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瘋癲
夜幕下,智城的各個城區都已斷電,被黑暗和略顯紅色的月光籠罩。
唯有城市中的一座直衝雲霄的高塔,還亮着僅存的耀眼藍光,那是塔頂雷鳴珠的雷光。
仰望着塔頂閃爍的光,有個長發女孩的眼神有幾分黯然。涼風吹動她的粉色裙擺,秀髮撩動淡淡的棉花糖香氣,她抬着頭,月光映出她側臉的弧度,有幾分柔然。
女孩就站在雷震塔的底端,心急如焚地擔心着塔頂的戰況。在地面上,有數具摔得稀爛的傀儡屍體,被孫彥亮轟飛落至塔底。
眼光掃過傀儡的慘狀,女孩此刻多麼想搭上升降梯,到塔頂幫助那個殊死奮戰的男孩。
“李純,別擔心了,他們一定會沒事的。”升降梯的外頭傳來悶雷般的聲響,象頭神學院的大牛架起大石錘,對女孩說道。
受南宮夜所託,大牛負責跟緊李純,不讓她跑到塔頂。女孩只能悶悶不樂地苦守塔頂,等待南宮夜他們凱旋歸來。
“要我說呀,南宮夜是去救人家小女友了,咱也別去攪亂他的好事。”大牛坐在台階上,拿出一口葫蘆酒,自顧自飲了起來,全然沒注意到李純聽到這句話后,神情突然變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她的眼睛,好奇、嫉妒、傷心、心酸,讓她的眼眶逐漸濕潤。
“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兒?會令他動心,令他奮不顧身......”李純怔怔地看着地面。
傻裏傻氣的大牛,根本沒有注意到李純的情緒變化,自顧自說了下去:“安可師妹啊,活潑可愛,長得好看,會跳舞,而且家境挺不錯。南宮夜能被她看重,真是這小子的福氣。不過我聽說很多女孩對南宮夜都情有獨鍾,可惜都被他婉拒了。想想也是,人家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大牛的話讓李純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她甩手想要離去,想要逃離這個令她難堪、局促的地方,腦海里閃轉跳躍的是密林結界逃亡時,南宮夜不顧生死,跳下來將她救走,以及一人之力硬抗數百人的英姿。
“李純,你去哪兒啊?南宮夜不讓你隨處亂跑。”大牛趕緊跟上去,“要不我們回附近的安全宿營地等吧,他們馬上就能贏了。”
李純沒有理他,一個人悶頭往前走。
大牛摸了摸腦袋,只覺得女孩子的脾氣無法捉摸,一會兒溫柔可人,現在卻又冷着臉不理別人了。
往前走了幾步路后,李純突然停住腳步,若有所思一般,回頭望着塔頂,“不行,我不能離開。他此刻身處危險,我怎麼能放任不管?萬一他受傷了怎麼把辦,好歹他救過我的命。而且我也想親眼看看,能令他動心的女孩,到底是如何迷人。”李純低聲說道。
大牛看見李純又轉過頭,徑直向升降梯的方向而來,心裏不禁咯噔一聲。
“我要上去。”李純的眼神不再是溫柔聽話,而是變成堅定有力,讓大牛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麼拒絕。
“不行不行,你沒有自保的實力,萬一在塔頂遇上一群監獄犯,可怎麼辦?”大牛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眼,鐵了心不讓李純上電梯。
兩者正僵持的時候,一道蒼老的、帶着笑意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小夥子,算啦,就讓她上去吧。”
