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那些情愫
第二天清早,韓復將抱着加菲貓的殷朔叫起來,殷小朔在毛絨玩具上蹭蹭頭,抱怨,“熱死了。”
韓復道,“是啊。九月天,抱着他睡,能不熱嗎?”
殷朔看他,“幾點了?”
韓復笑,“五點。先上點葯,再起來晨練。”
殷朔於是將加菲橫着放在枕頭上,小腦袋支在上面趴好。韓復過來揭被子,小孩聲音軟綿綿的,“冷。”
韓復笑,“這個點最涼,一會就不冷了。”
於是,殷小朔更緊地抱着加菲。
韓復輕輕褪了小孩褲子,將乳液在手心溫一溫,小心地替他塗在帶着腫痕的臀上。
殷朔雖然一副享受的樣子,可到底還是臉皮薄,韓復指尖一碰就臉紅了,五點多,夾着夜風,又剛剛從熱被子裏出來,小孩的屁股上起了薄薄的一層雞皮疙瘩。韓復輕輕塗好了葯,要他再趴一會,小孩倒是很好心腸地問,“隊長和李學長怎麼樣了?”
“頂睡了。”韓復道。昨天已經太晚了,就沒讓兩個人回宿捨去。
小孩放心了,又佔着便宜似的抓緊再眯一會,也不知道怎麼了,一上學覺就睡不夠。
殷小朔抱着大抱枕晾着屁股,韓復就聽到門鈴響了。殷朔連忙拉被子,韓復按住他,“不用,韓給你鎖上門。”
殷小朔搖頭,那也丟人啊。又不是家裏只有自己和韓,小屁股露在外面不要緊。
韓復笑了笑,“葯蹭在被子上就不吸收了。小心疼。”
殷朔本來不覺得,可一動身子,真的疼,像是比昨天挨打的時候還疼。於是,小孩狠狠瞪了韓復一眼,卻又有些心虛,所以瞪過之後,小小地縮了下肩膀。
韓復笑了,“再趴一會。我去看看那兩個。”
殷朔沒有應聲。他不覺得自己是吃醋,可是,心裏有點不舒服。
“教練。”
“教練。”
沈嵩和李越源的精氣神還是很足的,韓復道,“時間還早,怎麼不多睡會?”
“疼得睡不穩。”李越源道。
“我們來看看有沒有要做的。”沈嵩道。
“活動活動。待會去學校訓練,做不好一樣要罰。”韓復很冷血。
“是。”沈嵩應了。
李越源想說什麼半天沒開口,最後道,“我去做飯。”
“我幫你。”沈嵩說。
“阿嵩,你過來。”韓復叫沈嵩。
沈嵩跟韓復去了書房,他一向是自律的人,哪怕臀腿上的傷逼得他連站立都像是酷刑,依然強迫自己保持良好的儀態。
“昨晚沒睡好?”韓復問。
“還好。”沈嵩答。兩個人都算是寡言的人,對上了也是一字一字蹦。
“照顧越源?”韓復看着他。
“越源後背都是傷,根本沒法睡。”沈嵩還是心疼的。
“你不是也一樣。他傷在背上,還能忍一忍。今天的晨訓,你怎麼辦?”韓復道。
“我忍一忍也就過了。”沈嵩道。他從來沒有挨過打,哪裏知道挨打過後更難熬。晚上擔心李越源睡不好,根本就沒有睡安穩,好不容易迷糊了一陣,一覺醒來卻是痛得更厲害。下床那幾步都快穩不住。
韓復拉開柜子,扔給他一瓶藥油,“這是我從前執行任務的時候用的,效果很好。”
“謝謝教練。”沈嵩道。
“這是禁藥,沒有學名只有代號,代號很長,我們通常都叫扒皮油。是說,這種葯揉的時候,像褪了一層皮一樣。今天還不能用,等過四十八小時傷還不褪再讓越源給你揉。”韓復說著就倒了杯水給他,不知加了什麼藥粉進去。
沈嵩握着杯子,“這個喝了也會更疼嗎?”
