成之後，再把曹姑子搶來。到那時，還不怕她不依？

到了縣衙，虧得有一位蕭何先生，看出了這是一樁冤案，在暗中來回地周折幫護，總算保住了曹太公的性命。死罪是免了，但胳膊還是被打殘了。

獨眼龍看到曹太公能活着回來，有些不甘心。但不管怎的，曹太公的胳膊是殘廢了，按當時的律法，就可以免於徭役。看來這一招沒戲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獨眼龍在心下說，我娶不到曹姑子，你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恰好，秦始皇嫌宮室太小，大肆興建宮殿。宮殿修好了，總得有人去住，要不，豈不成了鬼城。這位好色的皇帝，四處選美，想將天下的美女，都摟到自己懷中，獨自享用。

獨眼龍趁機又向縣衙，不懷好意地誇讚曹姑子是泗水的第一美人，並請人畫了一張美人圖。縣太爺一看，美女啊！朝廷一定會滿意的。這可是一件好事，要是真能成的話，可比送金送銀強多了。說不準，自己還有被提升為郡守的可能。很快，在縣衙已經形成了紅頭文件，就要下發了。效率真快，不容得有什麼變數了。對於這檔子事，蕭何也無可奈何了。

獨眼龍這回得意了，就等着曹太公哭天叫地了。看你還能神到哪裏去？

曹太公聽到這個消息，果然沉不住氣了，這不是要斷送女兒一生的幸福嗎？情急之下，曹太公想出了一個無奈的辦法：裝瘋。

曹姑子在一夜之間，真的瘋了，頭髮似乎都有些白了，和真實的年齡反差很大。曹姑子在大街上，光着腳丫子，到處亂跑，滿臉都是令人作嘔的穢物。街上的孩子，撿起泥塊子砸曹姑子，還一邊笑着、罵著。曹姑子也撿起泥塊，亂丟亂砸，不住地笑嘻嘻地做鬼臉。

從此，曹姑子就有了“曹瘋子”的綽號。

曹家都到這份上了，獨眼龍還是放不過，他找來幾個地痞無賴，把曹姑子狠狠毒打了一頓，還要把她丟進糞坑，看她到底是真瘋還是裝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