大牛轉過頭,看見一個慈眉善目、西裝革履的老者,赫然是二星考試的主考官、新揚城軍事大臣——欽潮。
“欽大人,您怎麼來了?”大牛愣住了,急忙站起來,躬身打招呼。
“爺爺,原來你沒事,我還以為......”看到欽潮平安無事地出現,李純開心地奔向他。
“你忘了我的本領是什麼了?”欽潮摸了摸花白的鬍子,“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推算人的禍福旦夕了。那群暴徒攻佔了進華大廈,我當然是先溜之大吉。”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朝向三百米上的塔尖,“眼下,有許多人卻是命在旦夕。”他搖頭道。
“難道是南宮夜?”李純的心揪緊了幾分。
欽潮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對了,我在進華大廈的房間裏發現了這塊盒子,裏頭的東西,你作為醫理學的佼佼者,應該比我更明白它的用處。”欽潮把盒子遞給李純。
之後便轉頭離去:“我老了,已經無法插手這些戰鬥,只能靠他們這些年輕人努力了。”
“爺爺,您......”李純覺得莫名其妙。
“還有,這麼擔心他的話,不如登上塔頂,去體會那位少年所面對的恐懼與磨難?”欽潮最後的話似有深意。
或許,天下格局的變化,當真有這個柔弱女娃娃的一席之地么......欽潮一邊走,一邊想道。
目送老人離開后,李純心裏咀嚼着欽潮老人給出的建議,心裏的彷徨也愈加堅定,她扭頭向升降梯走去。
任憑大牛手忙腳亂地阻攔,李純也不為所動,“欽潮大人同意我上塔,你要反對嗎?”她的眼裏帶有威脅意味。
大牛聽到這句話,無奈只能作罷:“我要跟你一塊上去,護你周全。”
二人達成協議,搭上了升降梯,隨着電子屏的“向上”箭頭浮現,電梯開始朝塔頂靠近......
“砰!”數聲爆炸響起,火焰肆虐,將一位捕靈師炸飛到了天空,又重重跌下。他渾身鮮血流盡,鼻間早已沒了氣息。細看這個人的傷口,可以清晰看見他的體內嵌進了幾公斤彈片。
目睹着屍體,堅守戰線的十多名捕靈師並沒有退縮,他們聚成一個圓陣,面對着四周的惡靈犯們。七十多位惡靈犯,將這群疲憊的捕靈師逼入了絕境。
“你們和那些傀儡拼殺,體力透支,現在妄想以少敵多,真是愚昧。”有個瘦高的光頭青年走上前,身上的黑紋囚服被火燒掉了一半,他的頭頂浮着數公斤的火爆鐵刀彈。鐵刀彈一旦爆炸,鋒利的刀片會以極強的速度散射出來。許多捕靈師吃了這招的虧。
“馬老大,趕緊把他們殺了邀功吧!”眾多惡靈犯怪叫着衝上來。
被稱為馬老大的青年,得意地走上前,手一揮,剛要下屠殺令,“砰!”他的額頭突然飛出一串血花。一記子彈從五百米外射來,精準地洞穿他的額頭。
馬老大驚愕地瞪大眼,體會着死亡的滋味。他茫然地想要在周遭的囚徒和捕靈師身上找答案,最終“啪嗒”一聲倒在地上。
“馬老大,死了!?”惡靈犯們亂作一團。
“跳樑小丑,死有餘辜。”一道冷冷的聲音從天際傳來,眾人抬頭看去。
圓月之下,走出一個健碩的青年,他的目光如電,身上的西裝只剩半截,滿身殺氣和寒氣讓所有人不寒而慄,眼角流下數滴血珠。他手裏抓着一柄戰斧槍,冒煙的槍口證明他就是剛才的偷襲者。
“是......是張雲奇?他怎麼變了一個人?”惡靈犯驚愕說道。
素來冷酷的張雲奇,此刻如同沐浴在血羅地獄裏,渾身有一種獸性和殺性。在他的眼神里,眼前七十多名惡靈犯,如同掉進陷阱的螻蟻。
神印——金屬破界
張雲奇踏前一步,裸露的胸膛忽然浮起一道金光圓紋,隨光芒散去,變成了黑色,映在他的體表上,當圓紋再次發光時,更多的黑紋以圓紋為輻射點,在他全身蔓延,形成了神秘莫測的符紋。
