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第575章

“找他可費了不少工夫,躲到襄汾縣去了,剛抓回來。”

“槍擊案發生前四十分鐘,他就在這兒,車號,人物等信息都是他傳出去的。”

“這單生意,他掙了五萬……”

幾位重案刑警,有一句沒一句介紹着,嫌疑人張輝,業餘攝影愛好者,月初有人找上他,花五萬雇傭他在這裏監拍,這傢伙的裝備着實不賴,有夜視裝備,甚至還拍到了餘罪到學校的畫面。

“出來吧,現在總沒人懷疑我胡思亂想了吧。”

餘罪在門外招着手,把眾人叫了出來,李航重重地給了他一個大拇指,服了,這傢伙比嫌疑人可賊多了,愣是從物業那兒刨到了這麼個有價值的消息。

“如果就是一個圈套,那說明,雇傭這個張輝來偷拍,並把消息傳出去的,應該就是一直很神秘的那股勢力……能查到嗎?現在星海已經東窗事發,戈戰旗有可能也被他們滅口,這種情況下,有可能已經人去樓空了。”肖夢琪道。

“根據支援組俞峰的判斷,他們應該暫時還沒有離境,如果從星海投資的賬戶的拿到了數額不菲的資金,既要安全轉移,又要防止留下讓警察追蹤的線索,這個過程很繁瑣,而且需要很專業的人來做,肯定不會是一次交易,而是分割成小額轉移,我們討論了一下,掌握資金的人,應該還在國內,這麼大的事,牽涉這麼大案子,他不敢假手於人。”李航道。

“能查到是誰嗎?!”肖夢琪問。

鼠標道着:“肥姐正在縮小範圍,根據馬輝的通話記錄以及聯繫人的描述,應該很快能劃定範圍……五原能做了這事的,不多。”

“從哪兒開始?”肖夢琪問,她果真被刺激到了,這些人在底下沒閑着。

然後,一幫子刑警都看向她了,她愣了下,恍然大悟,這個突破口只剩一個方向了:陳瑞詳!

“他被滯留在支隊,可能經偵局的很快要找他問話……陳瑞詳可能不太清楚全盤計劃,但他肯定知道誰設計讓他被抓,誰設計讓他交代宋家這麼多的違法事實,他沒有交代的隱情就是關鍵所在,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還能追回一部分資金,他們肯定已經離開五原了……如果正常渠道申請提審,最快也到明後天了,幫我們確定一下追捕方向。”餘罪道,看着肖夢琪時,她有點躊躇,這明顯是違規的事,陳瑞詳是支隊的重點保護知情人,不可能讓這幫渾小子折騰的。

“而且要保密,我們無法確定對方是不是還留着眼睛。”李航補充了句,他環視着,能相信的,只有這些出生出死的兄弟了。

“肖政委。”熊劍飛看着她道:“如果您為難,我們自己來,告訴我們他關在哪兒就行了。”

肖夢琪被逼到了進退維谷的角落了,她看看餘罪,餘罪也嚴肅地看着她,曾經抗命、曾經自殘,直到現在還是毀譽參半,也直到現在,仍然初衷未改,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追尋着被隱瞞的真相。

“你一定會答應的,否則以後就只剩下‘政委’這個稱呼了。”餘罪淡淡地道。

“我怕我答應了,連政委這個稱呼都得丟了。”肖夢琪驀地笑了,直接道着:“跟我走,有兄弟命都丟了,我還在乎這個,大不了和你們一起出現場去。”

眾人相視一眼,跟着肖夢琪,直奔支隊。

幾個小時后,一輛救護車風馳電掣駛進支隊,接走了羈留室已經昏厥的嫌疑人陳瑞詳,之後很快傳出刑訊醜聞,鼓樓分局政委肖夢琪、重案隊代隊長李航以及參與此事的數人被齊齊停職,隔離審查,連許平秋也受到了此事的波及,因為集資詐騙案事發前未引起警覺,事發后未採取有效防控措施,加之支隊發生刑訊一事,他被省廳黨委要求在會上作深刻檢討………

案懸一線

謠言和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蔓延……

以五原為首,大同、陽城以及省外的長安、株洲、新鄭數地都出現了集體討債的人群,各地公安機關為此專設了登記,一時間來此報案的應接不暇,少則數萬、多則數百萬上千萬,拿着一紙協議已是欲哭無淚,當日就有爬上錦澤苑頂樓往下跳,被氣墊接住,第二天想跳樓的更多了,大廈的物業直接想了狠辦法,把通往天台的門,直接焊死。

每每一個騙局在起底的時候都發現是如此的簡單,星海推出P2P主打產品,百分之零點六至零點九的日息,年化利率接近百分之三百,這樣的荒唐的故事居然有人相信,居然有人把大把的存款投進去。受騙上當的人群從打工者到公務員老師銀行人員什麼樣的人都有,最離譜的是,公檢法也有一大批被套在騙局裏的,受害最深的是市中院,全院一多半公務員集體上當。

