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暮雲桓

第056章 暮雲桓

“教我騎馬,這十兩銀子就是你的了。”陸錦畫鄭重其事地攤開手掌。

小販眼前一亮。

天色漸晚,陸錦畫終於跨上馬背,勉強馭馬緩步前行。路上不少人向她投以怪異的探尋目光,不明白這麼個嬌弱小娘子為什麼非要騎馬而不是坐馬車。

夕陽收走最後一縷霞光,朦朧月色從遠處升起,靜靜灑滿大地。

眼前的林子往前延伸,地上儘是樹葉,遮掩車轍痕迹。

她看不清方向,擔心迷路,便停在林子前,下馬暫作休整。

四周很靜,從小到大這還是她第一次獨自一人大晚上在外面停留。

有點怕,又有點無奈。

選定一棵樹榦粗壯的大樹,她從包袱里取出大氅,鋪去地上,靠樹坐了。夜裏風寒,到處都涼颼颼的。她知道這時候應該生火,可惜之前出來得急,沒時間去準備其他物什,如今懷中除了細軟衣物,就只有一個水袋。

腹中飢腸轆轆,發出一聲綿長的“咕嘰”。她嘆了口氣,拿出水袋,擰開蓋子。

正要湊到唇邊,身後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麼壓在乾枯葉子上,緩慢爬行,朝她而來。

陸錦畫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手指摸到自己的發簪悄悄拔下,藏入袖中。

“誰!”她低聲質問。

身後窸窣聲頓止。

陸錦畫身子微微發顫,這樣的光線她什麼都看不清,但她能感覺到有東西正盯着自己。

蛇?不會,天氣這麼冷,蛇不會出來。

那是其他動物?可這林子白日人來人往,按理說……

“啊!”

一隻手忽然抓住陸錦畫的足踝。

五根手指的觸感穿過衣料貼上肌膚,她嚇得失聲大叫,連連蹬腿。

抓住她的那隻手卻沒有鬆開,反而加大力道將她牢牢制在掌心。陸錦畫摔坐去地上,神志不清地繼續蹬腿,雙手亂舞。摸到手邊有一塊石頭,想也不想,直接拿了往腿那方砸去。

只聽一聲悶哼,那邊徹底沒了動靜。

陸錦畫喉頭髮緊,一顆心蹦躂到了嗓子眼,毫無規律地顫動。過了片刻她才反應過來應該立刻逃跑。奮力掙開那隻鉗制她的手,她慌慌忙忙撿起水袋,一瘸一拐朝馬的方向疾走。

費了半天勁她才重新爬到馬背上。月色似乎比之前亮了兩分,茂密的樹葉灑下幾縷光芒在她站過的地方。一隻手靜靜攤在那裏,順着往後看,手的主人穿着淺色衣服。

山賊之類的惡人,應該不會穿淺色衣服吧?陸錦畫幾分困惑。

而且,也不會這麼弱不禁風吧?

難道是個路人,這是誤會?

越想越奇怪,陸錦畫拉着轡繩,馬蹄不安分地刨地,更令她心裏煩躁。

夜風漸起,寒意透入骨子裏,陸錦畫搖搖頭,打消多管閑事的念頭,轉身要走。幾乎同一時間,風吹開覆蓋在那張臉上的幾片樹葉,藉著月光,清晰可見那人臉上一片斑駁。

陸錦畫心跳驟停。

那聲悶哼在耳邊迴響。

她下手那麼重?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手掌,她心中不斷猶豫。

要是她打傷的,那她理應去替他簡單包紮。要不是她打傷的,遇到這麼重的傷她也不能見死不救。

內心掙扎不斷,末了她重重嘆口氣,翻身下馬,重新走到那人身邊。

並指探去對方鼻前,見還有呼吸,她取出懷中手帕擦了擦對方的臉。一見眉眼和簪花的髮髻,她登時愣住。

自己這一砸,砸的還是個姑娘……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道歉,“我會對你負責的,你放心!”

……

腦子昏昏沉沉,彷彿炸裂。

動動唇,雙唇乾澀,嗓子在冒煙。

這是哪裏?……被風雪閣抓回去了?

還是被千瓏城綁了?

