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寸
林默苒約了梁靜雲又出去見了一面。
梁靜雲臉上的神色比起上一次要好的多，看來梁夫人從山上下來對她的影響是積極正面的。
“我私下裏去山上……”
梁靜雲抬了抬手，打斷了林默苒的話，“你把我的事私下告訴我母親，但是我母親因為你去見她的那一番話，她同意下山回到梁家，所以這樣一來，兩相抵消了。”
林默苒一笑，“那就謝謝大小姐的諒解了。”
“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梁靜雲低了低頭，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我也想明白了。”
林默苒點了點頭。
梁靜雲問：“那你打算怎麼找他的證據？”
“你知道他在c市和國外的住處么？”
梁靜雲說：“在國外的別墅在我們回國之前，就已經賣掉了，重要的東西肯定都已經轉移了，我回來后就帶着琳達在梁家住，他在城西有一套房子，是給我和琳達共同住的，他會每隔幾天就叫琳達去那裏玩兒一下，另外應該還有兩套在他名下的房子。”
林默苒想了想，“你先等下。”
她給葉之汶打了個電話，讓葉之汶把上次黑客侵入電腦的ip地址發過來。
葉之汶說：“都是虛擬ip，不知道確切的位置。”
這下就困難的多了。
林默苒抿着唇，“那你能不能再找人確定一下，我這邊找到了幾處李潛的住處。”
葉之汶：“那我試試，但別抱希望。”
林默苒從外面重新回到包廂內，梁靜雲也剛剛掛斷了電話。
“剛剛李潛約我這周末要來接琳達。”
林默苒心中一凜。
這是一個好機會。
梁靜雲說：“我到時候會幫你看一下城西那套房子的電腦裏面的文件夾。”
“好，多謝。”
林默苒告別了梁靜雲出了餐廳，在車內，向萱正在百無聊賴的抽着煙，染着鮮紅甲油膠的手指扣着方向盤。
“我們回去吧。”
向萱重新發動了車子，“你信梁靜雲？她如果一旦是透了消息，那李潛肯定又會有新的行動了。”
林默苒說：“不全信，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最近這段時間，向萱和林默苒之間的友誼成正比增長，林默苒就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些事情都告訴了向萱。
向萱的第一反應竟然就是摸着自己的下巴，“那你看我跟李潛死去的前女友的長相吻合不吻合？”
林默苒：“……”
她實在是無可奈何，“就算是吻合你打算怎麼？真去獻身啊。”
向萱聳了聳肩，“無所謂，你如果像是我這樣你就知道了，多一次少一次，都沒什麼差別的。”
林默苒聽着向萱的話，忽然就愣了愣。
她想起了葉之汶那天口中的真相。
當時梁濯也是這樣想的吧。
反正她是這樣的人，多一次少一次也別無差別。
林默苒轉向向萱，十分認真的說：“那是因為你現在還沒有遇上你真正喜歡的人，到時候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
向萱這話說的篤定，林默苒搖了搖頭，“人沒過完這一輩子，總不會知道會經歷什麼遇見什麼的。”
就像是她。
在馮玉珍身邊長大，她何曾想過，原來自己竟然是穆家的千金，也竟然會有一個同胞妹妹，更甚至現在會惹上李潛這樣一條毒蛇呢。
林默苒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現在有兩個好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是自己的孩子。
昨天，她已經去醫院裏面做過檢查了。
醫生說，胎兒發展的很好，都已經可以聽到胎心了。
林默苒現在的所做，都是想要為將來能安全無憂的生下孩子奠定基礎的。
第二個好消息，是她的交換神留學申請書已經批了下來，就等着五月份的英語考級過後，在月底就可以去國外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李潛這個隱藏在暗處的毒瘤給拔掉。
就在林默苒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葉之汶的具體定位的時候，周日這天，她卻先等來了梁靜雲的電話。
她的眼皮猛地一跳，心中已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慢慢的擴散開。
她接通電話，果然如她所料。
聽筒內傳來的，卻是李潛的聲音。
“我倒是小看了你，竟然還收買了梁靜雲。”
林默苒一下攥緊了手機。
“其實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梁夫人下山，”李潛說，“有了這番動作，難道還不足以給我警示么？”
林默苒的嘴唇好似是被黏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
李潛笑了一聲，似乎也沒有想要林默苒的回答，他說：“你這是和梁濯聯起手來了么？想要從我手裏拿到那至關重要的證據，可以，但是我只給你一個人。”
李潛報出了一個地址。
“這是我的另外一所住所，就連梁靜雲都不知道，證據，就在這所房子裏面的電腦里。”
林默苒說：“你撒謊。”
