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盛情難卻
特別受不了他此時此刻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我揶揄:“李先生,你是閑着沒事找樂子嗎,像你這麼有頭有臉的人,竟然像個八婆似的八卦你家傭人的私事。莫不是你想接接地氣,聞一聞泥土的芬芳。”
被我噎得略微滯了滯,李岩的臉上慢慢堆砌些許不悅:“你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在確定何宇今的審美到底有沒有問題。”
我勒個擦擦,他字裏行間分明透露着一個信息,我陳十很差?卧槽了,老娘要身材有身材,要衣品有衣品,我不敢說我長得天仙下凡,但我從小到大走外面都是很有回頭率的,我咋的在他眼裏就那麼不堪了!
氣結不已,我狠狠瞪着他:“那你不還是多管閑事,別人的審美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啊真是的。”
“看看你惱羞成怒的鬼樣子,咋咋呼呼的。”
下巴揚得更高,李岩睨我半眼:“不過我更佩服的是你,你是心大容易博愛,還是你的心掰成了幾塊,每一塊都喜歡上了不同的人。你這腳踏兩條船的,可把自己給穩住了,小心翻船。”
被他那一板一眼的正經勁氣笑了,我下狠勁把滿袋子的菜肉摜在流里台上:“你說的都是什麼破玩意,什麼叫我腳踏兩條船?老娘身邊連半個男人都沒有,我咋就踏兩條船了?”
手慢慢垂下,李岩捏夾着一根煙,他側着頭斜視我:“你喜歡我的同時還能騰出空來喜歡何宇今,這兩條船,還不夠你盪起雙槳?”
就像是在毫無心理準備中被人戳破了我手裏的氣球,那砰炸聲讓我手足無措,我的臉倏的紅通滾燙,我的氣勢被混着雜亂的情緒徹底衝散:“你怎麼能那麼牛,我都不知道我喜歡你,你就能知道,你好神,要不要我派個獎盃給你,我再準備個錦旗,上面印上燙金大字,被喜歡妄想症患者萬歲!”
“你嘴硬的樣子再配上心虛的臉紅,相得益彰。”
慢悠悠點燃了煙,李岩輕飄吐出一串煙圈:“是你親口告訴我,你喜歡我的,我還給你錄了視頻,你要不要眼見為實。”
心裏越發沒底,我完全是在硬撐:“呵呵,唬我呢。”
把燒沒一丁點的煙掐熄精準扔到敞開口的垃圾桶內,李岩掏出手機搗了片刻,他將手機屏幕呈到我面前:“你現在可以盡情欣賞你熱情奔放那一面了。”
肯定是出於故意,李岩點播放之際,他手指將音量調到最高,我混合著燥熱夏風潦草的聲音灌入我的耳膜,我潦草聽了幾句,確實像極了一隻吉娃娃在嗷嗷嗷。
視線再投到屏幕上,當我再看到自己披頭散髮坐在草地上又唱又笑的,我此時此刻只想找團棉花把自己捂死得了。
無地自容,我手胡亂招搖着擋開李岩的手機:“你神經病吧,你沒經過我同意就拍我視頻,你這是侵犯我肖像權,我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趕緊刪掉,我既往不咎。”
“你隨便追究,我無所謂。”
將手機揣回兜里,李岩雙臂再抱在一起:“以視頻的進度,要到你死皮賴臉給我表白那一段,還得十幾分鐘,我給你口述也一樣的。當晚,你像狗皮膏藥似的死活要黏着我,你說你在深圳這麼多年難得碰到像我這麼帥的,你被我迷得七葷八素難以自持了,你還問我這事該咋辦。你那些表白詞俗了點,沒別的毛病。”
完全被那個記載着我傻逼行徑的視頻摧毀了信心,我竟然對李岩這番說辭沒有生疑,我艱難為自己挽尊:“就算我說了那些話,那肯定也不是真心話,我是在開玩笑…。”
“我只聽過酒後吐真言,沒聽過有人醉成狗了還能開玩笑。”
緩緩攤松雙手,李岩忽然朝我湊過來一些,他伸出一隻手抵住我身後的牆,他仗着身高優勢微微俯視着我,他眸里笑意涌動:“相比你後面乾的那件好事,你喋喋不休拽着我表白,這都不算是個事。”
徹底陷入戰鬥力為零的弱雞狀態,我懵在原地不知變通不知逃開李岩製造出來的曖昧圈,我仰起臉與他直視,嗓音淡顫:“你能有啥說啥別賣關子嗎?”
