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一席白色抹胸小禮服的女孩從旋轉樓梯翩然而來。
江銘正在沙發上看報紙,聞聲轉頭,眼睛霎時一亮。
她果然適合這種設計簡潔的衣服,純凈的白色禮服除了腰間做了一層鏤空薄紗,沒有多餘的裝飾,看似普通,卻很挑人。
穿不好,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裙,穿得好,便極其出挑。
她雖然身上肉肉的,但骨架小,加上肌膚雪白,把這套白裙的飄逸彰顯的淋漓極致。
阿姨心靈手巧,在她的額際編了一圈小麻花辮,辮尾用簡單的黑色髮夾固定,發間裝點着藍色小珠花,秀氣雅緻。
簡單的髮型裝飾,反而讓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修長細膩的脖頸和性感別緻的鎖骨上。
漆黑的眸子晦暗深沉,蘇荷有種沒穿衣服的感覺,不自在地抓着腕上掛着的風衣,她輕聲開口,“我換好了。”
江銘喉嚨動了動,走到她面前,從西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在她面前打開。
翠綠色翡翠手鐲,剔透水亮,色澤圓潤,水頭極佳的冰種,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喜歡嗎?”
蘇荷點點頭,這麼漂亮的翡翠,沒有人會不喜歡吧,“很貴吧。”
“慈善拍賣得的,說是民國時期的一個大才女的物件,圖個噱頭罷了。若要追究它的真實價值,我得跳樓。”
若非那天動用保全公司寄送那些畫,他還想不起自己存了這些小玩意兒在銀行保險柜呢。
“我的手不方便,試試看大小合適不。”
聽說是拍賣會得到的東西,蘇荷更猶豫了,“宴會人多,不戴了,免得磕到碰到。”
“不想弄疼你,別墨跡。”
他不耐煩的樣子,蘇荷微微嘟嘴,“好吧……碎了不要怪我。”
鐲子圈口不大,好在她剛剛塗過護膚品,手背濕潤,略費了一些力氣,總算是戴進去了。
“玉是替主人擋災的,碎了也不算壞事。”
江銘揉了揉她手背骨節被鐲子卡紅的地方,揚起她的手腕端詳了一番,細膩皓白的手腕上掛着一圈翠綠,和她耳珠和頸項的玉飾交相輝映,古典而純凈,和她的氣質十分貼合,他滿意地挑了挑唇,“好看。”
後來,這隻漂亮的翡翠手鐲在蘇荷的手上再也沒摘下來。
期間也經歷了不少磕磕碰碰,但每次都有驚無險。
她也從最初的小心翼翼變成了後來的隨心所欲。
直到許多年後,鐲子碎在家裏的小調皮蛋手裏,蘇荷心疼又內疚,捧着碎玉久久不能入睡。
還是江銘出差回來告知了她競拍資金的來歷,她才平靜坦然地接受那隻歸屬於歷史上某位知名才女的玉鐲,在她手中四分五裂的事實。
且由衷地感嘆了句“碎得真好”。
不過,那些都是后話。
此時,這隻溢價而得的翡翠玉鐲,於蘇荷而言,是件貴重且討巧的禮物,轉了轉手腕,她大方地表露對它的喜歡,“早知道有這麼漂亮的鐲子,就買旗袍了。”
“要把莫妮卡的風頭搶完嗎?”江銘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輕聲呢喃,“你這個樣子,我已經不想讓其他男人看到了。”
蘇荷忍俊不禁,“我可以不去啊。”
江銘微皺眉,十分嚴肅的樣子,“你放心讓病號一個人去赴宴?”
