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詠梅詞
鄭佩之的家很大,是一幢很有西洋風格的三層小樓房,而且擁有很多傭人。
而陳思就住在三樓的西側屋裏,在陳思的卧室里,沈英見到陳思,只不過她現在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她閉着眼睛,曾經紅潤的臉龐,此時蒼白如紙,略有些凌亂的長發披散在秀項上。她的雙手疊加在胸口,穿着禮服,服裝整齊,看起來就象是剛剛參加晚宴回來,安靜地陷入沉睡一般。
刑偵科的人走了過去,用手探了探陳思的鼻息,並且用手指在她耳根后的項子處感受了一下,對沈英搖了搖頭。
“她應該死了有四個多小時了,看現場整齊,沒有任何掙扎痕迹,應該是服毒自盡。”刑偵科的老馬說道。
沈英沒有說什麼,他認真地看了看陳思的臉龐,然後又面無表情的將目光投向四處的牆壁。
鄭佩之是個有錢人,所以做為鄭佩之四姨太的陳思,卧室也是裝修的典雅而別緻,在牆上掛着很多的裝飾品,很有西洋油畫,有人物,也有風景。
但一副普通的畫引起了沈英的注意,這是一副很普通的中國畫,畫的是一副梅花,梅枝上,幾片花瓣飄落,在那飄落的梅花上,一隻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沈英走了過去,認真地看起那副畫來,這副中國畫在一片以西洋油畫裝飾牆壁的氛圍中,顯示得格外不同。
“四姨太很喜歡梅花,她卧室種的盆栽也是梅花,喜歡穿的旗袍上綉着的也是梅花。”陪同他們一起進來的傭人說道。
沈英沒有說話,依然出神地看着那幅畫,他注意到畫的右角用毛筆字寫着一首小詩,毛筆字寫得不好看,很象是剛學些毛筆字的寫的。
國畫基本上都是這個風格,尤其水墨類畫基本如此,畫作結束后,總會附上一些古詩,或者自己做的詩。
梅花畫得普通,毛筆字也寫得很普通,為什麼陳思會將它特意掛在牆上呢?並且看起掛着的位置,整整比別的油畫高出一截。
“拿張凳子來。”沈英說道。
傭人立刻出屋,搬了張高腳凳子。
沈英將凳子墊在腳下,站了起來,提升了高度,方才能清楚地看清那副梅花畫的細節。
除去那片飄落的蝴蝶追逐的梅花花瓣,梅枝上共有五朵梅花,一朵凋零,兩朵含苞待放,兩朵開放的正艷,花蕊伸出,長長短短,猶如摩爾斯電碼。
沈英又將目光落在右小角小詩上,卻發現這是一首不具名姓的小詩,或者嚴格的說,應該算一首獨特的詞。
詠梅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沈英在心中將這首小詩默念了兩遍,感覺這詩的意境頗為符合他們這種情報人員的處境。
即便是再困難,他們也依然堅守在敵營的深處,堅守着自己的那一份信仰。
這難道不是‘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的蓄意嗎?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不正好符合他們隱秘而不公開的身份,只是默默傳遞着情報的狀況嗎?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這難道不是他們做為地下工作者心愿嗎?
好一句‘她在叢中笑。’,真是將他們這些潛伏在敵營情報的人員願望和理想寫絕了!
只是……
只是,這首詩詞究竟是誰寫的呢?
陳思嗎?雖然她也和自己一樣,是一位秘密的情報人員,但做為西洋留學背景的陳思,顯然是不具備這麼深厚古詩詞造詣的!
這首詞寫得這麼好,決不會是默默無聞的!
也許是哪部古籍里詩詞,沈英想到。
但現在並不是他想追究這首特別詩詞的時候!
他現在首先要想辦法搞明白:陳思為什麼要自殺?
無論從這首別緻的詞來看,還是根據陳思以往的個性和信仰來看,陳思都不是那種會主動尋短見的女人。
因為,她不僅是位樂觀的女性,而且她也是一直活躍在秘密戰線上的一位情報人員!
而能在秘密戰線上戰鬥的諜報人員,除非是徹底陷入絕境,否則絕不可能自我了結性命。
但現在,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
也就是,陳思陷入了絕境,也只有這個絕境才逼迫得她不得不自殺!
她的自殺會引發什麼?
引發自己的關注和參與!陳思知道自己現任松江市偵緝處的處長,做為鄭佩之的四姨太,一旦她出現意外身亡,必然導致自己的參與!
也就是說,陳思以自己的死亡來開啟了一件重要事件的線索,這件事情重要到她必須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來換取自己對這件事的高度重視!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陳思陷入了絕境?而且使她無法向上級組織尋求支援?
“你們四姨太是否最近被禁足了,或者被禁止外出?”沈英問傭人道。
負責伺候陳思起居的是一位老媽子,看起來面相老實,很樸實的勞動婦女。
“四夫人被鄭先生禁止外出快一個月了。”傭人老實地回答道。
刑偵科的人有些佩服看着這位年輕的處長。無論什麼時候,有真才實學的人總是令人服氣的,這位沈處長雖然聽說比較貪婪,但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顯然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這不,人家剛進來沒多久,就能根據現場情況判斷出四姨太被禁足,自己這麼一大幫人進來半天了,也沒看出個子丑演卯來。
“為什麼?”沈英繼續問道。
“鄭先生說現在外面不安全,而且最近有疫情流傳,為了四姨太的安全考慮考慮,暫時禁止他外出。”傭人回答道。
“那麼二姨太和三姨太是否也同樣被禁止外出?”沈英繼續問道。
“沒有。”傭人回答道。
“也就是說,禁止外出只針對四姨太一人,是嗎?”沈英不緊不慢地繼續追問。
“我不知道,做下人的只知道聽從主家的命令,鄭先生安排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老媽子有些緊張地說道。
從她的面色上來看,她顯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她不敢說或者說她也不會說罷了。
沈英沒有再繼續追問這件事,而是換了另一個方向的問題。
“鄭佩之到哪裏去了,他為什麼不在這裏?”
“鄭先生商會裏有些事情,先去處理了,因為我是經常負責四姨太日常起居的,所以讓我在這裏等待警官你們問話。”
沈英點點頭,對傭人說道:“你先下去吧!”
老媽子聽得這話,低頭離開了這裏,整個卧室只留下沈英和刑偵科的一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