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拜入閬雲宗的最後一道考核在五日後如期舉行。
只是不知道山頂上是不是吹了什麼邪風,前幾天來了又走的宸霄老祖,今日又來坐鎮考核了。
“老祖……您看,您說點什麼?”看台水冪后,紀天工擦了擦額頭上莫須有的汗,對着自家這位與平易近人四個字完全不搭邊的老祖小心翼翼地說道。
本來開場白應當由他來說的,但老祖在這兒,理應是優先老祖。
可這位老祖真是個老祖宗,往這兒一坐就一言不發,面色陰沉地盯着水冪,盯得佈置水冪的珩冼道君都有點手抖。
“開始。”司宸開口,乾淨利落地吐出兩個字。
紀天工趕忙震響了有靈鍾,示意考核正式開始。
問心殿前,五人一排,江疏與那個叫柳懷的少年散修赫然站在第一排。
他跟柳懷一齊在弟子院裏住了五天,因為兩人是第一第二,挨得最近,江疏又本能地覺得這傢伙說不定就是傳說中的主角——以勻速直線運動爬梯,並且卡在最後一秒登頂,這逼裝大了呀。
是以他天天去騷擾這小少年,把名字套出來了不說,也相處到算是能勾肩搭背一起去食堂吃個飯的程度了。
“江疏、柳懷、雲飛揚、江語、雲飛霜。”
今日這場考核,由執法長老帶隊負責。他點出前五人的名字,第一排便齊齊看向他。
“進去罷。”
五個人都是半大不大的小少年,由首名的江疏打着頭魚貫而入。
跨入之前,江疏還扭頭對着謝挽行的方向眨眨眼,比了個“放心”的口型。
他這人上輩子在現代過得十分快活,一點也不苦大仇深,穿來這三年過得也是稱心如意。身體原主有沒有什麼血海深仇他是不清楚,但他完全不記得,想來沒法造成什麼影響。
因而這道心魔關,他是完全不慫的。
五人的身影消失在問心殿中,看台前的水冪也一分為五,映出畫面。
因為涉及到問心殿中佈置的陣法,這道水冪也只能由萬法峰的林長老來布。因此謝挽行他們這些親傳弟子,今日都站在看台上自家師尊的身後,一齊看着水冪里的景象。
其他四塊分屏很快就有了影像,雲家兩個小孩兒是雙生子,此時在幻境裏倒也出奇的一致,兩人都正在和對方打架,不知道在爭搶些什麼。
江家的江語是個女孩兒,正是愛美的年紀,平時在家裏都被管教着修鍊,這次在幻境裏遇上的就是自家長輩兄姐們紛紛給她獻上精巧首飾、漂亮衣裙之類的,而她自己顯然沉淪其中,一時半會兒無法從幻境中掙脫。
柳懷這個少年,來路不明,心魔幻境也很是奇特,居然是一片林子被大火燒了個乾淨的景象。他本人跪立在其中,似乎很是痛苦。
但最奇怪的當屬江疏這邊。
那邊雲家兄弟打架打的腦子已經有幾分清明了,江疏這邊卻從一開始便是一片黑屏,什麼都看不見。
謝挽行蹙眉直直盯着那片水冪,手下不住地擼着掌心的謝啾啾,反被小傢伙無意識地踹了兩腳。
隔壁柳懷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清醒了過來,靜靜望着面前的一片大火數秒,隨即大步走出了問心殿。
江疏那邊這時才終於有了點動靜。
水冪里出現了一個背影。
一個穿着閬雲宗親傳弟子袍,長發披散的背影。
謝挽行本以為是自己,但細看之下身形卻相差甚遠。
那個身影身形纖細,倒像是法修、丹修之類的修士。
身影好似在說些什麼,身體微微晃動着,但謝挽行卻什麼都聽不見——不是水冪無法傳達,而是在江疏的幻境中,這人就是在無聲的說話。
謝挽行仍在思考這人是誰,便又被前方那位老祖收斂不住的氣勢震了一震。他抬眼看過去,老祖似乎也在看江疏這塊水冪,嘴裏還喃喃着什麼。
……說起來,老祖的背影,和江疏幻境裏這個背影,似乎有八/九分相似?
謝挽行晃晃腦袋,將這個突然出現的,絲毫不靠譜的想法丟出腦外。
江疏別說見過宸霄老祖了,就連聽大概也只有曾聽他講過一次,又怎麼會執念到印進心魔中呢。
他又將注意力重新投回水冪上。
幻境裏的江疏,正微微抬着手,似乎是要挽留面前這人,這人卻是一拂袖,大步流星地走了。
江疏便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斜前方的宸霄老祖也是起身一拂袖,似乎是打算離開,卻見江疏的水冪畫面忽然一轉,成了謝挽行再熟悉不過的小院中的佈置。
他動作一頓,在長老們鬆了一半的氣聲中坐了回來。
而江疏本人此時正躺在謝挽行最喜歡的那張躺椅上,揉着眼睛緩緩醒來,面前是謝挽行領着顧行舟進了院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並未打招呼便跨進了小廚房。
江疏僵在躺椅上,失神地望着漸漸傳出了誘人的飯菜香的小廚房。
不多時,謝挽行牽着顧行舟,端着幾樣菜色出來擺在了桌上。
兩人兀自落座開飯,邊吃還邊聊得暢快,而江疏仍獃獃地半坐在躺椅上,彷彿一個局外人。
他跳下躺椅幾步跑過去,看了看桌上的菜色,遠不如他平時做的好吃。他嘴一扁,質問謝挽行道:“你為什麼不吃我做的菜?”