“你不來探一探，怎麼能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謊呢。”李潛的笑聲彌散過聽筒，“我在這裏等你。”
說完，電話就斷掉了。
滴滴滴的忙音在林默苒的耳膜中充斥着。
她把手機放下來，手指尖都泛着一點冷意。
林默苒知道這是李潛下的一個誘餌，給她的就是這個香甜的誘餌，就看她肯不肯上門去了。
她現在在沒有探清楚虛實之前，是絕對不會貿然去的。
她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葉之汶。
“要不要直接讓警方過去搜？”
“怎麼搜？”葉之汶說，“進去私人住宅中搜查是需要搜查令的，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你要怎麼起訴讓人去搜，況且，萬一裏面沒有呢。”
林默苒沉默了一下。
葉之汶說：“我再找人去試試。”
“幾率多大？”
葉之汶沒說話。
林默苒說：“所以你這話就是為了安慰我的。”
“也不是，”葉之汶說，“萬一李潛要是放鬆警惕了的話，我們這邊的黑客就很容易能侵入他的電腦了。”
林默苒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臨掛斷電話前，她直接了當的對葉之汶說：“這件事情如果找不到，也就到此為止了，你也別抱希望，覺得我會犧牲我自己的安危去幫你，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
“當然。”葉之汶說。
就算話是這樣說，林默苒掛斷電話后，其實還是思忖了許久。
其實她也很自私。
在馮玉珍的身邊長大，接觸到的所有都是利己主義。
她去山上找梁大夫人，為了報恩祝祁豐，讓梁大夫人去對付付靜嫻。
而她現在幫葉之汶找證據，也是為了能徹底阻斷了李潛對自己潛在的威脅性。
如果一旦是對自己現在的安危有了威脅的話，那她也就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果然如同林默苒所料，葉之汶那邊沒有進展。
葉之汶有些抱歉的看着林默苒：“還是到了瓶頸。”
林默苒唇角含着似笑非笑，“那你想說什麼？”
葉之汶說：“你還是別去冒險了，萬一……”
“不用你開導我，我不會去冒險。”
“……”
林默苒聳了聳肩，“就算我是被李潛盯上的盤中餐，我也有可能被丟棄，或者是遺留一段時間，沒道理我自己主動送上門去。”
這一點，她從一開始就想的很明白。
就算是答應葉之汶，也只是在有把握能說得動梁靜雲的前提下。
讓她自己去“肉搏”，就算是葉之汶承諾她不會出事，她也不會去犯險。
她不是聖母，沒必要為了所有人去負責。
“你們自己解決吧。”
林默苒站起身來，“這頓飯我請了。”
她主動去買了單，從餐廳里走了出來。
再過一個月，她就要去國外了，至於說李潛的話……
因為被拘留逮捕，李潛的出入境已經在警方的監控範圍內了，他不可能隨意自由出境。
林默苒的生活再度回到了正軌。
她積極地散步，刻苦的去學習英文，迎接五月初的英文等級考試和面試。
不管是梁濯，葉之汶還是李潛，都沒有來找過她，她的學習生活充實而又平實。
可是，這種平實，隨着一次意外發生了改變。
林默苒從學校超市出來的時候，意外發生了暈眩。
等她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睜眼就能看到高高的天花板。
旁邊坐着的人是祝祁豐。
祝祁豐抬了抬眼帘，“醒了？”
幸好他當時正和林默苒接通了電話，超市的收銀員告知了他地址，他才幾十趕到。
他起身幫林默苒倒了一杯水，“你懷孕了。”
林默苒嗯了一聲，支起身體來，靠在床頭，接過祝祁豐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看着林默苒這樣的表情，祝祁豐就已經明白了，她肯定是知道了。
“那我這是……”
“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孕期反應，你營養有點跟不上，這是營養液。”祝祁豐指了指旁邊點滴架上的吊瓶。
林默苒端着水杯，目光落在手背上的針頭上。
“是梁濯的？”祝祁豐問。
林默苒默認了。
祝祁豐向後靠了靠，“你還沒告訴他，是還沒來得及，還是沒打算？”
“沒打算。”
“那你要考慮你自己的實際能力，”祝祁豐說，“你現在自己都還是一個學生，而且你馬上就要出國了，在國外，你能保證你一邊讀書上學，一邊養孩子？你一直是很現實的人，不會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林默苒悶悶的嗯了一聲。
她想過祝祁豐的話，可她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這個孩子，不管多難也都要繼續下去。
祝祁豐看着林默苒這模樣，笑着搖了搖頭，“你和以前一點沒變，每到這種時候，就是用沉默來對抗。”
林默苒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
“這是我自己下的決定，我不會變。”
祝祁豐點了點頭，“我想到了。”
過了一會兒，祝祁豐問：“梁濯那邊……”
“不用說，”林默苒說，“我自己解決。”
林默苒輸了一瓶營養液，就從醫院出院了。
孕吐和胃口不好這件事，也沒辦法，醫生給開了一些補品，短時間能緩解一下，但是長期還是要靠食補。
