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狹路相逢暗濤涌

紀鸞拱手回禮，隨之招手，讓跟着自己的幾個錦衣衛到裏邊空桌坐下，他自己在仇思誠對面落座，大聲說道：“掌柜的，好酒好菜儘管拿上來，今晚我請客。”

掌柜的得以脫身，趕忙去安排。

坐在窗邊的藍春心裏犯難了，思量着如何抽身離開，免得被紀鸞看穿身份。

這藍春雖是藍玉唯一僥倖存世的兒子，俊朗威猛、兇殘狡獪的模樣和氣度，也與藍玉生前一摸一樣，但他幾次公開舉事造反，都沒人相應。威逼利誘一班地方官府要緝拿的土賊，幾次都沒鬧出大動靜。

他鬧得最大的兩次，也是讓他揚名的兩次，一次是殺過一個錦衣衛鎮撫使和一班圍捕他的錦衣衛；另一次便是揚州大明寺那晚的慘案。他每次糾結起的土賊大多被捕殺，他卻依仗自己本事，每次都能逃脫追捕，早已經是朝廷通緝的第一要犯。

朱棣登基以後，通緝藍春的畫相，再次遍佈大明境內所有衙門，身為錦衣衛鎮撫使的紀鸞當然不會忘記這朝廷第一要犯。

此時的藍春，面上做過臨時易容，但也只是粗略改畫。他可不願意毀掉自己的臉，他母親曾告訴他，他的臉與他父親生前一樣，他最偉大的夢想，就是要讓父親這張臉，登上大明的金鑾寶殿，為父親和當年被殺的眾將士報仇雪恨。

紀鸞和仇思誠三杯禮酒過後，目光開始注意坐在窗邊不語的藍春，似有幾分相識，卻又想不起自己的生命中，何時認識這樣一張臉。

看着藍春，紀鸞不覺有些恍惚道：“這位兄弟，我們可曾相識？”

藍春站起來，端起酒杯，很卑微地說道：“大人富貴雲天，小的只是仇大人的馬夫，怎麼可能與大人相識。今日榮幸，能與大人一堂共飲，小的冒犯敬大人一杯酒，祝大人平步青雲。”

說完，自己遮酒乾杯。

藍春忽悠人是相當有一套的，奉承人更是有一套。

仇思誠立刻笑說道：“紀兄，在金陵時，你不是到過我府上一次嘛，想必是那次見過他，以你的職業習慣，過目難忘，或許感覺相識。”

妙玉在房間裏聽着樓下的閑聊，心中焦急，想這林黛玉怎麼還不按計劃行動。

依照妙玉的計劃，讓林黛玉派出虎力或虎妞，闖入客棧，點穿藍春身份，縱然有仇思誠做保，衡州地方官兵和胡濙帶來的錦衣衛，也不敢不儘力捕拿。這是朝廷第一要犯，誰敢不儘力捕殺，一旦傳出去，小則官位不保、人頭落地，大則與反賊共論，誅滅全家。

藍春身手了得，一旦打起來，必然殺得小小的衡州城雞犬不寧，到時候妙玉和史湘雲、林黛玉等人，助官兵一臂之力，趁機誅殺藍春等人。

但妙玉不知道，林黛玉對她的計劃做了稍微改變，帶着朱允炆一起進了城。

看似心平氣和的藍春其實比妙玉還焦急，他擔心紀鸞識破自己的身份，失去了這次難得的機會。對於藍春來說，把朱允炆搞到手，是實現他偉大夢想的最好捷徑，到時起碼可以效仿當年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雖已經是個被趕下台的過氣天子，但藍春相信，用朱允炆做招牌，一定還有號召力。

被仇思誠叫到仇府上，藍春得知朱允炆被林黛玉護着一路西逃，他馬上明白，仇思誠這個精怪兄弟算是結拜對了，要沒有他，為實現偉大夢想而陷入迷茫的自己，怎麼可能得到這樣一盞可望可及的明燈。

為避免紀鸞發現自己真實身份，藍春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暫時落在了相隔不遠的韃子身上。

這幾個人都是高大威猛的體型，眼目之間，暗含着巨浪滔天的力量，這讓藍春升起籠絡之心。要想成就大業，需要悍將入伙，但藍春不知道這幾個人是不是中看不中用。

藍春想試試他們的身手，也想引開紀鸞和一桌錦衣衛的注意力。

韃子中有一人正是威震塞外的血霧金剛，他本不想進城，更不想露面，但兩個手下人被雲貓精怪所殺，屍首現在還掛在北門外的城牆上。因此，他想要親自見識一下，在這蠻荒的南方小城，到底匯聚了什麼樣的高手。

對於血霧金剛這些人而言，今天是個好天氣，他們所擅長的凝霧大法，正好可以藉助充沛的濕氣，擋住自己的真面目，還能以此為利器。

藍春正在思考要不要自己親自動手，什麼時候動手，和他一桌的雲貓精怪，已經識別出韃子中一人，正是在破廟外以薩滿巫法逃走的人，急忙低聲告訴了藍春。

在藍春的授意下，人模人樣的雲貓精怪突然站起來，指着其中一個韃子高聲說道：“你和北門外城牆上掛着的兩人是一夥的，好大膽的毛賊，竟敢如此張狂，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如此大吃大喝。”

突如其來的話，使得旁邊錦衣衛立刻起身，個個手按在腰刀上，只等紀鸞發令。

紀鸞也震驚了，扭頭看看兩邊。

被指着的韃子立刻起身，怒目而視，斥責雲貓精怪：“血口噴人，你是何方畜生，敢如此胡亂攀咬。”

紀鸞倏然站起來，他知道，如果那幾個人真是朝廷為南征派出的前哨，自己是得罪不起的，就是胡濙也不敢得罪他們。而指責他的人是仇思誠的手下，也就是太子少保家的人，他也不能得罪。

“兄弟，你有何證據？”紀鸞先質問雲貓精怪，但語氣隨和，留有分寸。

“回稟紀大人，他腰上有傷，不信可以馬上驗證。”

雲貓精怪說得斬釘截鐵，因為那傷是他造成的，當然可以如此堅定。

紀鸞突然對雲貓精怪起了疑心，他馬上想到，掛在城牆外的兩具屍體，莫非是仇思誠手下人幹掉的？不然他怎麼能指認他們是一夥的呢？

心中疑惑，但還不能質問仇思誠，紀鸞盯着被指認的韃子，走了幾步，已經來到他們桌前：“這位兄弟，陌路相逢，他卻知你腰上有傷，何不當初驗證，以證清白。”

幾個錦衣衛已經圍了上去，其中一個錦衣衛出門發出信號，召集同伴前來，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