暮雲桓腦子裏一團亂麻。

意識恍惚間,一個綰着斜雲髻的青衣少女漸漸靠近,雙手端着湯藥在他身邊坐下。她眉目如畫,桃腮紅唇,淺笑盈盈。一雙鳳眸瀲灧,分明盛滿溫柔,卻又燦若朗星,他眼前的世界彷彿被那一雙素手漸漸拂去濛霧,次第明亮。

“你……”暮雲桓訥訥開口。

陸錦畫先一步抬手,制止他說下去,莞爾道:“你別怕,我……我是路過,發現你倒在地上,所以將你撿了回來。”說著,她頷首去攪碗裏的湯藥,臉頰微不可察地紅了一紅。

她才不要主動承認是她將這姑娘砸得頭破血流。

……退一步說,就算露餡,她也會一口咬定是這姑娘自己無理在先,裝神弄鬼嚇她。

“先把葯喝了吧,”陸錦畫笑得依舊溫柔,“我醫術粗淺,僅能大概替你裹了傷,這葯是化血散瘀的,等你再清醒些,我扶你去鎮上好好診治。”

暮雲桓眼裏情緒複雜,遲疑片刻,還是接過她遞來的葯,仰頭喝得一乾二淨。

“謝謝。”他嗓子沙啞。

陸錦畫怔了一怔,溫涼的手背探上他的額頭,狐疑道:“我沒發現你風寒發熱呀,怎的嗓子啞成這樣?”又問:“姐姐你還有哪裏不舒服,索性一併告訴了我吧,不行的話,我替你跑腿,去鎮上把大夫請來。”

暮雲桓:“……”

姐姐?

哦,他想起來了,之前為了躲避千瓏城的那些狗腿,他特意易了女人的模樣。後來被風雪閣窮追不捨,也來不及更換衣服,所以被這丫頭誤會了。

正要開口解釋一二,又見面前的少女滿眸關切,離他極近。且她看上去不像是行走江湖的女子,更像哪家的大家閨秀。萬一說出真相嚇壞了她,只怕他死也抵不了罪過。

於是他咳嗽兩聲,稍調聲音:“多謝妹妹救命之恩。”

陸錦畫尷尬不已,暗道你還是別謝了,要知道是我害你成這副模樣,你不得直接生拆了我。

暮雲桓又道:“我叫雲桓,還不知妹妹怎麼稱呼?”

陸錦畫愣了一瞬。

“陸錦畫”這三個字,她以後怕是都用不得了……

十指微微蜷起,她沉默片刻,神情低落:“喚我畫鹿罷。”

心知肚明不是真名,暮雲桓也懶得計較,反正萍水相逢,過了這陣,便是分道揚鑣。

他微微笑起,拱手道:“畫鹿妹妹。”

“雲環姐。”陸錦畫頷首。

像四月的燦燦桃花,悠悠綻放,撞入他的心扉。

暮雲桓自詡見過無數美人,可像她這般自然而純粹的,還是頭一回。

心跳不自抑地加速,她淡淡的香息莫名開始濃郁。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以防更加尷尬,暮雲桓趕緊岔開話題:“還是勞請妹妹去鎮上請一位大夫來吧。”

陸錦畫不迭點頭:“應該的。”起身,對他淺淺一福。

水月鎮並不遠,騎馬太過招搖,陸錦畫拴好馬繩,選擇步行。

鎮上有好幾位大夫,陸錦畫一一打聽,最終找到擅長外傷的晉大夫。

晉世康年逾半百,正骨接骨的活經手不計其數,但治腦袋上的傷,倒是沒有幾回。

本想問問病人到底怎麼傷的,具體細節又如何,來請他的這位家屬卻神色訕訕,諱莫如深。

一路東行,路漸偏僻,晉世康看了看周遭繁密的樹木,赫然想起近來聽到鎮上賣山貨的人說林子裏有剪徑賊,頓時止住腳步。

“姑娘,我看你不像壞人啊,你咋能做這謀財害命的勾當呢?”

陸錦畫愣了一瞬:“什麼謀財害命?你可別胡說。”

晉世康拂袖:“這地兒偏僻得連只麻雀都沒有,小老兒問你病人傷勢,你還一問三不知,嗬,這不隨意編纂個病人出來,等着引我過去謀財害命還能是咋地?真以為小老兒好騙得很?”說完立馬轉身,如避瘟神。

陸錦畫哭笑不得,趕緊繞去他身前:“晉大夫誤會了!我算不得那位姐姐的家屬,是正好見她受傷,又見她是個孤身在外的弱女子,幾分可憐,才出手相救。故此晉大夫你問的話我當真不知如何回答。”

晉世康撇着嘴角搖頭,臉上寫滿“我不信”三個大字。看書閣

“小老兒少說也五十有六,不說閱人無數,至少也比你見識的多!姑娘你一路上心事重重,呵呵,怕是沒做過此等事,所以心裏愧疚吧?且聽小老兒一句勸,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哪!”