這時候回過頭來,其實可以發現謊言是很容易戳穿的,只要監管部門查實一下募資的去向,通報一下合法與否,哪怕有任何一個相關部門對此簡單的查究,都能發現其中的蹊蹺。

可沒有,很多人看到的是星海表面的輝煌,看到的是她們背後大樹的技繁葉茂。於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網上叫囂已經漫天飛了,五原當地的各級部門仍然是噤若寒蟬,萬馬齊喑。

對了,很多人都知道宋家姐妹的來頭,

事情的變化也許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19日,門戶網站曝出了國辦一位官員被帶走的消息,這位“大老虎”,曾經正是西山省煤焦領域的頭號人物……此時很多人才恍然大悟,這是大樹已傾,猢猻被抓!

於是風向又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網上有關任何宋家姐妹的故事藍本,一夜之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涉嫌集資詐騙,已被公安機關控制”的字樣。而更多是羅列出了那隻大老虎在西山任職期間煤礦參股、違規審批土地、收受巨額賄賂、與他人通姦等違法行為。

對了,通姦不違法的,不過很令人遐想啊。

21日,五原市官場動蕩,曝出兩名廳級及數名處級官員被帶走審查,行外紛紛猜測與星海涉案一事有關,不但官場,在金融領域也引起了一次動蕩,當地的銀監、數名銀行正副行長、基金會經理被帶走調查,據說是國辦來人,這個消息讓很多人開始自危,在省公安廳和國辦經偵局聯合發佈敦促8.16涉案人員投案自首的通告之後,又有數家基金公司、投資公司,選擇了主動到公安機關交代問題。

雪球比想像中大,已凍結、已登記和消失尚未追回的資金,累計達到了86億。已經突破了五原史上最大的銀鼠案案值。

每一個騙局的結局也類似,留下的,都是受害者……

22日,臨近午時。

許平秋破天荒地翻看着網頁,網絡上的消息總比實體媒體要快得多,這一次是真正的大起底了,而且消息封鎖之嚴,也是他始料未及,這宋家姐妹落網之前,那位大老虎已經被中紀委秘密帶走,現在網上已經滿是這位“大老虎”在本省的政績。

有人總結的很簡單,賣了一批礦、賣了一批地、賣了一批官而已。

據說查實的賄賂已經過億,據說受他牽連被查的官員上百,在他身後留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五原有十幾處開發小區,因為征地手續不全,變成了亟待清理的小產權房;全省有二十幾家煤礦,國有產權進了私人腰包。一個貪官污吏的破壞力,可能是一百個犯罪分子都無法比擬的。

這個人他認識,省里開會,許平秋記得自己就坐在會場角落裏,不止一次聽這位領導講反腐倡廉,很弔詭的是,他記憶中,每次喊反腐最響的官員,往往最後會因腐敗落馬。同樣很弔詭的是,今天的大案,根源卻在官場上,是這位官員親手扶起來了星海集團這個巨無霸公司,他們交易的不是商品或者技術,純粹是……權力!

篤……篤……篤敲門聲起,許平秋直接關了電腦,他可不想屬下看到,他一位公安局長和老百姓一樣,也是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正正身子喊了句:“請進!”

應聲門開,吳主任站在門口,直接請勢,一行人魚貫而入,是國辦經偵來人,為首張勤,副局長,級別和李廳是平級,許平秋慌忙起身迎接,握手間先訓着辦公室主任道着:“怎麼不先通知一聲啊,顯得我擺譜了。”

“不不不……許局您客氣了,我們急着趕來了……別忙了,我們談點事。”張副局制止了吳主任的倒茶,吳主任知趣的退下了,要談的肯定是保密案情。

許平秋開了窗,通着風,他的抽煙的毛病一直改不了,看這格調和京城來人就差了一截,來的四位分別落座,許平秋坐到辦公桌后,一攏手問着:“張局,有什麼安排,請指示。”

“別介,您老是五原定海神針,來之前部里王部長就告訴我,有什麼問題就來請教許神探,那,我這就冒昧登門了。”張副局笑道,很客氣。

一客氣,一準是有難題,許平秋謙虛道:“您還真別捧,我這老刀銹鈍了,真的跟不上形勢了,我現在都沒整明白,幾十個億是怎麼著就騙到手了。”

“正是這事,可您的屬下,有人未卜先知啊。”張勤笑道。

許平秋一愣,他示意着屬下,一位道着:“有位警察先後四次向市局、省廳打過情況彙報,懷疑星海集團的集資存在欺詐行為,可惜的是,沒有引起重視。”

“這不是一個空穴來風的報告,我們仔細看了下,有翔實的調查資料,他應該是做過類似調查的。”一位女經偵道。

“而且是嫌疑人宋星月的手機里,發現了他的聯繫方式,他似乎和星海有過關聯。”又一位經偵補充道。

之後,四人齊齊看向許平秋,許平秋平靜地吐了兩個字:“餘罪!”