‘謝挽行’一臉理所當然:“你做的又不如行舟好吃,為何要吃?”
江疏一臉不敢置信:“怎麼會!”,見謝挽行無動於衷,又道:“我給你勤勤懇懇做了三年飯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謝挽行’聞言便從芥子袋裏摸出幾顆晶瑩剔透的現代產物水果糖拋給他:“喏,你的工資,結清了。”
江疏捏着糖直跳腳,但見兩人一個眼神都不給他,只得憤憤的把糖丟進嘴裏,咬的嘎嘣響。
謝挽行本尊在水冪前看着這場景簡直要憋不住笑聲,藉著他師尊的遮掩,弓着身子悶笑了幾聲,倒是躲過了宸霄老祖一記複雜中充斥着小問號的眼刀,讓他師尊平白代受了這一擊。
他拍拍同樣在憋笑憋得整個人都在抖的亓旻,道:“水冪留影會送到你那兒的吧?回頭給我一份。”
亓旻不敢開口,怕一張嘴就是一串爆笑,匆忙點頭應下。
就這麼會兒的功夫,江疏那邊的場景又是一變,彷彿已經跨越了幾年的時間。顧行舟依然跟在謝挽行身邊,但個子已經抽條,與謝挽行相差無幾。而江疏他自己……仍是個小豆丁。
‘謝挽行’與‘顧行舟’此時都圍在他身邊。‘謝挽行’半彎着腰,發愁道:“江疏啊,你怎麼一直不長個呢。你看看行舟,都跟我差不多高了。”
‘顧行舟’抿唇笑了笑,很是靦腆的樣子,道:“師兄,我聽說東海深處有一龍宮,龍宮內有種名為‘步步高’的至寶,哪裏不行點哪裏,效果立竿見影,對江師兄這種情況或許也能有用。”
“可……”‘謝挽行’一臉憂愁:“可我從未聽說過什麼東海龍宮與步步高。”
“或許正因如此,這樣珍貴的至寶才沒有被世人搶奪吧。”
“你說的有理。既如此,我們定要全力為江疏尋找這步步高,讓他長高才行。”
豆丁江疏夾在兩人中間,也是一臉悲切。半晌后他忽然猛地一陣搖頭,清醒過來。
——不可能,假的假的假的,謝叔都說了他的資質驚人,元嬰也指日可待,到了元嬰還不是想多高就多高,絕不可能有這麼一天的。
破局的角度雖然奇怪,但神思清醒過來的一瞬間,面前的兩人便化作虛煙散了。
江疏並不知曉外面有水冪直播了全程,深吸了口氣,昂首闊步邁出了問心殿。
“師弟,你要是哪天要去找那什勞子東海龍宮和步步高,有需要的話叫上我啊,我一定傾力幫你搜尋!”亓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抽空還發了個傳音給謝挽行。
謝挽行……謝挽行也不知道回應什麼好,只能保持着一臉扭曲的微笑,眼神複雜地看向全無所知的江疏。
江疏從黑漆漆的問心殿內出來時,門口已經站着他這兩日結識的好兄弟柳懷和雲家雙胞胎了。
柳懷心情肉眼可見的不怎麼樣,想來是因為在幻境裏看到的東西。江疏走近幾步,正想安慰安慰他,順便再打打關係,旁邊的執法長老忽然臉色古怪地走過來,對他們四人道:“你們四個,去望仙台準備拜師罷。”
四人面面相覷,再度望向執法長老確認。
他們這五日住在弟子院裏,除了修養生息也聽了些規矩,比如這第三道考核,每次要等有十人通過後,再一齊去望仙台拜師。
“快去。”
執法長老的威嚴,即使還沒完全拜入閬雲宗,也能感受個十成十。四人縮了縮脖子,匆忙向看台那邊去了。
望仙台上諸位長老此刻也都收了表情,各個正襟危坐,等着這四個小弟子上前來。
江疏到底在今天這道考核耽擱了時間,退到了第二名,而第一名則是同樣登上登仙階頂部,還比他早些時候從問心殿出來的柳懷。
江疏愈發覺得這人怕就是傳說中的主角了。
按照規矩,大典的頭名有擇師權,當然被選擇的那位長老也可以拒絕,但誰又會放棄一個頭名呢。而除開頭名,其他人就只能等着被長老們點選走,也就未必能進入最想入的峰頭。
四人向台上的諸位見禮,便輪到柳懷擇師。他毫不遲疑,直直向著青行劍君的方向走去,站定:“劍君,弟子想拜入藏劍峰。”
柳懷是單木靈根,從靈根的角度來看其實並不太適合做個劍修——最簡單的理由便是殺氣不足。不過既然頭名自己挑了,其他人也沒權利去置喙。
珩冼道君一臉浪子回頭金不換地看着這位頭名,不停給青行劍君打眼色,示意他趕緊拒絕。
但青行劍君這個人收徒,講究的卻是虛無縹緲的緣分。他細細地打量了柳懷許久,最終點頭道:“可。”
一錘定音。
柳懷向他行了個簡單的拜師禮,便站到青行劍君身後,謝挽行的身側。
珩冼道君肉痛地拍了下桌子,但眼看下一個就是要入他們萬法峰的江疏了,也顧不得桌上的裂縫又要被抓着讓他賠多少靈石,笑容滿面地看着走近的江疏。
“江……”
他剛要開口要人,便被前方那位老祖打斷。
“此人,本尊代我師兄焱石道君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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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疏:步步高嘛,歷史書上見過,不過具體是啥來着……嗯聽名字大概就是可以長高用的吧
另外最近江疏視角的描述會比較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