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刺客和窮酸書生
幾日後,官道上,一輛馬車徐徐而行,馬車上的少年許是無聊久了,掀開馬車的窗帘,看着漸漸遠去的山色,重重疊疊賞心悅目,心中生出一股歡喜但又有些落寞,想來是不曾見過這樣的景色,蒼翠的遠山、飄渺的雲煙、幾隻盤旋的飛鳥,空寂飄渺,大有詩意,不自覺地道:
“遠山重疊青翠色,近看飄渺淡煙雲;
上有飛鳥盤空寂,下行孤車影單隻。”
福伯是個快六十的老頭了,一口缺了門牙的黃牙,笑起來憨憨的;整天鼓搗着他的破葫蘆,在沈家幹些養馬的活計,有時候也充當馬夫替沈家趕趕馬車。
福伯沒多少文化,雖然聽不懂他的話語,但也能感到他一點不開心,誇讚道:“少爺,你的文采可當真是好的,進了京都也是一等一的才子,不是他人能比得的,少爺莫要擔憂。”
沈問丘知道福伯以為他在擔憂這次進京趕考的事情,沒有搭理他這話,問道:“福伯,我們走了幾天了。”
福伯笑了笑,說道:“咋了,少爺這就想家了。”見沈問丘不答話,又補充道:“五天了,到京都的時間,還早着呢?”
只見,沈問丘出了馬車車廂,坐到福伯身旁,可把福伯給嚇壞了,趕忙剎住馬車,小心又緊張地提醒道:“少爺,這裏多危險呀!你怎麼不進去坐着呀?”
“沒大礙,福伯,擔心你過頭了。”
“不行,要是摔着你,我回去,沒法向老爺交代的。”
“不打緊的,我就是無聊了,想和福伯你搭搭話。”
“少爺,你又說笑了。”
“唉,福伯,這進京的路差不多兩個月,這兩個月不說話,是會悶死人的。”
福伯聽到這話,露出他那滿口缺了門牙的黃牙,笑道:“少爺,說得是,沒個說話的伴久了,是會悶死人的。”
沈問丘聽到這話打趣道:“怎麼,福伯,這才離開五天,就開始想我嬸了。”
福伯聽出沈問丘的話,憨憨地笑道:“少爺,是又要取笑我老頭子了。”
沈問丘打了個馬虎眼,沒表示。
就這樣孤零零地官道上,一輛馬車、一老頭、一少年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突然,沈問丘似乎看到了什麼,問道:“福伯,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個人?”
福伯眯着他的老花眼看了看,說:“哪呢?沒有呀?”
沈問丘伸手指了指官道路邊的一棵樹下說道:“你看,那樹下。”
福伯順着沈問丘手指的方向看去,終於看清了,說道:“是有這麼個人,好像還受了傷,挺嚴重的。”
沈問丘忙道:“快,趕過去,看看。”
兩人到了近前,慌忙下了馬車,只見樹后,癱坐着一人,早已昏迷,背上中了一箭,一身黑衣還矇著臉,地上還有一灘血。
沈問丘剛想上前去,被嚇壞了的福伯忽然拉住他,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少·······爺,我看我們···還是莫要管···這閑事。”顯然,福伯這些年是沒白活的,多少有那麼點應對的經驗,雖然害怕,但也知道這事不能瞎管的。
沈問丘說道:“救人一命生造七級浮屠,怎麼能說這話,若是躺在這的是福嬸,你救不救?”
福伯被沈問丘噎到不知道怎麼回答,也就沒說話;沈問丘上前扯下那人黑色的面巾,只見一面容清秀的女子,算不上特別漂亮但眉宇間有那麼一股颯爽之氣,但此時卻臉色蒼白,沈問丘用手在她鼻子上探了探,見還有呼吸,便將她抱上馬車,回頭看到福伯還像鐵杵一樣杵在哪,氣打一不出來,高聲喊道:“福伯,你愣在那幹嘛!過來趕車救人呀!”
福伯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上了馬車,駕着遠去。
南里府城北的郊外,一小山村的一戶人家裏,“麻煩大嬸到城裏幫我們請個大夫,順便買件像樣的衣服給這位姑娘穿。”說完,沈問丘給了一些銀兩給婦人,又補充道:“剩下的,就當是給你當個跑腿費。”
婦人開始見女子的黑衣裝扮,本來是不想管這事的,但聽到沈問丘這話,又覺得有利可圖,就勉強答應了。婦人請了大夫,大夫幫着處理了傷口,寫了藥方,離開了。
一天後,沈問丘本想留點銀錢托這位大嬸替他照料這姑娘一番,自己繼續進京,奈何婦人見過女子初來她家的裝束,怕惹上了官司,自己有理也說不清,死活不肯,沒有辦法,沈問丘只好帶着她上路了。
兩天後,南里府的官道上,女子模模糊糊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一男子盯着自己,如遭雷擊般伸出纖纖玉手,動作迅速而敏捷的扣住男子喉嚨,並將他按到馬車車廂牆身上,兩人的距離不過五公分,眼神犀利地看着沈問丘問道:“說,你是誰?”