“對,我們也調查了餘罪的檔案,是個傳奇人物啊,很多名噪一時大案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宋星月在被捕前兩天,還和餘罪通過話,通話內容不甚清楚。”張勤副局長道。

“你們……懷疑他?”許平秋哭笑不得了,他抿抿嘴道着:“要帶走審查?那我通知督察處。”

僵了,在這一個片刻里,許平秋的表情冷到了極致,看着國辦幾位沒吱聲,他拿起了電話,剛拔兩個號碼,被起身而來的張勤摁了,他笑笑道:“您誤會了,是其他事。”

“哦,那您說吧。”許平秋道。

“我能透露的是,我們局最終下決心控制宋星月等人,並不僅僅是詐騙案,而是始於一位海外商人的舉報,他舉報宋星月通過境外的地下渠道洗錢,累計金額超過50個億……這位知情人是誰我不能透露,不過他已經協助我們抓到了數名涉嫌為星海洗錢的嫌疑人。”張勤副局長道。

“那和餘罪有什麼關係?”許平秋不解了。

“據他講,是因為他受到了余警官的感召,轉而選擇檢舉揭發的,而且,他也是一位身負舊案,偷渡到境外的人,你們省的。”張勤笑着道。

“所以呢……”許平秋絲毫不知道餘罪私下幹了多大的事,他惶然問。

“所以,我來專程邀請,我們相信,他比我們更清楚這個詐騙案的真相,目前掌握的情況是,宋星月、宋海月只是把這個投資公司當做搖錢樹,用這裏來支撐她的生意,她雖然涉案,但她和詐騙好像關係不大……真正問題在於,集資中去向不明了巨額資金,而這裏的負責人又疑似被人滅口,僵在這裏,我們需要個高手能解開這道難題啊。”張勤副局長,眼神徵詢着許平秋。

這下子老許算是長舒了一口氣,他翻着枱曆,往前翻了兩張,撕下來一張遞給張勤道:“這是他留給你們的。”

一個隨手寫下的住址,電話號碼,張勤看不明白了,問着:“他的住址?需要我們親自上門請?”

“不是,是一個準備自首的人,知道部分情況,戈戰旗的原助理,怎麼樣?值得你們親自跑一趟吧?”許平秋笑着道。

哦喲,張勤喜於形色了,那幾位躍躍欲試了,這時候出一個知情人,對於案情的推進,那可是太振奮了,張勤小心翼翼交給屬下,回頭問着:“那餘罪同志,您看能不能借調給我們。”

“我沒問題,可他不在啊……總隊批了他兩周休假,走時候,他留下了這個……可能暫時聯繫不上他。”許平秋言辭閃爍地說著,其中的潛台詞可能不少,休假,還需要總隊批複?而且正在查的數個案子,怎麼可能把這樣一個人放走?

張勤聽明白了,暗罵著許平秋的老奸巨猾,想摻和一把還不明說,非要拐彎抹角講出來,他眼珠一轉悠,解決方式就閃念出來了,直道着:“那就先放放……還有一件事,我們上午和局裏聯繫一下,這個案子單純依靠我們的力量畢竟有限,所以,要徵求一下地方意見,而且要徵用一批地方上的人員,專案組副組長這個位置,我向郭局推薦您,許局長,您可不能推辭啊。”

“這個……合適不合適?我正準備檢討啊。”許平秋稍顯難為地道。

“沒有比您更合適的人選了啊,現在凍結的資金不到查實的一半,真要有幾十個億追不回來,那也是地方上的損失啊,您說呢。”張勤道。

許平秋眯了眯眼,舒着氣,也許就等着這一刻呢,他剛想再推託幾句,張勤副局笑着問他:“許局啊,您這檢討就不必了吧,我們要詢問隔離審查的那些人,結果一個都不見面,他們肯定已經詢問到陳瑞詳的什麼信息了,那就做個樣子,咱們自己審查自己人,又是隊員又是裁判的,還是咱們自己說了算。”

老許笑了,那事包不了多久,他笑着道:“我總得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嘛。”

“那您呢?我相信,不管您對我們專案組、對我本人抱有多大的成見,在違法犯罪面前,一切都是可以放下的。”張勤道。

許平秋這時候不裝了,話到這份上了,就不需要了,正正警容,向國辦來人敬禮,很嚴肅地道:“我接受,也請您理解,我們的警務轄區出了事,我們真的不想假手於人解決。”

“這個理解,那我們開誠佈公了啊,不過剛才不能明知道餘罪不在,還裝模作樣叫通過督察找吧?類似的事,以後不能發生了啊。”張勤與國辦來人都笑了。

許平秋老臉不紅不黑,笑笑道着:“沒辦法啊,守規矩的不太管用,能用的又不太守規矩,這位毛病不比本事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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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罪:我的刑偵筆記(共8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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