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蝴蝶效應
一陣尷尬的沉默，刑偵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即使他們再笨，也能從剛才沈英對傭人的問話中聽出一些不對來，鄭佩之四姨太是自殺顯然是沒錯的，但是被逼自殺還是主動了結，這裏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而鄭佩之是松江市工商協會的會長，更是國府那邊的紅人，涉及到他的家事，這個處理分寸可就要拿捏得准了。
“你們怎麼看？”沉默了一陣的沈英問刑偵科眾人。
眾人將目光都投向老馬，這裏面就他年齡最大，資格最老，還是刑偵科的副科長，只有他才好回答沈英的問題。
“四姨太是自殺應該沒錯的，鄭會長打電話來也只是說讓我們看看現場，開個死亡證明……”老馬硬着頭皮說道，但說到這裏卻停了下來。但言下之意卻非常明顯，四姨太自殺終歸是鄭佩之的家事，無論是被迫也好，主動也罷，總之，偵緝處這邊最好不摻和，只走個過場就完事了。
“誰說四姨太是自殺的？”沈英的眉毛一挑，“鄭佩之把偵緝處當什麼了？家裏死了個姨太，這位姨太還是位留過美的洋學生，就派個老媽子過來應付一下，連個直系家屬都不派來？”
刑偵科的人被沈英這頓話訓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大家面面相覷，老馬小聲翼翼地說道：“根據調查，四姨太在松江市沒什麼親屬，至於她的家人，聽說是在南洋那邊……”
“我是說鄭佩之也不派個管事直系親屬過來，他有事，他可是還有兩兒一女都閑着呢！”沈英冷冷說道：“你們要仔細調查這間房間的一切，他鄭佩之不把我們偵緝處當回事，我們也就公事公辦，偵緝處現在懷疑四姨太並非死於自殺，而是死於他殺，這很有可能是一起謀殺案！”
聽得這話，刑偵科的人都倒吸口冷氣，沈英這是先定調了，自殺和謀殺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即便鄭佩之再在國府那邊有熟人，但四姨太在家中被人公然謀殺，這無論怎麼結案，都得讓鄭佩之灰頭土臉一回。
這位沈處長是打算讓鄭佩之出點血吧！眾人心中想道。
不過上峰既然這麼交待了，大家就按着上峰的意見走唄，反正出了事有上峰擔著呢！
於是眾人開始仔細查驗陳思卧室的每一處，除了陳思的身體，大家不好翻動外，能找的地方大家都找了。
過了片刻后，老馬拿着一張紙遞給了沈英，“沈處長，你看看這個，好像是四姨太寫的。”
紙張是很普通的信箋，上面用鋼筆寫着幾行字，字跡娟秀。
上面寫着：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后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引起一場颶風。
在這句話的結尾，用四個較大的字寫着“蝴蝶效應”。
“這張紙在哪裏發現的？”沈英問道。
“在她的書桌的角落處，紙被折成了三角形，墊在了桌子腳下。”老馬回答道。
“還有別的發現嗎？”沈英問道。
“沒有，她的書桌上有一些很普通的書，書裏面有些手寫的註釋，字跡和這張紙上的字跡相同，應該是四姨太寫的。”
“根據你的經驗，這間卧室是否已經被預先收拾過？”
“很難說，畢竟她以前的卧室是什麼樣，我們沒見過。”老馬低聲回答道。
沈英將紙張疊了起來，塞進自己的口袋中，說道：“收兵吧！通知鄭佩之的家人，就說我們已經查驗過了。”
“那死亡證明怎麼開？”
“她是怎麼死的？”
“應該死於服毒。”
“那就照實寫。”
“死亡原因呢？”
“待定。”沈英平靜地說道：“先讓他們將死者處理了吧，一個死人長時間放在家裏，總不是個事。”
“明白。”老馬沒有再多說，他知道剩下的事就是眼前這位偵緝處的副處長和鄭佩之私下裏交涉的事了。
從鄭佩之家裏出來后，沈英一路上沉默不語，回到辦公室后，他將陳思寫的那張紙條拿出來，反覆地看了幾遍。
一隻小小蝴蝶翼翅的扇動，真得會引起一場颶風嗎？
沈英覺得這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和陳思最後會面的情形又再次浮現在眼前。
“那是一封什麼樣信？”沈英當時問。
“一封來自未來的信。”陳思說這話時，意味深長。
現在，陳思自殺了，但那封“來自未來的信”卻沒了蹤影，這意味着什麼？
還有，陳思為什麼要自殺？她雖然被禁足，但沈英注意到，在陳思的卧室中是一部電話的。也就是說，她其實是可以通過電話向外求援的。
可她卻終究沒有動用這部電話，至少她可以通過切暗語的方式，將電話打到自己這裏，可她卻什麼都沒做！
為什麼？
還有，她在紙上寫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自己的代號是“蝴蝶”她是知道的，可這句話卻沒有任何可提供給他的線索。
什麼是“蝴蝶效應”？
沈英感到一頭霧水，偶爾扇動幾下翅膀的蝴蝶難道是在指自己？
一個又一個謎團困擾着沈英，他搞情報工作這麼多年，第一次碰見這種沒頭腦的事情。
他走到辦公室的窗邊，向街道外面看去，剛剛光復的松江市百廢待興，頗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賣小吃的，拉黃包車的，到處送報紙的報童，還有些穿行的汽車，中間間或夾雜着金髮碧眼的洋人，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
這時候，一輛馬車引起了他的注意，馬車上拉着幾株梅樹，梅樹栽在瓮中，枝幹虯曲，而在瓦瓮的表面上則貼着幾張紙，上面寫着：松江大學。
顯然，這幾株梅樹是送給松江大學的貨物。
松江大學？！沈英暗自念叨了兩下，心中一動。
自己怎麼忘了這茬了！
松江大學是國內著名的學府，其中的中文系的席幕林教授是古詩詞研究的行家，他應該知道那首詠梅詞的出處。
而那首詠梅詞，很有可能就是解開陳思自殺之謎的重要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