“怎麼?”韓復挑眉。
“我想拿給越源。”沈嵩道。
韓復輕輕搖了搖頭,“手。”
沈嵩不解,卻還是伸了胳膊出來。
“翻過來。”韓復道。
沈嵩翻過來,掌心朝上,韓復開了抽屜,抽出戒尺就是狠狠一下。沈嵩大概是從小學被班主任打通堂之後再也沒挨過手板,這一下打得他臉紅到耳根。
韓復收了戒尺,“喝葯。”
沈嵩重新端起杯子,乖乖將葯喝了。
韓復道,“和越源在一起,多久了?”
沈嵩臉紅,低下頭道,“兩年多了。”
韓復道,“感情有時候是需要經營的。我知道你寵越源,但是有些事,有點原則。你的傷是板子打的,他的傷是藤條抽的,傷勢不一樣,葯也不能亂吃。”
“阿嵩知道。”沈嵩沉聲道。
“昨晚照顧他一宿,自己沒怎麼睡,他知道嗎?”韓復問。
沈嵩搖頭,“越源疼得厲害。”李越源一直鬧着給他上藥,小心翼翼地幫他塗傷,賴在他背上,還想親他傷痕。沈嵩總覺得就算是情人,被親屁股也別彆扭扭的。兩個人做到那一步的時候,偶爾為之是情調,可專門這樣上趕着,總有些難為情。
李越源和他慪氣,加上又實在是累了,沒折騰一會就睡著了。
“永遠一個人扛着,能扛多久?你自己習慣了悶着,不開口,他也不知道。現在感情正是熱的時候,心甘情願地寵着他,照顧他,再苦再累也熬着。兩年多了,四年呢,八年呢,責任總是很沉重的,等熱情淡了,你的委曲求全成了理所當然,到時候你憋悶,他比你更難受。”韓復道。
沈嵩不說話。
“昨天,你自己說的,越源不是媳婦。知道你現在聽不進去,認定他就是一輩子,不會有倦的時候。提句醒,兩個人的事,還是要讓他知道。”韓復自己倒了杯水。
“阿嵩明白。”沈嵩握着藥油,剛剛挨過戒尺的掌心有些燙。
早晨吃飯,殷小朔的屁股下面墊着厚厚的棉墊子,李越源陪着沈嵩站着。
殷小朔挪着小屁股起來,“我也站。”
韓復抬了下頭,自己夾了一片腰果,沒說話。於是,在最不講尊卑的圓桌上,韓教練一個人坐着,三個小孩都站着吃飯。
殷朔偷眼瞄了好幾下,看到隊長和李學長都自然地很,可是終究心裏悶着不舒服,也不怎麼夾菜。喝完了一碗小米榛子就說自己吃飽了。
“真吃飽了?一會跑不動了可沒人心疼你。”韓復道。
殷朔賭氣一般,掰了半個饅頭,就着李越源用沙其醬扮的茄子吃了。
出門的時候,韓復去提車,沈嵩望了眼靠在牆上玩頭髮的殷朔,小孩的眼睛清澈單純,手指轉着長長髮絲的時候,臉上帶着那種半是迷惘半是安靜的表情,很讓人舒服。
“對不起。”沈嵩道。
“隊長——”殷小朔不好意思了。
沈嵩伸出手來,“我跟了教練,不介意的話,叫師兄。”
“師兄。”小孩叫了,明明喜歡佔便宜充大輩分的殷朔在這個隊長面前可是一點也沒想到自己入門早的問題,話說,沈嵩就是真叫他師兄,他還不敢答應呢。
“隊長疼嗎?”小孩眨着睫毛。
沈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卻點了點頭,“疼。”
李越源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可是到底是神經太粗了,“怎麼了?小殷朔,你也挨揍啦?”
殷朔擰過臉,“兩位師兄先走,我鎖門。”
李越源看着沈嵩,“還不好意思了呢!都是男人,挨揍怕什麼!”