蘇荷後退半步,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他一遍,白襯衫搭配黑色西服,簡單而經典,西服胸口口袋別著和她玉飾色系相近的絹花,為他內斂深沉的氣質增添一抹青春的氣息。
半晌,她輕輕彎唇,食指勾着他的繃帶上,把他扯到面前,“你這樣去赴宴,帥呆了!江先生~”
沉黑的眸子含笑凝視着她,嗓音低沉曖昧,“那你可要看好自己的男人。”
蘇荷配合他的自戀,誇張地抱緊他的手臂,“妖魔鬼怪休想靠近半步。”
江銘眼尾的笑紋愈發深重,湊到她唇邊想要親她,被她捂着嘴巴擋住了。
“塗口紅了,不許親。”
“算上利息,晚上一起還。”他很好商量。
蘇荷指尖在他胸口點了點,“橫徵暴斂,不怕我造反嗎?”
類似的“利息”,她這些時日,交了不少,他倒是厚臉皮,芝麻大點的事,都能找到她的錯處,藉機吃她豆腐。
“女上位,也不錯。”
那個名詞,兩天前的夜晚,他向她普及過,蘇荷羞憤地扯他耳朵,“流氓!”
大手有技巧地在她腕部一捏,她馬上吃痛地鬆手,江銘捉住她的手指親了親,嗓音低沉曖昧,“只對你耍流氓。”
蘇荷看着他被扯得通紅的耳根,不禁覺得好笑,油嘴滑舌。走啦,司機等很久了。”
江銘牽了牽唇,領着她出發赴宴了。
對於即將出席的宴會,蘇荷內心倒是沒有太大波動,汽車平穩地在市區穿行,她靠在他的肩頭,手指無意識地摸着他的手背,上面針眼挨針眼,有的地方,針眼都摞在一起了。
“明天就不用扎針了。”江銘碰了碰她的額頭,低聲道。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想到周六,她還心有餘悸。
周六那天輸液結束,他帶她去了位於郊區的農場。
很久之前,他便與她提過那個馬場,她還做過“暮色炊煙處,恣意晚迎風”的暢想。
不過,眼下他身體不便,馬場路途遙遠,她並不希望他去那裏。
可是,聽他說約了資本方在那裏見面,蘇荷只得壓下擔憂,隨他同行。
他們談事情,她騎馬吹風。
原本一切都很好。
後來,不曉得怎麼回事,他們兩個也躍上了馬背,黑色的駿馬從她身邊疾馳而過,她揚鞭追了許久才追上他。
他倒是識趣,見她追上來,馬上和那人叫停了比賽。
蘇荷心裏窩着火,當著外人卻只能佯裝無事,拉動身下馬兒走到氣質矜貴的法國男人面前,“費蒙先生,您馬術了得,不知是否介意我陪您跑一圈?”
結果,自然是她輸了。
不過,分別時那人的態度來看,似乎達成了雙贏的局面。
雖說知道工作中難免有不得已,可她仍是忍不住生氣,回去的路上,對江銘愛答不理的。
江銘倒也識趣,她心有不快,他便不去主動招惹她。
氣氛沉悶地回到家裏,兩人各忙各的。
晚上休息的時候,蘇荷看到他半邊胳膊憋得發紫,什麼話都沒說,只不停地掉眼淚。
江銘自己知道,那是常見的血脈不暢,以往受傷也曾發生過類似情況,過一夜就好了。
可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把他的心都哭疼了,無法,他只得連夜把醫生喊過來,親口向她說明情況。
為了哄她,主動給自己下了禁足令。
蘇荷追加條件,把他外出散步的權利都剝奪了。
今早醫生帶護理小姐離開的時候,還打趣她謹慎過度,提醒她要讓他進行適當的運動。
江銘倒是沒拿醫生的話堵她,“嗯”了一聲,握緊她的手,“休息會兒,晚上有的鬧得。”
他一早和人視頻會議,沒睡夠,蘇荷卻是不困,歪在他的身上,欣賞沿途的景緻。
說是景緻,出了街區,便是寬廣無垠的曠野,感覺像是行走在高速公路上,渺無人煙,許久不見一戶人家。
穿過一座造型別緻的大橋,汽車又行駛了數公里,景緻終於有了變化。
道路兩旁的樹木粗壯茂密,她叫不出什麼樹種,淡黃和深紅交錯,經歷過一路的空曠,入目一看,眼前一亮。
她降下車窗,聞到濃郁的草木清香,隔着樹影林障,遠遠地看到一棟白色建築,額,一棟棟白色建築。
古羅馬風格的建築,半隱在山林中,氣勢恢宏,神秘而高貴。
“到了?”
