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池
楊影出了幽蘭宮，沿着山道往下走，心情大好，先前的忐忑一掃而空。
憂慮消散后，頓時覺得飢餓難耐。
這一日，他只吃了兩粒青棗，喝了些許神泉。又遭遇這許多事情，心神綳得緊緊的，體力早已消耗得乾乾淨淨。
他請千綾去告知聖地管事，遣兩名侍女到青瀑峰來。若無人幫忙，他一個凡人在這聖地中寸步難行。光是這青瀑峰他就登不了，出入都需人帶着。
片刻后，千綾拿回了一本厚厚的名冊，聖地之內的侍女都任他挑選。其中還新添了許多名字，是那些聽到聖子要選兩名隨身侍女后，央求管事把自己名字寫上的女修。
這可是兩儀聖子，能跟在他身邊侍奉是莫大的榮幸，亦是一種機緣，許多修士都求之不得。
倘若能跟聖子發生點什麼，那就更是幸運到不敢想像了！
楊影在名冊上挑選了兩位在凝意境的侍女，境界不需要太高。太厲害的侍女跟在身邊多半會更容易發現異常，他在心裏盤算着。
那兩名侍女萬分驚喜，想不到聖子竟在千萬人間選中了自己。當即放下手頭上的一切到青瀑峰來報道。
“奴婢雲儀，湘兒見過聖子殿下。”她們齊聲行禮道。
“不必多禮。”楊影擺手道。
“見過千綾姑娘。”兩人又向千綾行了一禮，對她很是恭敬。
能錄入名冊中的侍女都是聰敏機靈，心思玲瓏的。雖與千綾同為聖子殿下的僕從，但她們自知地位遠比不得千綾。她們只是隨侍左右的女婢，而千綾更像是聖子座下的戰將多些，兩者地位有天壤之別。
千綾微微點頭。
“勞煩兩位幫我拿些吃食來。”楊影說道。
“要溫和些的，凡人能吃的那種。”隨後他又補充道。
“好的，奴婢知曉，請殿下稍等。”雲儀說道，快速地退去為他取食物，湘兒仍然留在一旁隨侍。
“這兩儀聖地怎麼連侍女都這麼漂亮。”楊影在心中跟千綾說道。
這兩名侍女冰肌玉骨，貌若天仙，薄衫之下曼妙身形婀娜多姿，讓人血脈噴張。
“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哪裏還會有丑的？”千綾淡淡說道，常年吐納天地靈氣，膚色自然晶瑩通透，無垢無暇。又以身載道，道自養身，身姿容顏漸漸趨向完美。
“說得也是，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更漂亮些。”楊影隨口就誇獎道，這是在地球工作時養成良好的習慣。
“省省吧你。”千綾鄙夷。
可嘴角還是彎起一絲弧度，那個女子不喜歡別人誇她漂亮呢，尤其是如此真誠的誇讚。就算是非常仔細地盯着楊影的眼睛觀察，也完全看不出一絲虛假恭維的痕迹。
很快雲儀就回來了。
“五百年一熟的靈蘊仙桃，紫棘菩提果，白玉櫻桃，地藏人蔘果...不知這些是否合殿下口味，如若不喜，奴婢再去重拿。”雲儀端着托盤說道，念出了一大串仙果的名字。
千綾聽聞這些名字都不禁微微側目。
這些靈果都是珍稀的仙品，於修行有莫大的好處。隨便一顆放到外面，各大門派都會打破頭顱去爭搶。聖地內的長老平常都很難得到，唯獨聖子可任意取用。
楊影看去，托盤上的靈果異常芬芳，光聞着就覺得食慾大開。
“不用換，我都快餓死了。”他揮手道，反正都是他沒吃過的，先嘗嘗再說。
雲儀聞言后把托盤放在桌面上。
他拿過一個人蔘果，大口啃咬起來，汁液沿着他的手指滴落。那果肉入口即化，彷彿融入他血肉一般，沒有留下絲毫渣滓。
楊影暗暗驚奇，這果子真是特別！他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水果。
“哎，你們不餓嗎？來一起吃呀。”他招呼道，又拿起一個仙桃，托盤裝得滿滿的，分量並不少。
“奴婢不敢。”雲儀和湘兒退在一旁說道。
楊影抬頭，只見兩位侍女低着頭，而一旁的千綾也正看着他，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怎麼啦？”他不解地問道。
“你可知這些靈果有多珍貴嗎？真是暴殄天珍！”千綾說道，他一介凡人，根本容納不了這些仙果蘊含的靈氣。
在千綾的感知里，此刻的楊影如同一個冒煙的草包，濃郁而純粹的靈氣從他身上每一個毛孔噴薄而出，溢散到四周，只是他自己肉眼凡胎，看不見而已。
“果子不就是拿來吃的嗎？誰吃不是吃呢。”楊影不屑道。
“快來一起吃吧。”
說罷，楊影抓起兩個紫棘菩提果拋向雲儀和湘兒。
兩人慌忙接住，嚇得花容失色，生怕珍貴的靈果掉到地上了。但接住后兩人還是不敢輕動，長老們都求之不得的仙果哪裏是她們有資格食用的？
“不必客氣，我堂堂聖子殿下還不能請你們吃個果子嗎？”他這般說道。
兩個侍女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輕輕咬了一小口，而後默默煉化果中蘊含的仙靈之氣。
“你就不用我拿給你了吧。”他一邊望向千綾一邊大口啃咬着仙桃。
千綾銀牙輕咬，當即坐到案前。心想與其讓這混小子糟蹋這些仙果，倒還真不如自己食用了。他吃這一堆仙果跟扒碗白米飯沒什麼區別，僅僅是果腹和滿足口舌之欲而已。
若非兩個侍女在此，她真想把這盤仙果收走，丟幾個饅頭給楊影慢慢啃。
篤...
