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描繪着相遇的過往
他的面旁稜角分外分明,雙目凌厲有餘,黝黑的臉頰早已不見往年的細膩白皙。
“沈沐忱!”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冰箱處,程澄殘餘的理智控制着她不要衝上去擁抱着沈沐忱,也不要興奮的眼淚直流。
良久,才見沈沐忱緊繃的神情有了鬆緩,只是那一抹笑容很是牽強,快兩年沒見了,但是屬於沈沐忱的笑容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沐忱走上前,兩隻手抬起時,程澄以為會迎來一個擁抱,餘光看着落在肩膀上的雙手,真是充滿了想像。
而後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只是不再青澀,“好久不見啊!程澄!”他不知從何處拿的紙巾,遞給渾身濕漉漉的程澄,可程澄一直低着頭,激動的心導致她面色緋紅,接過紙時睥睨到周圍眾多觀眾,還有一大群學生站在路中央觀看,甚至還有人不嫌熱鬧的鼓起掌來。
本來一臉肅然的“小潘同志“更是瞬間嬉皮笑臉起來在一旁起鬨讓他的班長從實招來。
沈沐忱倒是不曾惱怒,只是臉色有些凝重,不躲不閃的眼神卻顯得格外穩重,短短的兩年,他已經不再當初那個衝動的少年了。
“程澄!這這……這位教官是誰呀?”本來眼淚不斷的一一已快速的被這邊的情景言語吸引過來。
不斷壓抑的激動與緊張使得程澄無法平靜的說話,每一個字都帶着顫音,但是她要剋制。
“高中同學,真巧,那個有點冷,我想回去了……”
說完這句話時程澄抬頭看着沈沐忱,眉梢一觸,眼底出現了少見的溫柔,也許部隊的生活讓他成長了很多。
“你衣服都濕了!肯定冷啊!我帶你去買件衣服,你們學校那麼遠,穿着回去會感冒的!”
雖然是夏天,早上出門時程澄看着下雨還是穿了一件長袖外套,習慣拒絕的她只輕聲辯解道:“我裏面的衣服是乾的……”話說到一半,突然的關心,和大腦里出現的重點問題,難道真的是巧合。
“你怎麼知道我學校離這裏很遠?”
沈沐忱頭也不抬的便答道:“我們部隊就接了兩個軍訓,我當然知道……”
“沈班上次去你們學校軍訓,後來因為有事就把他的隊伍交給了陳辰,唉?你認識陳辰嗎?”
“小潘同志”站在程澄對面洋洋洒洒的講着他所知道的“舊聞”,絲毫沒有發現低頭盯着程澄的沈班長面色鐵青。
“潘小凡!回去把你的隊伍帶着整理內務,下午指導員第一個檢查你的勞動成果!江班你給連長說一下我有事耽誤會兒,下午會準時回來的!”
後來,程伊怡跟着江其宇去指導女生宿舍整理內務,其實也就是“一一”同學死活不肯走,說是等他們兩點軍訓開始了就走,江其宇性格靦腆,自然說不過伶牙俐齒的程伊怡。
程澄無奈,這一一就是不走,她又不能說她先走了,只能拿着滴水的傘默默地跟在沈沐忱身後。
在學校後面,有一條美食街,零散着分佈了幾家服裝店,程澄最後還是買了一件外套,但倔強的她仍然堅持自己付錢,因為沈沐忱吃過她幾個麵包和蘋果,喝過幾盒牛奶和一瓶水,後來總是念叨着程澄小氣,程澄心理實際有些惱怒,讀書期間她也一直以債主的身份自居,可到了沈沐忱真的要還她那份“債”時,她堅決不同意,當天黑着臉付錢的樣子讓沈沐忱調侃了很久。
“真的又嚇人,又難看!”聽見這話時,程澄的臉色更難看。
後來加了兩個人加了微信,除了當天回學校時收到過沈沐忱的消息,斷斷續續地聊過幾句,便再也沒有了聯繫。
沈沐忱似乎也不愛發朋友圈,程澄無法心安理得當一個有恃無恐的“窺見者”。
因為初入大學,還帶着高中時的學習態度,不多的課業倒是讓程澄讀出繁忙的姿態,為什麼呢?因為表現良好,她是好幾個學科的小組長,什麼是小組長?就是負責完成小組作業的那個人,說是為了同學之間學習團結互助的精神,實際上談戀愛的談戀愛,打遊戲的打遊戲,到頭來只能小組長自己來,因為程澄任勞任怨,不打遊戲,不戀愛,有了大把的時間來完成作業,從一個課業的小組長漸漸地囊括了好幾個課業的組長。
直到初冬的寒意慢慢地將綠葉染黃,已然適應大學生活的程澄心情卻落寞起來,好像冬天的寒冷能將一個人所有的熱情和快樂凍結。
沈沐忱退伍的消息在他們高中群里炸翻了天,若不是她習慣將群消息屏蔽,估計她的手機能震動整整兩節大課。
那是周五的上午,因為下午的課調到了上午,程澄一早便買了回家的火車票,可惜是站票,但是算算加上周一上午沒有課,她可以在家完完整整的待足兩天,帶着少有的愉悅感下課,火速跑回宿舍提上行李就往車站趕,運氣好出門就上了公交車,難得車上人不多,程澄挪到後門,方便下車,將行李箱靠在柱子旁邊,自己一隻手一抓着柱子,一手握着手機,看着照片上的人,只匆匆一眼,她便在幾十號人中看見了那個人。