蘇荷扭頭,沖他甜甜一笑,還沒開口,前排的司機率先搭話,恭敬而簡潔,“還有兩分鐘進入莊園,先生。”
江銘“嗯”了一聲,按下手邊的中控按鈕,右後座的車窗徐徐降下。
車內再度回歸溫暖和安靜,蘇荷笑着坐回他身邊,從手包里拿出化妝鏡,整了整被風吹亂的頭髮,感嘆道,“莫妮卡像住在森林城堡里的公主。”
“現在是女王。”江銘打了個哈欠,因為剛剛睡醒,聲音有些嘶啞。
“真厲害。”
“你也是女王,有什麼好羨慕的。”江銘淡淡挑唇,把她發間別著的藍色珠花扶正。
“我是丫鬟還差不多。”蘇荷藉機吐槽。
“等我傷好了,我好好伺候你。”
“那是自然。”蘇荷把鏡子收進包包,給他整理領口,看到麥色肌膚上的咬痕,嘴角彎起一道弧度,“把扣子扣上吧?被人看到,笑話你。”
他昨晚一直鬧她,她動情失控,在他頸上咬了一口,偏他不願戴領帶,若是遇到和他差不多身高的人,那些齒痕很容易被發現。
“扣上不舒服。”沉黑的眸子閃動笑意,江銘寵溺地看着她,“讓人知道我帶着小野貓出門也好,可以省掉不少麻煩。”
“自戀。”蘇荷噘嘴,“沒準別人找我獻殷勤呢。”
“沒人敢。”
“……”
漆黑的眼眸瞬間充滿肅殺之氣,蘇荷舔了舔唇,“開玩笑的,幹嘛這麼嚴肅。”
汽車在莊園門口停下,司機向守衛出示了邀請函,再次發動車子,駛入園中。
江銘牽着她的手,十指交握,看着逐漸靠近的主樓,坐直了身子,“裏面人群複雜,跟緊我,別亂跑。”
“你再嚇我,我就逃跑了。”
知道她在放鬆他緊張的情緒,江銘失聲笑了,他何時懼怕過那些人,如今卻像是頂着瓷器走鋼絲,生怕摔了她。
“騙你的,裏面那些人,都怕我。”
蘇荷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謙虛點,eric。”
江銘蹙眉,“幹嘛叫我英文名?”
“入鄉隨俗嘛。”他的請帖上,寫着的就是英文名。
“別跟着瞎叫,喊我江銘。”
“好。”
汽車緩緩停下,司機下車,為他拉開車門,蘇荷整了整裙擺,把手交到他的手上。
江銘輕輕一拉,她踩着高跟鞋輕巧地從車上下來,親昵地挽上他的胳膊。
近距離欣賞眼前的建築,更覺巍峨震撼。
蘇荷忍不住摸了摸泛着歷史光華的巨大羅馬柱,驚嘆之情溢於言表,“和電影裏歐洲貴族居住的莊園如出一轍。”
“托馬斯莊園有百年的歷史,你感興趣的話,一會兒我帶你四處看看。”江銘微微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
蘇荷仰頭看他,眼睛裏閃動小星星,“嗯。”
除卻莊園的歷史價值,她很想了解這個他曾經居住的地方以及在他這裏經歷過的一切。
她有一種直覺,這裏藏着揭開他心底最深處秘密的鑰匙。
宴會地點在莊園東側主樓的大廳,他們踩着白色大理石瓷磚拾階而上,早有侍者恭敬地上前,迎接他們。
蘇荷注意到後面零星坐落着幾座低矮的偏樓,好奇地問他,“那是什麼地方?”