沙沙...
噗噗噗...
竹屋外有輕響，還有翅膀撲騰的聲音。
“有來客？”楊影皺眉，他正吃得開心。
“算是吧，都怪你！”千綾瞪了他一眼，嗔道。
湘兒把門打開，只見門外竹屋四周滿是仙禽異獸，有通靈的綠蛇在門外吐着信子，金翅鵬鳥來回飛掠，龍角麋鹿在屋外草地徘徊，甚至還有大群不知名的魚兒從瀑布中躍出，在空中擺尾遊動......
“什麼情況？”楊影微愣。
“你啃咬了這般多仙果，又不曾吸收它們的靈氣，使之溢散出來，周遭的靈獸異禽嗅到了，全都圍繞過來吐納吸取。”千綾說道。
楊影啞然。
聖地之內的飛禽走獸多已通了靈智，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僅僅是圍繞在這裏安靜地吸納溢散的仙靈之氣，並不敢有鬥爭吵鬧，甚是和諧。
“要不要趕走它們？”雲儀問道。
“不了吧，就留它們在此。”
外面一大群飛禽走獸正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彷彿在祈求不要驅趕它們。
自己又不能吸納這些仙果靈氣，倒不如送給這些飛禽走獸，這樣也算不得浪費了吧。
這般想着，楊影越發心安理得，又舉起手中的仙果狠狠地啃了一大口。
夜幕降臨，楊影卧在床上，不知是何材質編織的床墊格外舒服，不多時他便沉沉睡去。
兩位侍女則是於門外打坐煉化食用的仙果，千綾亦是自尋地方歇息了。
第二日清晨，楊影睜開眼的時候，雲儀已經為他備好了洗漱用的溫水和用具，湘兒則是拿着衣服在旁等候。
卧槽，皇帝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吧！
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當聖子的枯燥生活，無法自拔。如果非要給這種生活加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楊影在心裏感嘆道。
“殿下，聖主說您起床后如果方便的話請到議事廳一趟。”雲儀說道。
“有什麼事？”他一邊洗漱一邊問道。
“奴婢不知。”雲儀搖頭，議事廳是討論重大事情的地方，她一個侍女並無多大權限。
“應當是天池的事情。”
千綾從外面走進來說道，她換了一身長裙，不過仍舊是紅色。
“天池是什麼東西？”楊影暗自傳音問道。
“天池是兩儀聖地甚至可以說是整個中洲最大的造化地，它由兩儀仙帝所開闢，布下無上陣法，奪天地奧妙精粹，用以培養後輩。歷代聖地的大能前輩壽終正寢的時候，也會到天池將一生的感悟和道則化入其中。”
“它的泉眼自中洲大地祖脈而生，孕育三千年方才涌滿一小池，每回僅夠一人使用。故此，唯有楊族不世出的絕頂天驕才有機會進入。而今距離上次開放已滿三千年。”千綾為他解釋道。
“那不用說啦，肯定是留給死鬼聖子進去泡澡的。”楊影說道，兩儀聖子被視為復興的希望，一切資源都會傾注到他身上。
“你說，我進去泡泡會不會有用？”楊影又問道，最大造化地耶，想想就心動。
“自然是有用的。”
千綾心裏暗嘆，這小子可真是個禍星，專門糟蹋各種仙珍與大機緣。
若是兩儀聖地的人知道他們三千年才能開一次的天池被一個凡人，假冒的聖子進去泡了。那個畫面太美，千綾不敢想像。
“泡完后能不能到填海境？”楊影雙眼發亮。
“天池是助人悟道，洗筋伐髓，鍛造仙體的地方，不是用來揠苗助長的。”千綾翻了個白眼。
“哦，那我泡完后能有什麼好處？”聽到不能使自己晉陞填海境，他的興趣就小了不少。
“你還未開始修道，所以進去后，池中蘊含的道則玄機你沒辦法參悟。但是池水還是會再造你的軀體，使你體質變得強橫堅固，更加適合修道。”
“你如今身體天賦平平，年齡又偏大了，其實不是很適合修道。進入天池或許能改變這一點，使你擁有傲視群雄的資質，從此修道之路更加平坦。”
千綾說道，她探查過楊影的身體，修道資質在聖地之中是墊底的，是真正意義上的凡人之軀。如今有機會進入天池，可以重塑。
