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仗劍天下君何在 第三十章 八苦輪迴

第一卷 仗劍天下君何在 第三十章 八苦輪迴

白瑄趁着暑期,迫不及待搭上輪船回國。經過長途跋涉,他回到白府。府上已是如過節一般熱鬧,白夫人張羅了一桌給他接風洗塵。此時,林思甯聞知,也早已來了白府。白瑄估計是母親叫她來的。“你這孩子,去了那麼久,也不給林姑娘去封信,害她急得,三天兩頭往我這邊跑。”林思甯被白夫人說得不好意思,“這不正好陪伯母聊天嗎。”白瑄沉默不語,過了一會說道,“我今晚去別苑住。”

白夫人錯愕,“怎麼剛來就走,你就這麼不待見娘嗎?”說完,就抽出手帕,一副要哭哭啼啼的樣子。白瑄左右為難,林思甯上去解圍,“伯母別傷心,含玉哥哥累了,這天氣炎熱,那裏也涼快些,讓他好好休養休養也好。”白夫人破涕為笑,“還是林姑娘懂事。”

白瑄入了別苑,一切如舊,只是物是人非,白府派來一批新的下人前來伺候,他到處沒找到蘭汐。“蘭汐人呢?”

林思甯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釋,“她應該是嫁人了吧。”說話聲越來越低。白瑄看着她眼神飄忽,就知道事情不對。他對着前來服侍的丫鬟正色道,“她到底去哪裏了,快說。”林思甯被他的聲音有些嚇住。丫鬟哆哆嗦嗦,只能招供,“你走了沒多久,她就被府里趕出去了,不知道趕去哪裏了。”白瑄氣得直發抖,拔腿就嚮往院外走去,被林思甯一把攔住。“別攔我,我要去問問,為什麼趕走她。”

“她都走了好幾個月了,你現在去問幹什麼。問了也不知道下落,只會讓你和父母又生罅隙,難道你為了一個丫鬟和家裏翻臉嗎?”

“丫鬟?”白瑄瞥了她一眼,林思甯從未看見他的眼神透出這種輕蔑的神色,“難道丫鬟不是人嗎?難道在你們眼裏,就應任打任賣?”

林思甯愣神,她從小概念里,自然丫鬟是丫鬟,主人是主人,她不知道白瑄會把丫鬟當家人。她確實一時沒法理解他的觀念,但這次再見時,確實白瑄有些變了。林思甯看白瑄對他比以前冷落,只呆了片刻便離開了。

白瑄換了衣服,出門徑直往清河浜走去,走到沈家門口,大門緊閉,貼着封條。封條已經陳舊有些破爛,門口也積了灰,估計這屋子許久沒人住過了。他直覺沈家出了大變故,滿街到處尋找沈之晴,到處問人,可問到的人都是嚇得直搖頭說不知道。白瑄要瘋了,他找了大半天,依舊沒有看到沈之晴的人影,也沒問到任何信息。他立即直奔藥鋪而去。張掌柜看到白瑄,有些驚訝,剛想寒暄幾句。白瑄衝上來就問,沈家出了何變故。張掌柜本想這事情因由韓崢說了比較好,可眼下韓崢又不下。他臉抽動了半天,也只支支吾吾說了幾個字,“沈家出事了。”白瑄急得不行,“韓崢呢?”轉由奔去韓府錘門,直接把韓崢給錘了出來。當韓崢看到他心急火燎的樣子,就猜到一大半他為何而來。韓崢引他入內,將前沿後果都與他說了。只見白瑄握住茶杯的指節越來越發白,等他話剛說完,白瑄已經杯子捏了個細碎,鮮血從指縫裏冒出。韓崢見狀,趕緊拿了塊乾淨紗布給他纏上。他甩開衣袍,站起身,咬牙道,“我回府去問他們!”

“幹什麼?”韓崢立即跑到前面攔住他,“這次你爹抓人,有根有據,朝廷還下了嘉獎。現在罪名坐實,你若讓他翻案,那就是欺君,到時和你大哥一起牽連。你還想不想見到沈姑娘了?”

“她在哪?”白瑄拉住他衣袖。

“她留了字條就走了,我後來派人都找過了,她應該出城去了。你放心,她不會有事,她估計也想回來報仇呢。”韓崢嘆了口氣,“唉,怪只怪你們有緣無分。”

