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想你不必勉強

開往北京火車穿越黑夜駛向了擁有千年歷史痕迹的天明，厚重的文化被初雪的寒冬包裹着，卻仍能辨別它原來的輝煌模樣，這座城市在嚴寒之日也不會被湮沒的希望，它是過去也是未來，自由之身，從脫下這身戎裝開始，他便要學着為自己而活了。

在北京培訓學習的近三個月時間，沈沐忱沒有和外界有一絲一毫的聯繫，如果以前的他衝動任性，那麼這一次他還是不會再循規蹈矩了，畢竟這身體裏有另外一個人的基因，如果這也是他媽媽的夢想，那麼他願意在有生之年為了這份夢想去努力，去奮力一搏。

“我難道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嗎？”

“你不願意走我為你規劃好的路，那你也不能走她的路！”

“那條路還沒來得及修好就被你給毀了，有走過嗎？”

沈沐忱托高中老師辦好入學事宜后便接到了沈疆的電話，那個把他舉過頭丟下泥塘學會游泳的老爸了，那個陪他夜跑十公里的老爸，那個背着他穿越沙漠的老爸已經是別人的爸爸了。從他們離婚開始，才發現一切的和睦幸福都是偽裝的笑容，他的父親必須忍受着母親嚮往自由的靈魂，她的母親必須忍受着他父親固若城池般的管束，兩個人像兩隻刺蝟互相依偎互相傷害的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在沈沐忱十三歲那一年，這兩隻刺蝟帶着所謂的愛和放手將滿身的刺伸向他，遍體鱗傷再出現時，他好像還是那個陽光少年，沒人發現他的變化，所有的陰鬱孤寂，悲傷惆悵都被他掩藏的十分完美，這種完美一直持續到高中，他的父親另組家庭，他有了一個十歲的妹妹出現在了戶口本上，他的母親在那一年生下了和他有一半血脈的弟弟，可能所有隱忍的脆弱在那一段日子再也無法掩藏了，在得知母親難產陷入重度昏迷之後，他連夜趕到了北京，大都市的醫療條件沒能將他的母親喚醒，看着躺在病床上只剩下心跳和呼吸的母親，沈沐忱壓抑多年的眼淚終於落下，即便是他們都離開了他，但是至少他明白他們都還健健康康地活着，可以偶爾送來關心和問候，只要他們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犧牲他一個大小夥子算不了什麼的。

沈疆沒有同意沈沐忱休學去北京陪他母親葉苑藍的要求，直到葉苑藍被他丈夫接回了杭州進行保守治療，沈沐忱才回家，回去的路上，秋風染黃落葉的梧桐樹上掛滿了“青春風華正茂，參軍無上光榮”徵兵宣傳橫幅。

“可能那個時候只是想逃避，有些問題我解決不了，也不想面對，所以……就選擇了離開！”沈沐忱講這話時，病床上的葉苑藍沒有絲毫的反應。

沈疆自認愧對自己這個兒子，若這個兒子針鋒相對，他自然不會在言語上表現出他的理虧，但是偏偏這小子說出這種話，他卻沒了勇氣再反駁，只能惱怒的威脅了幾句便匆匆掛了電話。

“你要是非想和你媽一樣搞什麼藝術，就別說你是我的兒子！”

沈疆嘴上說著不願意，還是跑前跑后的幫沈沐忱辦理各種高考參考證明和手續，也過了這麼多年，他骨子裏已經沒有那麼多決絕，但是這一生他就沒有向誰低過頭，認過錯，所以即便是他理虧，他能做的就是這些舉手之勞的小事，減少心裏那份不會說出口的愧疚感。

新年之前，前來北京複診的葉苑藍又被她丈夫又接回了杭州，一個人人的新年結束后沈沐忱也加入了藝考大軍，可惜最後還是遺憾錯過了中央音樂學院，曲線救國的意見讓他重燃了希望，最後終於在寒冬初春之際，歷經多次考試成功考入了音樂劇表演專業。

等朋友圈曬出了錄取通知書時，程澄才驚覺人生從熟悉到陌生的距離是什麼，那一年程澄讀大二，平庸而又平淡的渡過大學時光，兩個人之間的聯繫除了春節時看似群發的祝福再無其他。

“有些事情勉強不來的！”

程澄去北京時並沒有什麼多餘想法，那時她只想去他生活的城市看看，不用太久，也許幾個月一年就夠了，等再見到沈沐忱時才發現，那塵封多年的情愫原來已經在生根發芽了，可生活有時候也是沒那麼能讓人如意，等她想真的可以轉正留下來時，一切都了變化。

“什麼事？”一一的眼睛裏除晚霞餘暉盛滿地幸福是程澄分外羨慕的。

“沒什麼，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程澄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一一自然知道她不想講，便也沒有再追問。

“還早，再說我爸媽不怎麼同意？”一一說起這個事情就比較傷感，她爸媽總覺得江其宇高中都沒有畢業，當了五年兵，現在開的這家攝影工作室盈利也不行，給不了她安穩幸福的生活，也好在他們還年輕，父母的反對也只是言語上的提醒，倒沒有讓他們分手之類的，總之一切看起來還算不錯的。

歷時七天的雲南之行，從麗江到大理再回到麗江，在夕陽的餘暉照亮半灣洱海的柏油路上，騎着電瓶車迎着溫暖的海風，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吹散，如果生活不需要付出金錢，程澄大概是願意在這裏待到白髮蒼蒼。

這裏的人生活在海邊，他們騎着自行車穿過居民點的小巷子，看着一位大叔帶着小朋友騎着三輪車拉着煤球叫賣，路過大門半開的院落，只見裏面的阿姨正蹲在門口洗着菜，風花雪月的大理，將狂風留在了清晨喚醒熟睡的人們，將和煦安謐的夕陽光輝留給即將夜幕降臨的一天。

“程澄，我知道你肯定遇見了什麼事情，但是你若是不想說，我也不會追根究底的問你，可是不管你遇到了什麼邁不過去坎，你都要抬頭看看，你看看呀！”兩個人回到了麗江，去到了束河古鎮，找了一家小酒館吃着本地菜，聽着不遠處傳來的悠揚緩慢的歌聲。

程澄抬頭看着烤魚對面的一臉嚴肅深情的程伊怡，笑道：“我知道，你始終都在我對面！”

程伊怡的吻隔着幾縷頭髮和口水落在程澄臉頰上，黏糊糊的感覺讓程澄既嫌棄又感動，終其一生，能遇到哪怕一個知心朋友都是人生一大幸事。

束河古鎮是此次雲南之行的最後一站，可能是交通原因，抑或是其他什麼原因，束河古鎮不像麗江古鎮那般人聲鼎沸，夜幕降臨后，街道邊準時亮起的一排排路燈倒映在河面上，盪起波紋的河面燈光也是影影綽綽的不甚分明，這家客棧便坐落在河邊，客棧的老闆是一對情侶開的，老闆娘是程伊怡大學實習時認識的，這次特地趕來住一晚，也算是老友重逢了。

回客棧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後邊小院裏稀稀拉拉的圍坐着幾個人，聽一一講這個老闆是位歌手，就是雲南很常見的民謠歌手，這座孕育無數民謠經典曲目的省份，同樣有數不清的追夢人在這裏落葉生根，追尋着自己的心底那片綺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