再靠貼過來,李岩呼出來的熱氣包圍了我的耳垂,他語速慢慢每個字裏都刻意鋪排了暗昧:“你非要我吻你,各種上躥下跳嗷嗷叫跪求我吻你。你就跟條癩皮狗那樣,拉哈着我不放,死活要我吻你。”
大腦里有驚雷炸裂,我愕然瞪大眼睛,我不疑有他,聲音更顫:“那…你到底有沒有聽我的?”
“嗯。”
李岩點了點頭,他拉家常的平淡口吻:“盛情難卻。”
瘋了般用手搓着自己的嘴巴,我直把它搓得生痛了才停住手,我再瞪着李岩:“你是人嗎!我還不是幫你擋酒才喝成那個鬼樣子,你趁我喝醉都幹了啥好事…。”
“停,你這個說法不對。”
緩緩從我耳邊移開,李岩再次與我對視:“熱情的是你主動的也是你,我不過是大發慈悲滿足你對我求而不得的深情而已。”
就像是被人突兀往腦袋裏面塞了一整窩蜂,那些被攪動的翻天地覆不斷嗡嗡作響叩敲着我的神經,我的戰鬥力還在一路往下跌,我無力嚷嚷:“你都知道我當時喝多了發酒瘋,你跟着我發啥瘋…。”
身體往後傾去,李岩隨意靠在廚房連接大廳的玻璃擋板上,他嘴角旋着意味深長的淡笑:“明明心裏面樂開了花,面上還得怎麼嫌棄怎麼演,你累不累?”
被他牽着鼻子走得一路跌撞,我已經夠鬱悶了,現在又被他自以為是埋汰,我更是煩躁得想要打人:“你覺得我能樂什麼!這事莫名其妙!我已經受到一千點一萬點暴擊了!早知道掙你那三千塊,後面凈是破事,當初你給我三萬我都不敢去!”
“放心,雖然在你的盛情邀請下,我與你有過親密接觸,但也是因為通過實際操作,我深刻認識到你就是一根蘿蔔乾,乾癟癟的沒啥水分,所以我不會要你為我負責。”
曲起食指勾了勾鼻子,李岩眉梢被濃稠如蜜的笑蓋得滴水不漏:“至於你喜歡我這事,你還是可以繼續默默的喜歡我,我不介意被你放在心裏YY。”
他語氣裏面的調侃與隨意,就像一根尖針貼着我的皮肉一掠而過,談不上有多痛,卻也讓我生出無數不適,我被他攪亂的思維終於排列有序,我後退兩步與他遠了一些,我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故作滿不在乎:“神經,誰要喜歡你。我建議你沒事多照照鏡子。只有你自己清楚知道你到底啥嘴臉,這有益於幫助你抑制你的妄想症。”
再迅速轉移話題,我說:“那個視頻你趕緊刪了,不然我跟你沒完。”
不置可否勾起一抹笑,李岩一副玩夠收工的模樣,他抖了抖肩:“明天買只鴨燉點茶樹菇湯,我要喝。”
抿着唇立在原地半響,我確定自己已經完全抑制住鼻頭裏肆意的酸意,我輕聲說:“你趕緊把誤工費給我,我明天不來了。”
“怎麼?被我戳穿你喜歡我,你面子上掛不住要罷工?”