“護衛和僕從居住的地方。”江銘和她咬耳朵,“看到了吧?托馬斯家族不是電影裏的黑社會。他們是正經的生意人,政府的納稅大戶,只不過涉足的行業利潤大、危險性高罷了。喏,那幾個都是政府要員。”
蘇荷自是認不出那些是什麼政要人物,不斷有人向他打招呼,作為女伴,她免不了要回以微笑,臉幾乎要僵掉了,“這裏的人好像都認識你。”
江銘語氣隨意,“老朋友,或是老對手。”
“eric。”莫妮卡的呼喚,中斷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蘇,今天很漂亮。”
“你也是。訂婚快樂。”蘇荷是由衷地讚歎,遞上禮物。
她們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她都是褲裝休閑打扮,帥氣幹練,今天香檳色長裙加身,身材凹凸有致,金色的長發優雅地盤起,女人味十足。
她身邊的男人,清瘦高挑,帶着金絲邊眼鏡,氣質俊雅。
她和他們說話時,男人的目光一直望向她,專註又深情。
“謝謝。”莫妮卡毫不扭捏,當場打開了禮盒,一件正紅色羊毛披肩和一條藍色羊毛圍巾,“很漂亮,謝謝。”
紅唇燦然一笑,莫妮卡隨手把禮物交給身後的男人,男人寵溺地笑了笑,轉手把禮盒交給僕人。
莫妮卡這才向他們介紹,“我的未婚夫,格瑞·威爾遜。這位……”
“我們見過,托馬斯家族曾經的得力幹將,eric。”格瑞伸出右手,看了一眼他纏着紗布的手掌,語氣真摯,“謝謝你救了我的未婚妻。”
江銘和他握了握手,“舉手之勞。”
他一語雙關,四個人都笑了。
“這位美麗的小姐,一定是你的妻子。”
江銘瞭然地笑了一下,莫妮卡生日宴那天,他應該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寵溺地看了眼身邊的女孩,正要開口,莫妮卡先聲奪人,“他目前和你的地位一樣。好了,你去招待別的客人,伯父等着他們呢。”
金髮碧眼的男人無奈地聳聳肩,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周到地和他們道別過後才離開。
“那個男人很不錯啊。”蘇荷低聲感嘆。
江銘捏她手心,“皮癢了?當著我的面誇別的男人。”
蘇荷彎唇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語,“你是最棒的。”
“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莫妮卡中文本就不好,他們聲音又小,她豎著耳朵干著急,有點後悔把某個中國通趕走了。
江銘自動越過她的問題,“人呢?”
莫妮卡下巴點了點白色旋轉樓梯,“在樓上休息,特意囑咐我你來了通知他們一聲。”
江銘點了點頭,牽着蘇荷的手,徑直朝二樓而去。
蘇荷好奇地問他,“要見的是什麼人?”
“托馬斯家族的兩個長老,莫妮卡生父的義兄和義弟,我隨莫妮卡的稱呼,喊他們大伯和三叔。”
“哦。”她和那些人沒有交集,完全沒有概念,“他們凶嗎?”
“嗯,特別兇殘。”
她突然不走了,江銘好笑地看着她,“逗你呢,他們老了,不是我的對手。”
“你不會和這些人再有牽扯了吧?”蘇荷捉着裙邊,聲音里透着不確定,這麼龐大而複雜的家族,她擔心他是否可以完全擺脫他們。
“相信我。”江銘低頭看着她,聲音很輕,沉穩而堅定。
兩人隔着一個台階一高一低地站着,蘇荷望着深邃的雙眸,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繞過半弧形的迴旋走廊,在二樓東邊的小會客廳,蘇荷見到了托馬斯家族的兩大長老。
兩個老人,均是正裝打扮,灰白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梳着,一個帶着寬大的金絲框眼鏡,胖胖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抽雪茄的姿勢很瀟洒,頗有點年輕人玩世不恭的味道。
另一個雙手搭在黑色鎏金手仗上,手背上筋絡凸出,像是枯樹枝幹一樣,精瘦的臉龐上,湛藍色的眼睛冷得彷彿沒有溫度,很是瘮人。
蘇荷不小心和他對視了一眼,忙把視線移開。
他卻突然笑了。
在蘇荷看來,他笑起來比不笑時更恐怖。
江銘察覺到她的顫抖,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一一,喊人。”
蘇荷乖巧地站起身,分別對他們二人鞠了一躬,“大伯,三叔。”
瘦者這次笑出了聲,“你怎麼知道我是大伯,他是三叔?他告訴你的?”