陸錦畫暗暗咬牙,早知這晉世康啰里啰嗦的麻煩,還不如尋旁的大夫去。可氣歸氣,這一去一來走了近乎半個時辰,她的身子雖已調養好了大半,但還是不比得完好的時候,若叫她再去請大夫,只怕大夫沒請來,她就先倒下了。

眼看晉世康又要走,陸錦畫慌忙阻攔。頓了頓,又紅着眼眶問:“晉大夫可曾聽說閑王府的慘事?”

“哦?”

陸錦畫嘆了口氣:“晉大夫慧眼如炬,看出我心事重重。”從腰間解下自己以前縫製的香囊,遞到晉世康眼前:“這是我姐姐親手縫製的香囊,我一直好生戴在身邊。姐姐長我兩歲,從小我們二人相依為命,眼看她年前去閑王府當差,手頭漸漸寬裕,哪知突來一場大火……”捏緊香囊,“試問晉大夫,倘若遇到這樣的事我還能談笑自若,豈非太沒心沒肺?”

晉世康的眼睛盯着香囊,目不轉睛。

上面的刺繡綉工精湛,栩栩如生,的確不是俗物。

說是王府里的大丫鬟繡的,他信。

幾聲抽噎傳來,晉世康回神,見陸錦畫當真垂淚漣漣,很是傷心,他也開始跟着難受。

“嗨,小姑娘的身世委實有幾分可憐……但俗話說禍兮福之所伏,你的姐姐去得早,興許下輩子能投胎做個公主什麼的?”晉世康小聲安慰。

陸錦畫哽咽着點頭,眼神期期艾艾,又並不言語。

晉世康默了默,心嘆這也是個可憐人,便擺手道:“罷了罷了,小老兒隨你去便是!”

陸錦畫長長鬆了口氣。

但依然愁眉不展,心悶不已。

方才若非將心中藏得最深那隅翻挖出來,她也無法做到如此真情實意的悲傷。眼下這一頁雖揭過去,達到目的,她卻難以攏神。

事到如今她還是不敢相信秦翊真的死了。

徹徹底底離開。

她和他的情意、恩怨、瓜葛、統統煙消雲散。

“晉大夫。”陸錦畫低聲開口。

“咋了?”

陸錦畫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問:“閑王府當真就這麼沒了?”

晉世康腮幫子微縮,他不是京都那邊的人,常年在水月鎮混跡,這次曉得那事兒,不過是因為事兒鬧得太大了而已。若叫他來言個一二三,他卻說不上來。

但看陸錦畫很是執着此事,也知她一時半會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便絮絮道:“這事兒小老兒就把聽說的全部告訴你吧!據說這閑王啊,在三月時節娶了個市井女子做王妃。這女子一入府就鬧了個雞犬不寧,閑王以前不是還有幾房姨太太來着?都被她給鎮住啦!然而一山還有一山高哪,青丹那邊來了個啥公主,直接擠走了她的王妃寶座,嘖,這下可就捅了馬蜂窩!聽說那市井女子手段極其厲害,會那什麼,哦,妖異之術?玄乎得很呢!這不,沒兩三個月的,王府就出了好幾起白事。哎喲,閑王堂堂王爺,怎麼能容忍一個小女子這樣胡作非為?就下令秘密處死了她。哪曉得到了半夜啊,那王妃詐屍還魂啦!穿個紅衣服,用那玄乎的手段讓所有人動彈不得,然後再放火……唉,通天大火,數百條人命喲!”

通天大火……數百條人命……

動彈不得……

她還記得當年陸家亦是如此,那夜的飲食中提前被動了手腳,她因暑熱難耐,胃口不佳而早早卧床休息,才有幸在大火燒起時爭得片刻時間跳入窗外的水池中。

似曾相識的場景,似曾相識的手段。

陸錦畫渾身一緊,臉色驟然陰沉至極。

秦燮……又是他!

他竟然……

斥罵的話梗在喉嚨,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而她連在心底辱罵都沒資格。

是的,她沒資格。

這分明是秦燮利用她的出走為借口所做的局。

如果秦燮是罔顧人命的冷血惡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兇手,那她便是幫凶!

曾經的陸家就因她的任性而慘遭血洗,如今整個閑王府再次因她重蹈覆轍!

雙眼快速猩紅,她死死咬住唇,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入宮。

要親手了結了他!