群里發這張照片的人是喬萱苒,照片是她初中同學退伍時發的朋友圈,所以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沉寂兩年的沈沐忱再次出現在大家的視野里時還是激幾了不小的波瀾,能深挖八卦的不止媒體,還有勞苦大眾,平淡的生活有時需要加些調料,在近千條的聊天記錄程澄勉強的理出了一條故事線。
沈沐忱本來打算當滿五年再退伍,結果不知道什麼原因今年突然就不顧隊裏的挽留堅持退伍,知情人士發了一條連結,是十月份某高校的八卦新聞,配圖是軍訓教官勇救落水女學生,那地方程澄有印象,是上次她去的那個學校,那個小湖泊剛修的,她去的時候正在施工,所以那個圖片相當真實,而圖片上的沈沐忱五官清晰,絕對是高清圖片,這個新聞被有心人士看見了,建議沈沐忱退伍,另謀發展,比如當模特。
考入省藝校模特專業的喬萱苒否認了這一說法,大家對於突然入伍又突然退伍的沈沐忱充滿了好奇,群里熱火朝天的討論沒能炸出沈沐忱,QQ頭像一直是灰色的他,彷彿群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是朋友圈更新的圖片卻表明,他不一定沒有看見。
“兄弟們!有緣再聚!”那張圖片和QQ群里一模一樣,但是從點贊評論人數來看,除了程澄沒有別人了。
“你什麼時候退伍?”
“今天……”
“你們怎麼回去?”
“坐火車……”程澄看見這條消息時,她剛下公交車,轉了兩趟車才到了火車站,下車時看見了沈沐忱的回復,以及偌大的廣場上佈滿的綠色方塊,有入伍的,還有退伍的,程澄厚重的衣服下有一顆撲通撲通加速跳躍的心,和燦若彩虹的笑容。
“我在北站,看見了好多軍人”
“裏面也有我”
程澄排隊取完票時,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嘩吵鬧的大廳都讓她覺得格外美好。
“好巧哦!你坐的哪趟車?”
“我去北京”
程澄大學期間唯一一次沒有買到坐票,如今大概也曉得是什麼原因,站在補票的那節車廂里,看着洋溢自由青春的笑容,越發難過,那些一樣的衣服,同樣的列車,同樣的終點站,卻沒有那個她想見到人。
快下車時,有好幾個退伍軍人過來補卧鋪的票,其中有一個人說是補到北京,程澄脫口便問道:“這趟車會路過北京?”
“終點站北京,車廂外面有印着!”
程澄下車時,看着車廂上印着北京,鮮紅的字印在墨綠色車身上,那麼明顯,她怎麼就沒有看見,他怎麼就不會知道這趟車會停在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
也許,這趟車上根本就沒有那個人吧!
程澄拉着行李箱,寒風將她的手吹涼,將她臉上的溫度吹散,直到兩行熱淚落下,被工作人員驅趕時她才離開,火車停了三分鐘就開走了,她站了兩分鐘,拉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向出口,不久便聽見了列車重新啟程的聲響,程澄轉頭看見滿滿一車廂的綠色身影,她急忙低頭將帶眼淚擦掉,可是淚水就像爆管了一樣,關不住,她只好將圍巾扯的老高,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眼睛。
聽着門口的檢票員質問她為什麼這麼晚才出來,程澄低着頭不作答,只默默地將票收回到包里。
冬天,黑的真早。
沈沐忱看着那條朋友圈,愈發心緒難安,他沒有準備好見程澄,他希望再次相見,他可以洗凈陰霾,回到最初的陽光少年時,所以那個拉着行李箱,低頭離去的身影讓他心疼了好些年,列車行到程澄身邊時,程澄轉頭看了一眼,天空昏昏沉沉的,初冬沒有落日黃昏烘托着那時凄惶,卻有昏黃的燈光落在程澄的肩上,沈沐忱怕被程澄看見,卻又不忍心不多看兩眼程澄,但只匆匆一眼,程澄便低頭繼續前行,包裹嚴實的程澄沒能留給沈沐忱一個燦爛的笑容,所以後來的日子沈沐忱只能翻來覆去的看他們的集體照和那張他讓去補票的戰友偷拍的近照,他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眼睛透過人群的空隙,看了程澄兩個多小時,身邊空的着座位,多想她可以坐下。
成長是什麼?是失去無所畏懼,徒增了彷徨不安,我以為只要我長大了,可以自己承擔一切,就可以變成自己希望的那個人,以及選擇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只是,長大后才發現,所謂美好,就是不會發生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