他們二人年紀相仿,換做常人,多會把高高壯壯、姿態閑適的艾利格當作老大。
江銘眉毛輕揚,沉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身旁的小丫頭,清冷的俊臉充滿驕傲。
蘇荷抿了抿唇,詢問地看向江銘,得到他的首肯,才輕聲開口,“您剛才咳嗽了一聲,三叔馬上把雪茄滅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他當時看你的眼神,好像很怕你不高興。”蘇荷硬着頭皮一口氣說完,覺得他們三人的視線像強光燈一樣快要把她灼燒地千瘡百孔。
屋子裏的氣氛安靜地詭異,樓下的鋼琴曲若有似無地從門縫裏傳來,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
蘇荷想化作一陣風,逃離這個詭異的房間,面上卻強裝鎮定,右手指尖暗自掐着掌心,提醒自己保持淡定。
“哈哈哈,有意思。”安蒂諾撐着手杖站了起來,江銘意欲上前,他拂了拂手,手杖指向蘇荷,“讓她扶我下樓吧。”
蘇荷大方上前,攙着他的手臂。
“我有怕他嗎?”艾利格突然開口,從懷裏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自己不過是忌憚老大往日威嚴,哪至於怕他,竟讓這丫頭看穿了。
他高高壯壯,如此居高臨下地責難,不可謂沒有震懾力,可江銘絲毫沒有幫她的意思,蘇荷怨懟地看他一眼,轉而看向故意發難的老者,那人一副倨傲的姿態震懾着她,老派紳士的模樣早已不見,她不知哪來的勇氣,脫口道,“那你現在敢把雪茄點上嗎?”
話一出口,他們三個都笑了。
江銘懲罰似的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轉而笑道,“三叔,他不禁逗,您別嚇她了。”
艾利格笑着把雪茄拿在手上,胖胖的臉上寫滿了欣賞,“他比我見的任何一個中國女孩都膽大。難怪你會喜歡。”
“還很聰明。”安蒂諾悠悠地補充道。
艾利格鬱悶無比,“非常聰明。”
江銘悄聲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他看了蘇荷一眼,突然笑了起來,末了,似是很挫敗地樣子,搖了搖頭。
蘇荷不解地看向江銘,江銘自動忽視她眼裏的疑問,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扶大伯下樓。”
眼下不是說話的場合,蘇荷只得咽下疑問和不滿。
四人沿着旋轉樓梯緩緩而下,來時尚顯空曠的大廳此時已是人頭攢動,聚集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地不知在聊些什麼。
注意到他們,或者,更準確地說,注意到兩位長者,或許還有江銘,交談聲立時小了許多,轉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起來。
莫妮卡踩着長裙迎了上來,從她手裏攙過瘦弱老人,格瑞和她一左一右,蘇荷手上一空,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腰間突然環上了一隻剛勁有力的手臂。
江銘在她耳邊低聲道,“放輕鬆,跟着我。”
他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沉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淡漠之中多了幾分警惕,像是蓄勢待發的獅子,敏銳地捕捉着一切可能的危險。
蘇荷突然明白,過去的他,便是如此繃著神經度日吧。
“你才要放輕鬆呢。”蘇荷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服,俏皮地眨眨眼睛。
