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人得比壞人壞
文玄明冷冷地說:“江閣是堂堂五段武者,又有數項武技在身,如果不是使用了陰險手段,你如何是他對手?更不用說殺他了。”
他身邊,一個門人拿着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炭筆,等着準備記載風小辛的“供詞”。
風小辛看了那人一眼,冷冷一笑,也不再理文玄明,只自顧自吃喝。
文玄明厲喝:“風小辛!你這是何種態度?我奉命代管門中弟子,我在此,便如家師在此,你怎麼敢如此輕慢!?”
“歇歇吧。”風小辛說,“強裝大人物,你也不累?”
“你!?”文玄明動怒。
“生死相搏這回事,可不是誰境界高誰便穩贏。”風小辛說,“境界是一回事,應變力是一回事,對武技的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文玄明冷笑:“你才入門多久,學了什麼武技?又對其有什麼理解?”
“不久,學得也不多。”風小辛說,“也不過就是一套《玄武錘》而已。”
“把你的理解說給我聽。”文玄明傲慢下令,一副師長要指點弟子的架勢。
風小辛一笑:“說了你也不懂。”
文玄明動怒:“我乃大長老親傳弟子,被譽為家兄之下第二人,門內弟子哪個敢這麼對我說話?風小辛,你不要太狂妄!”
“真不是我輕視你。”風小辛認真地說,“別看你入門早,學武時間長,但你對玄武一派武技的理解,恐怕還淺得很。”
他心裏說:真正的玄武你可曾見過?
我不但見過,還在它們背上追逐打滾,跟它們鬧成一團呢!
跟我比對玄武一系武道的理解?
你小子是不是有點自大,有點狂啊?
“自大,狂妄!”他心裏想的話沒說出口,卻被文玄明吼了出來。
他不由一笑:喲,咱們還有點心有靈犀呢!
這笑在文玄明眼裏看來,卻是對自己的嘲諷。他心中動氣,冷冷地說:“我倒想領教領教,你到底有什麼本事,才敢如此自大成狂!”
“好呀。”風小辛點頭,“那你放我出來,咱們比劃比劃?”
文玄明冷笑:“別說我此時代管門內弟子,位如師尊,就算是平時,我又怎麼可能像聶壯、江閣之流一般,與你這等初入本門的新人計較?”
“怕是不敢吧。”風小辛笑。
文玄明冷冷說道:“再過不久,就是本門一年一度的弟子比武大會。會上不分年長年幼,任何人皆可與任何人交手比斗。到時,我當著滿門上下的面,好好向你討教!”
風小辛呵呵一笑:“我等着。”
文玄明哼了一聲,轉身而去,連說了好幾聲“自大成狂”。
風小辛心裏感嘆:我已經很是謙遜了,是你的眼界不寬。
這牢一坐,就是五天。
他長這麼大,雖然有無數次被父皇罰了禁閉,但每次都是才關了半天,母后就心疼地將他放出,被限制自由這麼久,還是人生第一遭。
刑獄之中陰暗潮濕,人在其中極是受罪,風小辛這才知道失去自由的滋味,心裏感嘆:被剝奪自由真是比被殺掉還難受啊!不過父皇說過,眼前的苦難再可怕終也會過去,人要做的就是咬牙挺住,風雨後,自然有彩虹出,好日子在後頭!
牢裏的飯根本沒法下咽,好在柳欣天天來給他送各種好吃的,他在飲食上倒是沒受苦。
“幹嘛對我這麼好?”他忍不住問柳欣。
柳欣白了他一眼:“我們是同門,自當互相關照。何況是你指點我玄武錘要訣,我才能將玄武錘練好,我得回報啊。”
風小辛嘿嘿地笑:“你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呸!”柳欣瞪眼,“你長得雖俊,但我豈是看臉的膚淺女子?”
風小辛大笑:“看臉就膚淺了?那天下男子可盡都是膚淺之人了。”
“你們這些男人啊。”柳欣搖頭,“就是喜歡美貌女子。”
“也不盡然。”風小辛說,“那天那個勾引我的也挺美,但我一看她就噁心得慌。”
柳欣笑了:“她呀,是門裏出名的媚娘,見誰就向誰拋媚眼。”
“門主和長老們就任這樣的人在門裏胡來?”風小辛不解地問。
“她又不會向門主他們拋媚眼、使風騷。”柳欣說,“師長們面前她只擺出另一副楚楚可憐的老實樣子,弟子中那些臭男人們又恨不能讓她多跟自己扯些風流閑篇,自也不會向師長們告她的狀。何況就是告了,他們又怎麼會信?”
“所以你看,做人一定要會演戲才成。”風小辛深有感觸地說。
“那豈不是虛偽?”柳欣不以為然。
“壞人懂得怎麼虛偽,好人卻不屑於虛偽,所以就處處落於坏人下風。”風小辛說,“這麼下去,豈不是壞人越混越好,好人越混越差?”