“是我害了她。我應該去向朝廷說明一切,我要給她一個交代。”白瑄有些失神,往前走了幾步。韓崢還是將他拉回來了,江若涵此時正迎面進來,“含玉兄,你回來啦。”再看看他臉色似乎不對,韓崢朝他使了個眼色,江若涵看着他口型,知道是讓他勸勸白瑄。“含玉兄,我覺得你此刻跟白府對抗甚為不妥,一來自己牽連,你與沈姑娘徹底緣盡,你也彌補不了她;二來如今我們事業未盡,此番對抗,我們將腹背受敵,更多同仁可能會受此牽連,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白瑄聽到江若涵說得他無力反駁,頓時心中無比憋悶,用拳頭狠錘了自己幾下腦袋,他覺得自己才是全天下最沒用的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如此無力,曾幾何時他也有治國平天下的胸懷,之後懷揣劍膽琴心,遊歷天下,見到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他悲天憫人,希望集一眾有識之士還蒼生一片樂土。如今,他遊歷東瀛,與同興會結為同盟,他躊躇滿志回國,希望與韓崢等一起打破這個支離破碎的舊制,他想着這次與之晴團聚,便與她結親,從此與她共度餘生。他拿出懷裏的荷包,這裏的青絲已繞過他心坎無數重,他不止一次想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今只留空餘恨。韓崢把那支折斷的發簪交給他時,白瑄眼眶濕潤了,“黃泉之下也不共戴天,她恨我竟如此,是我該死。”他想不到自己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要仗劍天下有何用;他連身邊人都留不住,他有何顏面為蒼生求道。白瑄聚集的怨恨終於迸發了,他發瘋似地在別苑院內舞劍,直至筋疲力盡,他拒絕再見白府任何一個來客,他砸爛了琴,把自己灌了個爛醉。林思甯來找他時,發現他醉得半躺在院內水池裏。身上衣服浸了濕透,緊貼着身體,林思甯連袒胸露背的男子都未見過,見到白瑄肌肉在衣服下凸顯,不由臉燥紅,但不知為何心跳也加速。她連忙喊了下人把白瑄拉上來安置在塌上,林思甯用手帕幫他擦掉臉上的泥。白瑄半醉半醒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之晴?”林思甯一愣神,白瑄這才看清楚,“哦,是你。”

“含玉哥哥,你是怎麼了?”

“哼,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知道我心裏空空的,像被抽走了什麼。”白瑄撫摸着自己腦門,“這個世道讓人無力呼吸,我想掙扎卻掙脫不開。”

林思甯並未懂他的意思,但看情緒,他定是遇見了及其痛苦的事,“是不是與你剛剛提到的之晴有關?”

白瑄沒有回答。林思甯在他身側坐下,倒了杯熱水,扶着他喝下,“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不管是愛還是怨,都是牽挂,我們總也逃不出這八苦輪迴。情緣若在,總會有相遇的一天。”

白瑄看着林思甯有些黯然的眼神,“你也有放不下的事?”突然覺得這話問得有些冒昧,“對不起。”

“沒事。我的事,我也沒指望過。”林思甯不好意思看着他濕漉漉的身體,只得撇過頭,因為她也不想讓他看到眼裏泛出些淚水,“含玉哥哥,我現在也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為而能為之。你可以放不下,但不能成為執念,否則也會累及他人。”

白瑄看向天花板沉思了片刻,他轉過頭,看向林思甯,“謝謝你,甯兒。”林思甯又露出甜笑,“含玉哥哥,我以後再來看你,但你不能再自暴自棄下去。否則甯兒也會不開心的。”白瑄笑着點了點頭。林思甯留下了一盒涼糕,她準備離開時,正逢韓崢走進來。“子君哥哥,含玉哥哥剛跌水池裏了,你給他換身乾淨衣服吧。”林思甯笑了笑,打了招呼便走了。

韓崢看到白瑄濕衣服貼着身,近身就聞到一股酒味,猜他心情不好剛發泄了一通。韓崢喊來下人,幫忙給他換上乾淨衣服。“剛剛林姑娘在,你這樣子不會冒犯她吧。”

“她是我妹妹。”白瑄有些有氣無力。韓崢見他情緒稍微恢復多了,又讓他坐下多喝了幾杯水。“我們內部可能出了內鬼。”韓崢輕聲說,“你府里換人了?說話方便不?”

白瑄向他使個眼神,兩人走進了暗室。“江府被人盯上了,我和風吟只能暫時關了講堂,現在他在我家暫避風頭,周楠那裏有幾個實業也被官府封了。最近張昌和的藥鋪經常有人轉悠,名義上說是買葯,但他說看見對方手指上有繭子,一看便是慣常拿刀的人,所以,我們最近不便去藥鋪。現在緊要的是要找出內鬼,而且我們得找地方再重新開講堂。否則功虧一簣。”

“這個暗室只能暫時接頭,長久也不安全,畢竟這裏現在都換了白府的人。”白瑄皺着眉沉思了一會,“我倒想到一個地方,但不知道合不合適?”

“哪裏?”

“慕寒霜那裏。”白瑄眉頭未展,荷風雅敘人來人往確實一個比較適合掩護的地方,但閑雜人等比較多,也難免會有隱患,在那裏商議也只是權宜之策。“只能這樣了,目前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韓崢想了想,“你說你在日本聯合了同興會的人,那現在他們那裏怎麼說?”

“他們力量很強大,還有軍火。”

“你想和他們一起舉事?”韓崢有些驚訝,當初他們只是想通過團結學子,直通翰林院,向朝廷諫言變法,他當初藏一些火器想用於防身,但一旦到舉事的地步,就非同小可了,這與謀反同罪。

“要想祛除沉痾痼疾,必須下猛葯,所謂不破不立。”白瑄語氣很堅定,“我們現在做的只是緩解而已,並不能改變朝廷現狀。”

“嗯,如果你真是這麼打定主意,我必追隨。只是……”他有些猶豫。

“你想說保下風吟?”韓崢點了點頭,“他是學子們仰慕的聖人,也是天下讀書人的種子,請到時勢必保下他。”白瑄突然有陣酸楚,他拍了下韓崢的肩膀,“放心,他有你這位知己此生足矣。”

“我也足矣。我有你這位兄弟也是此生榮幸,願與之同生共死,仗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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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宗主又栽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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