視線稍稍斂成一束,李岩還是自如模樣:“我不是告訴過你,你可以默默喜歡我嗎,我的大度還換不來你的坦然以對?還是你其實內心抱着期望,希望能與我發展一段故事,現在希望破滅,你想要逃避現實。”
咬了咬唇,我狠狠瞪着他幾秒:“老娘不樂意伺候傻逼咋的了,誤工費我也不要了,你留着買點葯吃治治腦子吧。”
說完,我把他給的那張信用卡和門禁一併摔在他面前。
我或是跑得太急,我一個不小心撞到李岩的肩膀上,可能是他骨頭太硬把我撞痛了吧,剛衝出他家門口,我的眼眶就有些潮意,我用手捂揉了好幾下,這才破開了眼睛起霧的困局。
像條鹹魚似的擠了一路公交車回到家裏,我躺在院子的藤椅上仰望着寂寥的夜空,我的腦海里不由控制不斷回放不久前的一幕幕,李岩那些話就像被掰開的洋蔥似的,又一次熏得我眼睛滾潮鼻子發酸,我覺得我不能沉淪在這麼糟糕的情緒了一蹶不振,於是我撥了阮思婷的電話。
她很快響應我去布吉街吃燒烤喝啤酒的提議,掛點電話我洗了把臉再度出門。
我這邊剛走出巷子口,電話又響了,我以為阮思婷臨時有變故,我一邊掏手機一邊醞釀能一次性把她埋汰死的話,而當我看到屏幕上晃着的分明是何宇今的名字,我愣了一會,鈴聲快響完了才接起來。
自然而平穩,何宇今說:“陳十,你在家裏么,我在榮超花園這邊見個客戶,這邊剛剛完事,客戶給我帶了馬來西亞的特產小零嘴,我給你拿點嘗嘗。”
我抬腳就踢到個小石頭,我拼力忍住痛:“額,你客戶送你你就自己留着吃得了,別麻煩了哈。再說我快走到站台了,我跟一姐們約了吃燒烤。”
“我沒有吃零食的習慣。那些都是你們女孩子愛吃的那一類,糖果巧克力什麼的,我是真心吃不動。”
頓了頓,何宇今聲線緩緩:“今天忙的,我還沒趕得及吃晚飯,你去吃燒烤,能不能帶我一個,我許久沒吃了。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吸了吸鼻子,我嘿笑兩聲:“那你來唄,就我跟一姐們,多個人多根筷子的事。”
輕呼了一口氣,何宇今說:“我調個頭就到你家那條路了,我去載你。”
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啊,何宇今把車停我面前,他就急急忙忙從駕駛室下來幫我拉開了車門,這讓我好不容易散掉的拘謹又聚起來,我窩在軟綿綿的座椅里,又是無從開口打破沉默。
何宇今可比我自在多了,他帶着溫潤的笑容:“陳十,你能給我說說你姐們兒怎麼稱呼么,我提前知道一下,呆會打起招呼容易些。”
他一開個頭,我好多了:“她叫阮思婷。”
“行,我記着了。”
與他的性格別無二致,何宇今把車開得很穩:“希望我沒有冒昧,沒有打擾到你們姐妹淘的聚會興緻。”
我也笑了:“那不會,阮思婷性格挺好的,她還能為多認識個朋友高興呢。”
“那我就放心了。”
何宇今眉宇舒張,他冷不丁話鋒忽轉:“陳十,你最近能騰出一天空么?我之前不是說過哪天我開上小車,我帶你兜風嘛,我尋思着我怎麼著也得兌現承諾。”
有短暫的茫然,我正要說點啥,我的手機卻湊熱鬧般響了,那突兀的鈴聲刺破空氣,何宇今再添一句:“不着急着回答,你先接電話。”
正好需要個啥事來緩衝我的懵逼,我潦草嗯了聲,我拿出手機看也不看接通就湊到耳邊。
傳入我耳際的,竟是李岩的聲音。
他一開口就是問:“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