從醫院出來，祝祁豐就特別在網上找了幾家餐廳，給林默苒看裏面的招牌菜，看裏面有什麼可口想吃的。
林默苒全程都覺得嘴巴里淡如鳥，一點不想吃東西。
祝祁豐想了個法子，直接叫阿風把iPad拿過來，“把你上次給我看的那個視頻搜出來給我。”
阿風：“？”
“就那個什麼舌尖的美食紀錄片。”
阿風將紀錄片搜了出來，遞給了後車座的林默苒。
祝祁豐說：“你看一會兒。”
林默苒：“……”
她看了一會兒，還真的是有了點食慾，“我想吃燒烤。”
前面開車的阿風立即就在導航上輸入了一家招牌的燒烤店。
這次林默苒倒是破天荒的吃了幾塊肉，也沒吐，祝祁豐叫上的是檸檬柚子水。
祝祁豐對身邊的阿風吩咐了兩句，烤肉還沒吃完，阿風那邊就已經從外面回來了，送來了兩大包酸梅干。
“我覺得酸的東西對你往下壓這種乾嘔感還挺有效的。”
林默苒吃了一顆梅子，酸的她的眉心深深地蹙了起來，大口呼吸了一下，“爽。”
祝祁豐喝了一口啤酒，“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林默苒抬眸，“什麼？”
“別跟我裝傻，”祝祁豐看她一眼，“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林默苒笑了。
“有段時間了吧，梁濯說的，”她頓了頓，“不過梁三少的事，是在過年前就知道的，後來才知道你就是。”
祝祁豐一口氣悶了半杯啤酒，微微眯了眯眼睛。
“多謝。”
其實林默苒主動上山去說服梁大夫人下山的時候，祝祁豐就知道，她知道了。
只是他手頭這段時間也有事，一直等到現在，也才抽出時間從外地趕回來。
“別謝我，”林默苒擺手，“你也知道我這人是有多自私，我就是為了我自己，順帶把你給捎帶上了。”
“你就是嘴巴硬。”
心卻很軟。
林默苒有時候看的通透，想的也通透，但是行為卻並非如此。
祝祁豐送林默苒到學校，把她送到宿舍樓下。
“你不用送我過來，難道就這一段路，我還能出什麼事兒啊？”林默苒半開玩笑的說。
“這話也不能隨便說，”祝祁豐說，“看着你進宿舍樓，我放心。”
上次李潛偷襲的事，還是讓祝祁豐心有餘悸。
當時他沒能及時趕到，是他自己的失誤，幸而梁濯拋出了證據，才能免於造成嚴重的後果。
林默苒也沒拒絕了，就任由祝祁豐送她到宿舍樓下。
而宿舍樓下，已經有一個人在等了。
梁濯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休閑服，頭上壓着鴨舌帽，沒有抬頭看過來的時候，林默苒都以為只是一個尋常的大學生。
梁濯靠在粗糙的樹榦上，手裏隨意的撥着手機屏幕，屏幕上的一小塊光斑落在他的面上。
他看見林默苒，收了手機，走了過來。
他和林默苒身後的祝祁豐對視了一眼，重新落在林默苒的臉上，“你沒事了？我聽付良說你暈倒了。”
林默苒是在學校超市暈倒的，付良在林默苒被緊急送到醫院后，才下了課趕過來，打聽了之後第一時間就給梁濯發了消息。
梁濯經過打聽，剛才去了一趟醫院，可是卻被告知林默苒已經出院了。
他也知道祝祁豐是在林默苒身邊跟着，就直接來到宿舍下來等。
林默苒說：“沒事，就是有點低血糖。”
她出院的時候，特別囑咐了急診科的醫生和護士，不要把她懷孕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醫院也不能隨意透露患者私隱，就答應了下來。
現在聽梁濯這口氣，應該也是並不知道真相。
梁濯蹙了蹙眉，“你知道梁錦墨吧？就是中央醫院那個醫生，上次在DNA親子鑒定上幫過忙的，你要不要讓他幫忙給看看？”
“不用，謝謝。”
林默苒的話說的很決絕。
梁濯想要關心，礙於祝祁豐在場，多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祝祁豐看了林默苒一眼，“你上去吧，有事微信聯繫。”
林默苒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宿舍。
她上了樓梯，才又扭頭朝着宿舍門外的兩人看了一眼。
梁濯和祝祁豐是兩兄弟，眉宇之間也是很相像的，特別是神思之間。
林默苒忽然停下了腳步，她不知道祝祁豐會不會為難梁濯。
這個想法一從腦海中浮出來，她就愣住了。
這個時候，其實她第一個想的還是梁濯，就算表面上說的再硬氣。
宿舍樓下，梁濯插着口袋，帽檐抬了抬，“謝了。”
祝祁豐冷笑了一聲，“別在我面前裝着和默苒自己人，你們已經分手了。”
梁濯跟在祝祁豐身邊，“你也知道李潛被放出來了吧。”
祝祁豐沒開口。
“合作吧。”梁濯說。
祝祁豐倒是驚訝了一下。
“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梁濯。”
梁濯的心很硬，硬到不會對任何人和事動感情，當年他被付靜嫻污衊被捕入獄，梁濯目睹了全過程，他懇求梁濯幫他作證，可梁濯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那個時候，祝祁豐頭一個恨付靜嫻，第二個恨梁家，第三個就輪到了這個袖手旁觀明哲保身的梁濯。
“有了七寸吧，”梁濯抬起頭來，帽檐投下的陰影遮掩住她的半張面孔，卻唯獨能看到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幸好，我的七寸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