“歪理。”柳欣嘴裏嘀咕着,心裏倒有些以為然。
“想當好人可不容易。”風小辛說,“你必須得比壞人更壞、更奸、更有手段才行,不然,只能被壞人欺負。”
柳欣認真地琢磨,深以為然。
柳欣來時,風小辛就與她聊天,她不在時,風小辛就繼續修鍊那幾門功夫。
袁成軒明明有一個勤奮到極點的弟子,卻不自知,還以為被人強推了個不學無術的大懶蟲來,真是可嘆。
這天,有人過來將牢門打開,將風小辛帶了出來。風小辛知道是門主他們回來了,於是在出牢門前,急忙先在床底地上抓了幾把灰,在身上臉上一通擦,搞出極是狼狽的樣子,然後沒精打采地跟着來到了法堂之中。
法堂內,門主楊見方坐於上座,三位長老中,大長老陳理坐於門主座下,另外兩位分左右坐在兩旁。三長老霍輝門下那十幾人此時都立在一邊,文玄明則站在堂中,剛向諸人稟報完畢。
見風小辛被帶進來,那害他的女子立刻哭了起來:“門主,師父,您們要為我作主,為江師兄作主啊!”
“好大膽子!”三長老霍輝瞪着風小辛,一聲厲喝:“風小辛,你可知罪!?”
風小辛嚇得一個哆嗦,眼圈發紅,眼淚流了出來,顫抖着向門主楊見方拜倒:“門主爺爺,您要為我作主啊!”
霍輝見他不理自己,更加憤怒,就要站起來。
楊見方輕咳一聲,他這才坐下,壓着怒火。
楊見方皺眉看着風小辛,問:“他們已經將事情說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有冤情!”風小辛抽泣着說。
“講。”楊見方說。
風小辛抬起頭來,委屈地說:“其實聶壯當日並不是因為要試我武功,才被我失手打死的,是他想要借試功之機將我殺掉,我不得以下拼盡全力自保,才打死了他。”
“什麼?”楊見方一怔。
“讓你說現在的事,你又扯之前做什麼?”霍輝厲聲關。
袁成軒眉頭深鎖,冷冷地說:“風小辛,你入我門時,我就已經與你說得清楚,你若再敢頂撞師兄,我便逐你出門,你現在還有何話說?”
風小辛哭着說:“師父,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他們要殺我,我能怎麼辦?我好害怕呀!”
一副受了委屈無處訴的老實孩子模樣,看得人我見猶憐。
楊見方皺眉,示意袁成軒與霍輝不要再說話,問風小辛:“聶壯為何要殺你?”
風小辛委屈地說:“門主爺爺,我的身世先前都對您說了,但我其實有所隱瞞,是怕我說出來你們不信,我又因此而得罪了他們兩個,今後便再沒有好日子過。現在他們將我逼到這地步,我不說也不行了——那日我被強盜打傷,本來重傷將死,可卻有一隻幻影般奇怪的鳥追逐跟它一樣幻影一般奇怪的蟲來到我身邊。有兩隻蟲跑到我身上,被我迷迷糊糊也不知怎麼就抓來吃了一隻,結果醫好了身上的傷。另一隻蟲被那鳥吃掉,我就趁機抓住了那鳥,想着將它也吃了,傷就全好了……”
楊見方一時驚訝:“幻靈獸?你竟遇上了幻靈獸!?”
三位長老也是一臉驚訝。
“啥是幻靈獸?”風小辛一臉怔怔。
裝得太像了。
楊見方搖頭:“你繼續說便是。”
風小辛接著說:“就在這時,江閣和聶壯過來,見到我手中的鳥,就要強奪,還要殺我。我當時嚇得丟了那鳥,他們就只顧着追鳥,不顧殺我了。我估計也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反正受了傷,早晚要死,所以才沒再給我幾拳。後來我慢慢好了,一路尋到鎮子,結果又在鎮上遇到了他們。我心中氣恨,想找他們理論,這才一路跟着來到玄武門山門前,正巧門裏招雜役弟子,我無家可歸,又想學武,就來應徵,結果就入了門。不想被聶壯發現,他怕我將來會把他的事告到門裏,於是就藉機想要殺我。我打死他后本想息事寧人,老實學藝,不想江閣以為我會找他報仇,於是就設計害我。”
他說的前因後果互相符合,聽得諸人一陣驚訝。
“查查那日,江閣與聶壯是否曾外出。”楊見方沉聲說。
“門主,他們兩個斷不能做出此事!”霍輝急忙說。
楊見方擺手:“先查!”
立刻有人着手調查。
玄武門弟子外出歸來,皆有記錄,很快便查出招收雜役弟子那天,兩人確實一起外出。而且再問那天新招的雜役弟子,有人還記得那時有未被招入的少年指責風小辛之事,也從側面證明了風小辛確實不是有備而來,而是臨時起意要入玄武門。
楊見方臉色陰沉,望向那陷害風小辛的女子,沉聲說:“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是不是江閣指使你陷害風小辛?你如實說,只要說實話,我便不責罰你。若有半句謊話,我以門規處你極刑!”
他說話時目光森然,那女子嚇得面色慘白,全身顫抖,一下跪倒在起,還想說謊,但在楊見方目光注視下,卻又不敢說謊。
“門主,難道風小辛便不會說謊?”霍輝這時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