江銘會心一笑,圈着她的手臂不松反緊,
尾隨莫妮卡他們走到了大廳中央。
安蒂諾一出現,便圍上來一堆人和他打招呼。
簡單寒暄之後,他的目光投向人群外面的中國女孩。
蘇荷感應到他的召喚,大方禮貌地笑了一下,卻沒有上前。
今天的主角不是她,他那麼引人注目,此時守在他身旁,實在不合時宜。
江銘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大掌在她腰后輕輕一推,蘇荷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旋即若無其事地端上笑容,淡定地走向眾人圍繞的中心。
安諦諾上前一步,慈和地向她伸出手。
在場的賓客無人不知這位年邁老者的陰蟄手段,不由將目光投向蘇荷,或疑惑或好奇。
江銘和托馬斯家族決裂已久,托馬斯家族現任當家人的生日宴上,他更是讓安諦諾下不了台,甚至有傳言,江銘已經被安諦諾列為敵手,若非現任當家人壓制,以江銘現在的勢力,絕無可能踏足歐美。
如今,他的女伴能得安諦諾青眼相看,想來傳聞有誤。
但看安諦諾今日的態度,聯想到前些日子江銘的英雄救美,一些人不得不放下蠢蠢欲動的心思。
饒是他不再歸服於托馬斯家族,能在托馬斯家族微妙的子侄關係中,得雙方青賴,這個亞洲面孔的男人,註定是他們不可輕易挑戰的對手。
蘇荷不知廳內眾人所想,只盡量保持鎮靜,像演講發言時一樣,將他們想像成蘿蔔白菜。
安諦諾欣賞她姿態大方,叮囑莫妮卡二人去做準備,對她道,“隨我們去花園看看。eric,你也一起去。”
江銘頷首,順手從侍者的托盤裏取了一杯香檳。
還沒送到嘴邊,就被人搶走了,“你手上的傷沒好呢。”
“酒精可以消毒。”小半個月沒碰酒,乍一看到,怪想喝兩口的。
蘇荷白他,喊住路過的侍者,把酒杯放回托盤,“少糊弄我。”
“在外面給我留幾分面子。”江銘尷尬地摸摸鼻子,俯身在她耳邊道。
蘇荷暗暗咬舌,迎上兩位老者打趣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乾巴巴地解釋,“他的傷剛好轉一些,不能喝酒。”
艾利格晃了晃手上的紅酒杯,“少喝一點,無傷大雅。那點小傷,不值當讓eric忌嘴。”
安諦諾咳嗽了兩聲,咕噥着嗓子提醒他,“eric現在歸她管,她說不能喝就不能喝。”
蘇荷舔了舔唇,雖覺尷尬,倒是沒有鬆口。
訂婚儀式在花園舉辦,偌大的花園宛如花的海洋,浪漫而華麗。
上午十點,儀式準時開始,她和江銘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一個高壯胖碩的男人主持儀式,方才江銘為她介紹過,好像是什麼軍事部長。
簡單地開場過後,鋼琴曲的節奏由舒緩轉為輕快,伴隨着美妙的音樂,換裝之後的莫妮卡在安蒂諾的陪伴下,踏着白毯,自花廊的一端緩緩走來,高定鑲鑽禮服裙擺曳地,頭戴鑽石皇冠,貴氣逼人。
身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人文質彬彬,清瘦的面龐透着幾分靦腆,自莫妮卡出現,便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他好緊張。”蘇荷注意到他拿着捧花的雙手攥得緊緊的。
“娶個女夜叉,緊張很正常。”
蘇荷在他腰上狠狠擰了一下,“嘴巴真壞。”
她下手沒留情,江銘“嘶”一聲,向後躲閃,餘光瞥見後排人好奇的目光,乾咳一聲,把她的包包交給她,“我去回個電話。”
“好。”蘇荷敷衍地應了聲,目光再次投向今天的男女主角,看到男人單膝跪地,為莫妮卡套上戒指,鴿子蛋大的鑽石,在陽光下璀璨炫目,引來賓客席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