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醜不可外揚
黃昏,在松江市浦江旁,兩個男人趴在欄杆上,似乎在欣賞浦江滔滔的江水。
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遠,看起來似乎是毫不相熟的兩個陌生人,但若是走近他們身邊幾米處,便能聽到他們在低聲地交談。
“‘梅花’同志犧牲了。”其中的一個男人說道。
“我聽說了,是什麼原因?”另一個男人問。
“目前還不清楚。”那個男人轉過身來,背靠着欄杆,警覺地看着四周:“‘梅花’同志犧牲前,有沒有向上級組織提到過一封信?”
“沒有。”
“她有沒有提到過一些別的或者特別的信息和情報?”靠着欄杆的男人揚起頭來,昏黃的一抹太陽殘光照在他的臉上。
如果有認識的人經過這裏,就一定可以認出這張臉。松江市警察廳偵緝處的沈英沈副處長。
“沒有。”依然是很平淡的回答。
接着,便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兩人之間似乎盤踞着一種無形的僵冷。
“她……,最近還好嗎?”沈英問道,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一陣長久的沉默,然後接着便是一聲嘆息:“還是老樣子。”
他沒有問沈英口中的‘她’是誰,顯然是心知肚明。
“我想去看看她。”沈英看向那個男人。
“你害得她還不夠嗎?”趴在欄杆上的男人聲音裏帶着一絲激動:“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敵人現在就把你抓走。”
沈英再次陷入沉默,過了片刻后,他輕輕說道:“可我還有任務。”
“是的。你還有任務,做為上級領導,我希望你能調查清楚‘梅花’同志犧牲的真正原因,這是你近期內最主要的任務。”
沈英低下頭來,沒有說話,過了片刻,他說道:“我想要一本老家那邊最新的詩詞集。”
“我盡量想辦法給你搞到。”男人說道。
兩人不再說話,唯有滔滔的江水靜靜地流着。
“我走了!”沈英說道。
“注意隱蔽自己。”趴在欄杆上的人頭也不回地說道。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沈英便接到鄭佩之的電話。
“沈處長,這兩天外面有些事,一直忙着無法回家,怠慢之處,還請多多原諒。”鄭佩之打着哈哈說。
“哪裏哪裏,鄭會長客氣了。”沈英也應付着客套話。
“今天上午有空嗎?我派車去接你,關於內人的事情,有些事情要給你說一下。”鄭佩之輕嘆一聲:“思思是我最寵愛的女人,卻沒想到會想不開……唉……”
沈英不想聽他想假惺惺的話語,所以直接了當地說道:“我上午正好沒有要務,你派車過來吧。”
在鄭佩之的安排下,沈英很快坐在鄭家富麗堂皇的客廳里。
客廳中沒有別人,只有鄭佩之和沈英兩人隔着茶几對坐着。這種相對較近的距離很適合談一些私密的話題。
“沈處長最近比較辛苦,我這也是忙糊塗了,顧不上招呼沈處長。這裏是我的一點心意,煩請沈處長早點開出證明。”鄭佩之將一個信封推到沈英面前,信封敞着口,支票的一角露了出來。
以鄭佩之目前在國府的地位和身份,他這麼做也是足顯對沈英的尊重和誠意。
沈英卻沒有接那信封,而是淡淡地說道:“四姨太並非自殺,是嗎?”
“雖非自殺,但也非他殺。”鄭佩之輕嘆了一口氣。
“這麼說,她是被逼自殺的了。”沈英看着鄭佩之:“能在這鄭家會館能將一名曾經的留美學生活活逼死,除了這家會館的主人,我實在想不起別人了。”
鄭佩之沉默一陣,才緩緩地說道:“我雖未殺伯仁,但伯仁卻因我而死,確實是有罪過的。”
“願聞其詳!”
“沈處長怎麼看陳思嫁與我做四姨太這事?”
“鄭會長和四姨太之間的婚姻之事,我實在是個外人,不好置喙。”
“陳思曾是留美學生,更是美國名校賓夕法尼亞的畢業生,年輕貌美,秀外慧中。外人以為她嫁與我純粹是為了錢,但不知我和陳思相識相戀並締結婚約,完全出於兩人之間的感情,我欣賞陳思特立獨行的西洋思想,而她亦對我憲政立國,經濟先行的看法頗感興趣,用她的話來說,只有經濟基礎改變了,方有上層的變革。我們結婚以來,琴瑟和諧,亦妻亦友,陳思常有激進之語,頗類馬列,但都私下對我曾說,我亦不在意。我原配夫人早逝,留下兩兒一女,還有兩房姨太,但論起寵愛來,我對陳思可謂最為愛護。”
沈英平靜地聽着,心中卻另起了一片波瀾,他一直以為陳思嫁與鄭佩之純粹出於工作需要和身份的掩護,但看起來也不盡然。
“但我沒曾想到,在三個月前,陳思的性情忽然大變,她變得對我不理不睬,並且頻繁外出,外出時,常盡心打扮,如同會見戀人。我問她何事,可她卻從來也不回答我。我當時亦忙於松江地區光復后的經濟,所以無暇顧他,因此並未注意她的異常。”
“上個月,忽然有人告訴我,陳思和一年輕男子幽會,狀似親密,並有照片為證。我背叛的心情可想而知,便找來陳思詢問,卻沒想到陳思非但不承認,反認為我的對她的私生活橫加干涉,並派人秘密跟蹤,實在是無恥的小人行徑。爭吵之下,我一時激動,扇了她一巴掌,並且禁止她外出,卻沒曾想到,她性格剛烈如此,竟然自盡來表達對我的反抗……”鄭佩之說著,語帶哽咽,顯然是動了真感情。
沈英卻沒有為鄭佩之的感情所動,他的目光一凝,問道:“有照片為證?!不知能否讓我看看那張照片?”
“陳思看到照片時,非常激動,將照片給撕了。”鄭佩之說道。
“那麼照片是誰提供給你的?”沈英問道。
“是我的二姨太。”鄭佩之說道。
沈英皺起了眉頭,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他試探着問:“那個照片上的男人,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我只聽陳思約摸着提了一下,她叫他‘胡蝶’。”
“‘蝴蝶’?”沈英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古月‘胡’的‘胡’嗎?”
“應該是吧,我只是聽她這麼一提,再詳細問,她也不肯說了。”
沈英沉思了一下說道:“我能不能和二姨太談談?”
鄭佩之想了想:說道;“可以,只是……”他的臉上現出為難之色。
“有什麼顧慮,還請鄭會長直說。”
“不管怎麼說,這都涉及到家醜。還請沈處長在結案和開具死亡證明時,手下留情。”鄭佩之說道。
“那是自然,無論結果如何,這些事情都不會有鄭家有任何影響。”沈英說道。
有了沈英的保證,鄭佩之放心了很多,他吩咐傭人去叫二姨太過來。
在等待二姨太到來的時間裏,兩人沒有說話,客廳里一片靜謐,只有自鳴鐘的秒針‘噠噠’走動着,忠實記述着時光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