“嗯，知曉了。”楊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就來到兩儀聖地的議事廳。
“影兒，如今天池已經可以打開，你準備好進去了嗎？”楊匯問道，聖地的一眾長老也在場。
這本是在計劃好的事情，兩儀聖子修鍊九世輪轉功，於第九世進入造化境。然後回到聖地，進入天池，閉關參悟修鍊，出關後進入光明仙境橫推敵手。
可如今出了點小意外，聖子並沒有如計劃般進入造化境。故此要請他過來問下，是否要在此時打開天池。
“父親，諸位長老，我決定...”
“不進天池！”
他沉默片刻后說道。
“那，延後到什麼時候？”楊匯問道。天池可以稍稍延遲幾年打開，不一定非要現在。
“亦不延後，讓千綾替我進去。”楊影說道。
“啊？！！！”
“你瘋了嗎？”
楊匯和一眾長老瞪大了眼睛，千綾聞言后也在第一時間傳音，這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尤其是千綾，她一個外族妖修，根本不會奢望這種機緣。連做夢都不會想這麼荒唐的事。
“既然這天池是為我準備的，我讓別人替我進去有何不可？”楊影環視眾人平靜說道，眼中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天池從未有過外族進入，不可破例。”大長老開口道。
他們固然看重楊影，予求予取，但這次顯然太過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楊影淡淡說道。
“不是，你為何不親自進入天池呢？”楊匯十分不解且詫異。
“我自信不需藉助外力亦可天下無敵，這天池於我，作用不大！”楊影負手說道，語氣中充滿自信。
“即便是你不需要，亦可留給其他族人呀。怎麼輪得到異族妖王？”大長老站起來道。
楊影不進，聖地之內還有其他天驕，皆是嫡系族人。只要進入天池，必定能夠成就一個絕頂強者。這只是最低的下限，上限不可揣度。這等機緣，如何能夠給一個妖族。
若是楊影進去，聖地之內並無一人有異議，但若是千綾，只怕誰都不服。
“哼，千綾一直追隨在我身邊，對我忠心耿耿，曾多次捨命救我，於我有大恩德。區區一個天池，如何進不得？”楊影冷聲說道，目光帶着寒意。
“千綾妖王如此忠心護主，自應有獎賞。聖地之內的寶物請隨意挑選，可這天池實在太過重要了呀。”大長老這般說道，表示可以開放寶庫給千綾。
楊影心中微微一笑，說話這個老頭的語氣已經軟下來了，再堅持片刻必定能談下來！
雖然在地球公司里他三個月沒開單，但他的談判技巧一點都不差。可以非常敏銳地捕捉到那大長老細微的情緒變化。
地球上有位大先生曾這般說過：中國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扇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原本楊影並非一定要讓他們同意千綾進入天池，只是想趁機幫千綾爭取一些珍貴寶物而已。
可如今一看，竟然連拆屋頂都有戲！
“如今聖地之中，除我之外，可還有人天資比得過千綾？”楊影負手而立，仰着頭問道。
楊匯和諸位長老沉默着，過了許久仍沒有人說話。
呀，沒想到千綾這老阿姨真有這麼厲害！聖地年輕一輩中真無人能與她比肩。
“不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當著千綾的面就說了出來。
“若生異心，自有我鎮殺。”楊影淡淡應道。
“這天池是用來成就一個護佑聖地萬年的絕代霸主還是用來造一個尋常高手，你們自己思量吧。”
“千綾，我們走。”楊影轉身大步邁出議事廳，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