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眾人看着,以一種怪異的眼光看着,許平秋說話像在自言自語,不過那胸有成竹的微笑里,似乎還隱藏着很多東西。
有嗎,終極標靶是誰?
肖夢琪帶隊,是在海關出境管理處眼睜睜地看着卞雙林和何佔山出去的,檢查員咚聲一個大戳,那似乎釘在她心上,讓她心猛猛地顫了一下。
“收隊!”肖夢琪喊了句,帶着眾人出了這裏,魚貫上車,車裏沉悶着,誰也沒吭聲。
放走了,就這樣放走了,李航捏着搶的指節都發白了,車停到檢查站外時,他突然喊了聲:“停車!”
回頭,對肖夢琪道着:“我想知道,這是誰的命令?我們究竟在接受誰的指揮。”
肖夢琪撥着電話,直接給了他,他一聽,怒氣萎了,喊了幾聲是,然後氣咻咻地擺手,不再發言了。
是許平秋的聲音,直接罵這種時候你敢犯諢,就別回來了,交了槍自己滾蛋吧!
隔着一道國境線,這邊在糾結,那邊也在糾結,卞雙林緩緩地走在行人路上,回頭時,面無表情的何佔山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他和藹地問着:“大兄弟,咱們兩條腿可跑不了多遠,不至於就準備這麼潛逃吧?”
“那你說怎麼樣?”何佔山道。
“護照、錢,馬老闆答應的可一樣都沒兌現啊。大兄弟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卞雙林小心翼翼地道。
“你不用挑撥,我不走,但我要保證馬老闆安全離開。”何佔山面無表情地道。
“所以,拿我出來試試?那要出事,不得連你也搭上了?”卞雙林瞠然道。
“是啊,這不沒事嗎?”何佔山道,伸手攔着車。
“有事的時候就晚嘍,我覺得你們老闆的作風有問題啊,要在這裏出事,我們連迴旋餘地都沒有,就試探也不能這樣試探啊。”卞雙林稍有鬱悶了,容不得他細想,車來了,何佔山摁着他,直塞進車裏。
隨便找了個地名,下車,繼續乘車,繼續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下車,再等車上車,這是香港啊,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卞雙林知道這種拙劣的試探手法,是把他當餌用,出關,等於是告訴警察,詐騙案涉案人員卞雙林在這兒,來抓他吧?
要來了,那說明五原的事已經暴露了。
要不來,那說明警察還沒有把他們放進抓捕名單里。
可卞雙林有一種隱隱的危機感覺,總覺得心神不寧,不是第六感覺,而是對於馬鋼爐的所作所為,不停地通過銀行匯錢、通過地下錢莊轉贓、通過代購公司送錢,錢多得一時半會根本沒法處理,那些不知道他怎麼掌握的賬戶,總有取之不竭的資金似的。最讓卞雙林感覺到心驚肉跳的是,他居然把老婆孩子都送出去了……
可就這樣,居然都沒出事啊?!
“下車。”何佔山喊了聲,給了司機錢,找零也不要。
他帶着卞雙林走向一座門樓,卞雙林愕然發現,轉悠了兩個小時,又回來了……
這時候,幾處監控看到的,都長舒了一口氣,張勤回頭看到了許平秋正在卡時間,人繞回來,他笑着道:“時間卡得很好,天黑前再回來,這麼大膽來一次,基本就是最後一次了。”
“接下來呢?”張勤問。
“接下來…行動信號,就在他身上了,協調一下深港警方,車站不用守了,主要是碼頭和機場,如果他還相信自己的判斷,就應該用最快的方式離開。就在今天晚上。我覺得以他的思維方式,應該走海路,他不敢坐航班。”許平秋道。
技偵編着命令,在數個屏幕上,能實時看到外勤已經整裝待發,不過在兩位刑事專家眼中,這麼點力量,實在是太單薄了,即便有對何佔山手機的監控,可在那個上千萬人口的城市,找到那個消失數小時的嫌疑人,何其難也……
插翅難逃(二)
何佔山是乘着黑色的商務轎車走的,離開關口前行數公里,他一手駕車,一手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瞥了眼副駕上百無聊賴,正點着根煙抽的卞雙林,注視着前方,接通時,他直接道着:“馬老闆,我們回來了,很安全。”
“好的,我知道了……下一步你知道該怎麼辦?”馬鋼爐的聲音。
“知道。”何佔山道。
“住處有給你留下的東西,自己取,兄弟一場,好自珍重了啊。”馬鋼爐道。
“馬老闆您也保重。”何佔山說了句,摁了電話,直接把手機從窗外扔出去了。
拔完電話,他像心理暗示一樣,看了卞雙林一眼,卞雙林在抽着悶煙,那愁苦的樣子讓何佔山覺得有點不忍了,他坐好,正襟開車,卻不料卞雙林開口問着:“馬老闆今天走對不對?”
“對。”何佔山道。
“馬老闆根本沒準備給我錢,對不對?”卞雙林笑了。
何佔山一愣,然後笑了。
想分贓,你得有拿贓的實力,身邊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明顯不屬於有實力的,即便出了不少好主意,可僅僅是動了動嘴皮而已。
“大兄弟,商量個事怎麼樣?”
“什麼事?”
“放我一馬,反正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用不着再在我身上費心了。”
“你說什麼?我怎麼不懂?”