……

晉世康看到暮雲桓的那瞬,明顯吃了一驚。

目若秋水溫柔,臉似良玉雕刻,雖是披頭散髮,恬淡的神情和周身的氣勢都能看出她出身頗高,靜靜端坐如一朵出塵蓮花,並不是什麼鄉野俗物。

晉世康心生憐惜,忍不住連連搖頭,可嘆哪可嘆,如此美人,如今額頭上一片血污,皮肉外翻,簡直毀了一朵嬌花。

當下發誓定要治好她。

暮雲桓全程抿唇不言,繃著臉任由晉世康幫他診脈裹傷,確定他體內並無餘毒,他才微微鬆了唇角。

昏迷前那瞬所發生之事,還歷歷在目。

他無奈在身才被迫隱於京都,一去三月,相安無事,哪知千瓏城那幫狗腿子竟和風雪閣聯手,一路窮追不捨,尋到京都也要抓他回去。當年為那樁婚事,風雪閣早早在他身上落下秘術,只要是高級弟子,皆能看到他周遭浮動的白雪之氣,他再想大隱隱於市,也難逃風雪閣雙雙利眼……

“姐姐你家人在什麼地方?稍後我送你回家吧!”陸錦畫提議。

儘早處理完這位姑娘的事,她才能儘早趁這時機入宮。

暮雲桓抖了一抖,他千萬個不願回家,激動開口:“我不回去!”

陸錦畫錯愕:“為何?”

他咬牙切齒,給了個旁人無法拒絕,並且為之同情的理由:

“……逃婚!”

陸錦畫瞬間噤聲。

逃婚這件事在她眼裏簡直是虎女之所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天定的婚事,怎能說逃就逃?況且這姑娘看似並無拳腳功夫傍身,隨身包袱亦是簡陋,似已到山窮水盡。這樣的情形還逃婚,未必是明智之舉。

正想開口勸說一二,暮雲桓忽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妹妹,倘若叫你嫁給一個體重三百斤有餘,虎背熊腰,不解風情,只知飲酒殺人,貪圖安逸的莽夫,你可願?”

陸錦畫雙唇微翕,正在腦子裏構想那麼個人物,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晉世康出聲:“啊呀,那還是別嫁了!這等酒囊飯袋,不中看也不中用,要來頂個甚?還不若你孑然一人瀟洒自在!”

“就是這個理!”暮雲桓大有遇知音之感,雙目爍爍,盯着晉世康目不轉睛,“晉大夫您不愧是醫者仁心,可謂當世醫者之典範!倘若人人都有您這樣的想法,那這世間定然會少無數掉進火坑的可憐人,不會再有垂淚之婦人,幽閨之怨女!”

饒是半老頭子,被個美嬌娘這般誇讚,晉世康也頗是羞澀,紅着老臉囁嚅:“嗨,那是因為咱家也是生的閨女,為人父母,終究還是希望自己的子子孫孫過得安平快樂。”

眼看他二人你一言我一句開始大談“子女經”,陸錦畫眼角抽了抽,倍感無趣,轉身走去門外,揚眸遠眺。

樹林幽深,一如她的心,平靜,卻滿含旁的雜繁。

入宮的法子她已想好,見面后她只消跪去秦燮面前,對他替她手刃“兇手”一事感激涕零即可。

之後留在他身邊……遂他心意。

一想到日後會和秦燮狀似尋常夫妻,有無比的親密,周身能感到的所有噁心便齊齊在胃裏匯聚,醞釀一場翻江倒海。

陸府的命,閑王府的命,不管其中有些人是否該死,又或者她是否憎恨,她都不願他們是那樣凄慘的結局。

眼下能為他們討回公道的,僅她一人而已。

所以無論希望如何渺茫,前路如何艱難,她也要咬牙忍受,曲意逢迎。待結束這一切,她會回到陸府懸樑自盡,去陪伴她本該陪伴的親人。

“姑娘。”

晉世康的聲音突然自背後響起,陸錦畫一個激靈,眸中恨意打散,添上幾分迷茫。

“晉大夫,那姐姐的傷勢究竟如何?”

晉世康擺擺手:“沒什麼大礙,都是皮外傷。不過……”

“嗯?”

“不過那美容養顏之道小老兒卻不太懂,說句不好聽的,性命無虞,傷口也能癒合,但若是不能及時以助傷癒合之類的治傷葯敷治,只怕會留疤啊!”頓了頓,“容貌於一個女孩子來說何其重要!況且那姑娘生得還如此美貌,萬一……嘖,要是想不開,就糟了。”

陸錦畫聽得心裏很不是滋味,一念之差害得人家要破相,哪怕她動手事出有因,也連累姑娘一輩子。

念及此,她趕緊追問:“晉大夫可知何處有那助傷癒合之類的治傷葯賣?”

“……這世間倒是有很多美容館擅長此道,只是那些藥膏真真假假,到底有沒有美容駐顏之效卻未可知。啊,唯一能保證藥到病除,且無任何后遺的,當數稽靈山的杏林葯廬。”

陸錦畫蛾眉微蹙:“請問如何去?”

“嗯,”晉世康眯起眼睛,“……往東而行,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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