沈嵩狠狠踩了李越源一腳。
殷朔鎖上門,琢磨着隊長的主動示好,是在告訴自己,他是跟了韓的弟子,可是,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韓復開車,殷朔坐在副座。
沈嵩抬腿上車的時候,後面就抽得生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應對即將到來的五千米,只是他知道,自己身為隊長,責無旁貸。
因為遲到被罰了無限期體能加罰的六個人到得很早,韓復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做熱身了。
殷朔李越源沈嵩一起加入熱身隊伍,沈嵩面對球員,依然是隊長范十足,只有李越源清楚地看到他做原地高抬腿上抽搐的嘴角。
韓復一到了球隊就變得面目可憎起來,眼睜睜地看着九個人上跑道,其中三個還是傷病員,毫無同情心。
殷朔曾經以為,自己的體能非常好。可是當他拖着兩條傷腿和一個腫了一圈的屁股跑步的時候,他才知道,那種痛苦,不是你身輕如燕八步趕蟬能夠解決的問題。是每走一步,就拉動傷處,一邁步一抽筋的疼痛。
李越源領跑,後面跟着的是遲到的另外幾個人,殷朔後面的,是從來都在掠陣的沈嵩。殷朔知道自己疼,可是,他更清楚地聽到身後隊長強壓的倒抽冷氣的聲音。那是第一次,僅僅跑了八百米,自己的額上就冒出了汗珠。
“小朔!”季連崇叫出殷朔的名字的時候,殷朔已經疼得昏天黑地,除了數還有多少圈什麼都記不住了。
“請不要打擾我們訓練。”身後的聲音很穩定,帶着天然的權威力量。
“阿嵩?你們跑了幾圈?怎麼會累成這樣!”季連崇震驚地看着沈嵩,這人的體能一向超強的,可今天居然會比前面那些球員看起來還累。甚至每跑一步,額上都有汗水沁出來。
“還有三圈,如果沒有急事的話,可以等我跑完再說嗎?謝謝。”沈嵩很客氣,語氣卻帶着天然的疏離。
“可以。”季連崇話音剛落,卻伸手將殷朔從隊伍里拽了出來。
殷朔護體的碧虛功反彈,卻被一股更柔和的力道化解了,跑得天昏地暗的小孩抹掉了快要流到眼睛裏的冷汗,“師兄。”
突發意外,奔跑中的隊伍也停了下來。
韓復的影子漸漸拉近。季連崇一過來,他就向這邊走。
沈嵩看到韓復馬上過來,於是道,“韓殷朔原地待命,其他人,繼續!”
“小朔,怎麼累成這個樣子?”季連崇太了解殷朔的武功底子,一般的體能訓練,決不至於到大汗淋漓的程度。
“季連,我希望你尊重友隊和籃球的規則。”韓復的聲音很冷。
“韓——”小孩順理成章地掙脫了被季連崇握住的手腕,向韓復靠過去。
“韓教練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解釋,以小朔的功力,為什麼會累成這樣?”季連崇一點也不繞彎子。
“訓練流汗很正常。”韓復表情淡定。
季連崇毫不退讓,“我昨晚心緒紛亂,感覺到小師弟情緒不穩,恐有誤傷,便卜了一卦,卦象顯示——”
韓復沒有讓他說完,“你以為自己是周文王嗎?”
季連崇道,“韓教練,我是小朔的師兄,師弟情緒不穩,恐有誤傷只是客氣的說法,事實是,有人讓小師弟受傷了。不止是身體,還有心緒。”
“哦?”韓復的態度很定。
“要我說得更清楚嗎?天山門下,人人以懸壺濟世為己任,在下雖不才,也略通岐黃之術,小師弟腰以下、腿以上,受了至少需要十天才能完全褪去痕迹的傷,韓教練是欺我師弟年幼,天山門下再也沒有可以回護的人嗎?”季連崇的目光像是錐子,釘在韓復臉上。
殷朔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韓復慢條斯理地道,“這麼巧,韓復剛巧也研習青囊之道,據我看,季連師兄你頭髮以下、脖子以上,受了至少八十年都治不好的傷,如果不嫌在下多事的話,韓就幫您買一張去北京的車票,您到武警總醫院看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師兄出現,人家小朔有撐腰的人了~
謝謝逆緣的長評,辛苦魂兒啦~
哼!有福利你們都不留言的說,我鬱悶啦!
文未校對、歡迎捉蟲、有錯必改、謝謝大家!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