兩人對視一眼,何佔山突然發現這老頭兩眼精光外露,射得他有點心虛了。
他不理會,也不準備解釋,只是默默地開車。
卞雙林清楚,這是個特殊的人,屬於那類腦袋別在褲帶上,活一天賺一天的主,他思忖着道着:“別傻了,我們可能要出事,早聽我的,直接出境,能帶走多少帶走多少,還有得一搏,現在恐怕不好走了。”
“是嗎?我怎麼沒發現呢?”何佔山不屑道。
“大兄弟,我跟警察打交道比你時間長,陳瑞詳能被唬住多長時間很夠嗆,他只要暴露一點,那現在起碼咱們應該上協查通報上,星海出這麼大事,我這個知情人應該是警察查找的首要目標,如果有點動靜倒正常,這太安靜了,我都準備好今天被抓了,居然沒有。”卞雙林訝異地道。
“我倒不覺得警察有多高明。”何佔山道。
“有時候確實蠢,可不一定一直蠢下去,馬老闆搞走這麼多錢,理論上講,早該出事了,膽子太大了。”卞雙林道。
“警察星海的事還忙不過來呢,等他們找到這兒,我們早走不知道多長時間了。”何佔山道,對付警察,他有足夠的自信,那些軍人出身,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裏。
“大兄弟,不是什麼事都能用槍解決……馬老闆把我當棄子,他何嘗又不是棄子?這最後的幾個億都讓他折騰,等於是別人已經吃飽喝足了,抹油水抹他嘴上,要出事,他可就一馬當先了?別人驢都偷走了,橛子還留在他手裏,他隨時有可能被人賣了的危險。”卞雙林憂慮地道。雙方本是一毀俱毀的關係,這一毀,可要受池魚之殃了。
“是嗎?他現在應該已經上船了。您這麼聰明,多想想自己吧。”何佔山道。
“我不用想,還不就是卸磨殺驢那一套,你準備怎麼讓我咽這口氣?”卞雙林直接問。
這話倒把何佔山嚇了一跳,自從接到這個老騙子,別的不說,料事很准那是沒說的,最起碼這次就料得很准,確實要處理他,因為現在,知道最多的人,就剩下他了。
“你這麼聰明,早幹什麼去了?”何佔山一瞥一笑,沒理會,前方路口泊着兩輛警車,讓他警覺了。
“現在才是時候。”卞雙林道,左手使勁一拉,順手一推,拉剎車,推空檔,車身凄厲一聲,急劇減速,車裏的警察探出頭來了。
何佔山側頭,卻不料卞雙林噗的一聲,煙頭吐在他胸里,燙得他手忙腳亂,不過還是訓練有素,一伸手,撈住了開門要跳車的卞雙林。
嘶啦一聲,卞雙林的衣服被撕開了,說時遲,那時快,卞雙林不走反退,回身一下子拍到何佔山的眼睛上,滋聲冒煙,何佔山嗷的一聲,慘嚎着,眼不見物了。
點煙器,早在他通話的時候,卞雙林已經燒紅捏在手裏當武器了。
一轉眼,卞雙林趁着車速減慢,跳下車,在路面上骨碌碌打着滾,那失控的車搖搖晃晃向警車衝去,兩位測速的交警叫嚷着,眼看不行,跳下車。摁響警報,大聲呵斥,然後看着不管用,掉頭就跑,那輛車,斜斜地,轟聲撞上了警車。
蹲路口逮違章的警察傻眼了,半晌,捂着眼睛,額頭見血的何佔山從冒煙的車裏爬出來,顫巍巍地站起來,環伺早不見卞雙林了,只有兩個警察朝他衝來,他砰砰兩槍,一位警察中彈仆倒,另一槍失了準頭,那位交警那見過這陣勢,嚇得站在當地不敢動了。
何佔山掉頭就跑,慌不擇路地跑。
槍聲,驚動了大隊警察,開始往這個方向聚集……
“怎麼回事?”肖夢琪問。
“撞車了……有槍聲。”李玫掃了眼監控屏幕,繼續在電子地圖上縮小着剛才通話的區域。
很快,從地方的警務頻道里得到了大致情況,有嫌疑人開槍襲警后逃逸。
不用說誰能幹出這種事來,肖夢琪狐疑地思忖着,鼠標直接道着:“肯定是着了老騙子的道了,何佔山對付老騙子,還嫩了點。”
“他們為什麼內訌?”李航問。
“分贓不均?不對呀,現在分什麼贓?”李二冬道。
“不對不對,應該是最後了,何佔山通知馬鋼爐出境,而最後一件事,就是對知道太多的卞雙林滅口,肯定要由何佔山完成。”肖夢琪道,一念至此,她命令着:“往前開,通過事故區域……李玫,定位找到了嗎?”
“還在找……通話不到一分鐘,我只能定位大致區域。”李玫嘴不停,手也不停,神經質地敲擊着鍵盤。
司機在事故區域停了下,接受了檢查,一見同行,又有電話通知,這裏迅速放行,車駛過時,肖夢琪再一次向指揮部彙報,得到了放棄次要目標的命令,追蹤馬鋼爐。
這時候,肥姐的十指神功起作用了,她神經質地尖笑着道着:“哈哈……這個蠢貨光扔了手機,居然沒摔壞,看,準確位置,誤差不超過五米。”
馬鋼爐所持手機的迅速衛星信號定位,幾乎可以看到實時的圖像了,是一片白涯涯和綠茵茵兩個涇渭分明的地方……
……
……
“海邊,他要從碼頭出境。”廖漢秋道。
這是所有的出境最容易走,也最難攔的一種,吞吐量每天數十萬噸的遠洋貨輪,很容易藏身的,而且很多漁船,私底下就和蛇頭有着見不得光的交易,有時候,一個集裝箱裏,全拉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