“啊!”張雲奇發出一聲怪獸般的哭喊嘯叫,俯身趴在地上,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惡靈犯們。
“大夥一起上,別讓他發招!”惡靈犯們都嘗過生死滋味,當接觸到張雲奇的眼神,他們會不由自主地難受。為了擺脫這種死亡的窒息感,他們決定先發制人。
“張雲奇的鋼刺攻擊範圍只是中型面積,大夥別靠太近,進行多角度攻擊!”惡靈犯說道。
“尊敬的局長大人,看招!”有個長相刻薄猥瑣的小個子從旁邊竄了出來,手心放出了一隻火玫蜘蛛,蜘蛛一感受到外界的溫度變化,立時長大數倍,長滿纖細毫毛的八條腿,變成能夠洞穿牆壁的毒槍。毒火在蜘蛛金色腹部上繚繞,一旦噴射出去,能夠使一個神印者變成毒人,終身活在痛苦之中。
面對行動靈敏的劇毒之物,張雲奇視若無睹,眼睛依舊盯着惡靈犯們。
“找死......”張雲奇興奮地說道。
他伸出手,原本有血有肉的胳膊,突然如同植物生長一般,繁殖出一層又一層黑色的鐵壁。隨着胸口金光符紋的閃爍,張雲奇的胳膊突然如同火山峽谷里的熔岩一般,在渾黑的鋼鐵上裂開道道火紋,滾燙的鐵水滴落地面,發出“呲”的響聲。
“鍛造再生,天羅地網。”
張雲奇“喝”了一聲,胳膊的火焰融面,突然射出數道巨型鐵柱,輕易就洞穿了空中火玫蜘蛛的軀殼,藍色的汁液灑在鋼鐵上,最終沖向施展蜘蛛的小個子。
看到張雲奇所施展的粗糙攻擊,捕靈師們暗叫糟糕,為張雲奇接下來面對的形勢抱有不好的預感。
“蠢材,用這麼強的金屬元素攻擊一隻蜘蛛,卻沒有料到我們是要從旁處靠近偷襲。你既無法靈活操控這些鋼刺,也無法逃離我們的突刺。”小個子迅疾後退,冷笑數聲。
隨着他話音剛落,四周的惡靈犯早已躲開鋼鋒,從側面撲向了張雲奇,他們手裏的短刃閃過陣陣寒光。
但在張雲奇的眼裏,天空落下的這七十三人,黑影凝固在紅色的血幕之中,如僵死的蒼蠅。這些人無一不是窮凶極惡的匪徒,在入獄前為非作歹,殺害了多少人。在此刻,沒有誰為他們祈禱,他們的身上背負着必死的詛咒。
“寒鐵森林,血羅地獄。”
張雲奇的心裏閃過八字訣,如死神的囈語。貫穿了蜘蛛的柱狀鐵鋒,冒出了發紅髮光的截面,無數金屬元素從熔截面奔涌而出,化作連枝鋼刺,以極快的速度密佈整個上空,形成一張黑森巨網,在眾人邁步罩在七十三名惡靈犯的頭頂上空。
“這是......”所有人抬起頭,難以置信地說道。
“落!”張雲奇雙手合十,胸口的金光符紋化為黑紅色,全身隱隱升騰起黑氣。
上空的鋼鐵巨網,如播撒了種子一般,倒生出鋒利的鋼刺,像竄動的靈蛇一樣,從空中落下,深深刺進地底,也穿透了七十三名惡靈犯的身體,將他們的鮮血送進了地底深處。
“快......”釋放毒蜘蛛的小個子還未來得及說出“撤退”二字,就被三道水桶粗般的鋼錐貫穿而過,血肉模糊。
捕靈師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被鋼筋固定在空中的七十三具屍體,低着頭、垂下雙手,鮮血染紅了地面,他們就像被野獸叼上樹枝的獵物。
在樹下的野獸,喘着粗氣,沒有回頭再看獵物們一眼,而是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朝着前方走去。
在場的所有捕靈師冷汗直冒,再無法以曾經的目光去目視張雲奇。
這位瘋魔狀態的靈警局局長,受到了什麼召喚,一步步地往前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