如此之近,雖說初見女子時只是見她模樣清秀,還算可以,但幾日來,她的面色恢復了血絲,紅潤起來,倒是好看了不少;少年心性的沈問丘被這樣摁着,不自覺的吞咽了一把口水,女子只當他是登徒浪子,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沈問丘有些喘不過氣來,伸手拍了拍女子的手,女子才意識到用力過猛,稍微卸了些力道。
沈問丘方能說出話來,但還是有些艱難:“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嗎?”
聽到救命恩人的字句,女子才想起來自己中了一箭后,一直跑一直跑,後來就沒有知覺了;不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麼事,這才鬆開沈問丘,問道:“我昏迷多久了?”
沈問丘想了想說道:“按我從林中救了你算起,到現在三天了。”
突然,女子好像想起來什麼,一把又將沈問丘摁住,說道:“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換的?”
沈問丘見她摁過來,沒有第一次那般要殺人的眼神,沒皮沒臉的笑道:“本少爺,厲害吧,不僅會療傷,還會換衣服。”
女子聽到這話,心中一股怒意騰升而起,手上的力道緊了幾分,一臉的怒意,說道:“你···”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自己的清白就毀在這少年的手裏,可他又救了自己,總不能殺了他吧。
自感無力的放開了沈問丘,內心很是糾結,她第一次猶豫要不要殺一個人。
沈問丘見此,知道玩笑開大了,很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呀!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你還當真了。”
女子聽到這話時,真想將這人暴打一頓,有拿女子的身家清白開玩笑的嗎?但她還是平靜了下來,控制住了自己。
沈問丘天真無邪的自我介紹了一下,女子看着他的天真無邪的眼神,想:“難道自己看錯了,他不是個登徒浪子,那他剛剛還吞咽口水,真的是自己眼花了嗎?”隨口說道:“蘇雲欣”
沈問丘東一句西一句的婆婆媽媽的問這問那的,但女子似乎不太願意搭理沈問丘。
過了許久,蘇雲欣算是緩過神來了,問道:“我的棱刺呢?”
沈問丘疑惑地拿出一把像匕首,又不是匕首的東西,為什麼這麼說呢,是因為這把匕首有匕首的尺寸,卻長了五條刃身;他問道:“是這個嗎?”
蘇雲欣如重獲至寶般露出笑容,將它放入懷中。
沈問丘不知道她發的哪門子神經,對自己冷冷淡淡的,對一把匕首笑成這樣,當真是器比人氣死人。
“蘇雲欣雖然對自己冷淡,但自己不能小家子氣啊!”沈問丘想着,看她也比自己年長一兩歲的樣子,說道:“蘇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蘇雲欣聽到這句‘蘇姐’很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在跟我說話嗎?“叫什麼蘇姐,你全家都是姐,我才十七歲,好嗎?”蘇雲欣在心中譏諷道;見沈問丘點頭,也沒有回答他,說道:“現在,我們在哪?”
“南里府。怎麼了?”沈問丘不理解地說;
蘇雲欣要下車離去,沈問丘見她傷還沒痊癒,不想她半路上出了什麼狀況,說道:“蘇姐,我救了你,你就不表示表示。”
蘇雲欣有些不悅,剛把你登徒浪子的形象忘掉,現在又來了是吧!色性不改。冷淡的說道:“你想讓我怎麼表示?”
沈問丘故作思考後,說道:“我這進京趕考,路上挺危險的,也沒個保鏢,見你當刺客的樣子,應該是身手不錯的,那就委屈你一下,送我安全上京都吧!”
蘇雲欣還以為這傢伙要自己以身相許什麼的,打算就是死也不從的;沒想到聽到的是這個要求,想了想就當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應承了下來。
一個月後,官道上,一輛馬車、一老頭、一少年、一少女孤零零地在這路上,天漸漸黑了,福伯表示再見不到人家,今晚又要露營了。
馬車徐徐前進,停在了一破廟前,福伯露出那憨憨的笑容,說道:“老天眷顧,看來今晚不用露宿了。”
沈問丘等人下了馬車,舉着火摺子,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面前一座破廟,顯得陰森森地讓人感到害怕,
忽然,閃過一道黑影,少女驚叫道:“鬼呀!”就躲到了沈問丘身後,僅僅地抓住沈問丘的手臂。
福伯和沈問丘被蘇雲欣這一嗓子嚇得丟了火摺子,周圍更加漆黑了,也跟着緊張起來,說道:“鬼,在哪裏呀?”
當時,三人害怕急了,尤其是蘇雲欣,害怕到聽覺都沒有了。沈問丘使勁搖着她喊道:“蘇姐、蘇···姐”聲音拉得老長老長的。
蘇雲欣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看到眼前沈問丘搖晃着自己,拿着火摺子的福伯,還多了一身破爛,一臉污垢的男人,才將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一時沒有了力氣倒在沈問丘懷裏。沈問丘扶着她進了破廟后,將自己備用的的衣物拿給一身破爛的男子,男子從後堂換了衣服出來,一看還是挺英俊的一小夥子,怎麼會是之前那番打扮。
男子不好意思地向三人道了歉,並說了自己的遭遇,原來男子叫公孫銘,是一窮書生,進京趕考遭了匪,才落了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