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5.預言
說的什麼一起下山,一起歷練,他果然沒有放在心上。
百里安點點頭,正欲抬腳,有人踏雪而來,人未至而聲先聞:“音音,好久不見。”
音……音?南虔幾人都看過去。
來人廣袖衣袂,行若流雲,不急不緩走來,眼神溫和地凝視着百里音,旁若無人。
“音音,好久不見。”
他再次說。
百里音抬眸,清冷的眸子裏浮現微笑。
“嗯,是好久不見,哥舒先生。”
哥舒雲煙。
他已經站到她面前,看着昔日之人依舊清冷而姣好的面容,哥舒雲煙有點恍惚:“十四年,是真的好久不見了。”
可是她還一如十四年前,淺笑的模樣,喚他一句哥舒先生。
百里音看着南虔他們呆在原地,於是開口:“這是哥舒先生,我的恩師。還不來見過?”
恩師。哥舒雲煙轉開眼神,淡淡道:“算不得什麼恩師,我從未教會你什麼。”
他想要教她的,從來沒有教會過。
百里安帶頭,沖哥舒雲煙低頭示意,“哥舒先生。”
司年三人想了想,也低頭:“師祖。”他們是百里音的嫡傳弟子,哥舒雲煙是百里音的恩師,自然就是他們的師祖。
只是這個師祖……着實是年輕貌美,咳咳。俊,真是俊。
哥舒雲煙臉色微微凝固,嘴角微妙的抽了抽,:“還是叫我哥舒先生吧。”什麼師祖的,他實在受不起!
南虔眼睛看着哥舒雲煙,然後在百里音的注視下慢吞吞開口:“哥舒先生。”
百里音點點頭,看向哥舒雲煙:“既然哥舒先生來訪,可否替這幾個孩子看看?”
嗯?看什麼?南虔幾人不解地看向她。
哥舒雲煙笑了笑,眸光落到幾個孩子身上,看了半晌,眉頭漸漸鎖起,眸光凝重。
最後他問,“都是你的弟子?”
“不全是。”
不待哥舒雲煙鬆口氣,百里音緊接着下一句:“她是我女兒,南虔。他是我侄兒,百里安。”
哥舒雲煙臉色驟然變了,很努力才壓住自己的情緒,使自己鎮定些,“你……你們的女兒?”
這個你們,他和她都清楚。
“嗯。”
百里音斂下眼睫。
這下饒是南虔也感覺到了。這個哥舒先生,對自己的娘親,恐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南虔看向百里音。
這時哥舒雲煙冷淡出塵的聲音響起:“這個孩子,天賦異秉,仙緣深厚,日後自有一番造化。然心思過重,正邪難定。”
他看着百里安。
南虔睜大眼。安安?正邪難定?他那樣溫柔乾淨的人,怎麼會是邪?
但是下一句,幾乎所有人都收斂了神色。
他說,“這三個少年,皆是魂魄不全之人。”
“缺魄之人,決活不過二十二。”
他眼神清淡,然後看着南虔:“而她,命中帶煞,註定生生世世天煞孤星,克親克友,害死身邊所有的人。”
他眼神似是有一點憐憫,卻一閃而逝,教人懷疑那是錯覺:“小女娃,大抵會被逼入魔道吧。”
“音音,她的命數,誰都阻攔不了。”
哥舒雲煙嘆息了些許。
百里音瞳孔一瞬間蒼白灰暗。
然後她點點頭。
嗯,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的。
“但是哥舒先生,我還活得好好的不是么?”她輕輕一笑,看着僵住的幾個孩子,道,“哥舒先生看人看命,一生從未走眼。你們幾個,相不相信,自己的命?”
沉默了一會兒。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司時淡淡反問:“信不信,我們的命依舊要走下去,還要好好的走下去。”
哥舒雲煙多看了他一眼。
*
在遙遠的遠方,有一個荒蕪卻繁盛的世界。
滿城荒蕪,卻又舒服到極致。
這是世間最神奇的地方之一,是不少生靈最嚮往的地方,同時,也是不少生靈最鄙棄最頭疼的地方。
這裏,叫做北荒。
北荒有一片方圓,孤寂得很,裏面有一株千年古榕,獨木成林,整整延伸了方圓十里。
有一個少年躺在古榕樹洞裏,周身浮着一層淡淡的紫色光影。
周圍無比的安靜,安靜得像時光已經停止一般。一直到少年掙扎着坐起來,然後一口殷紅的血溢出了嘴角。
此刻那一縷殷紅淡如煙,醒目地映在唇邊。他的唇薄薄的抿成一條線,明明濃艷得這世間最濃烈的顏料也勾勒不出一分一毫,卻生生讓人感到一種燃燒成灰燼的蒼白微弱,彷彿不似世間人所有,毫無煙火氣息。
艷到十分便成灰。
“你這是為什麼?這麼罪孽的毒吸入體內,你是活夠了么?”老榕樹一邊數落着,語氣間頗有三分詛咒:“老子活了幾千年就沒見過這麼找死的!你這是腦子進水了還是中邪了?才打個盹兒的功夫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要不是怕你死在這兒壞了老子的功德,老子救你個屁!”
少年靡啞的嗓音低低地響起來:“你不救我也不會死。”
“我挺惜命的。”
“惜命?”老榕樹吹鬍子瞪眼:“你這叫惜命?你以為老子不知道這罪孽的毒是你自己作死吸進來的!你是不是腦子長蟲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
老榕樹話里話外都是滿滿的嫌棄。
少年仿若沒有聽到它的話,只不過低頭看了看自己。
嗯,真是糟糕的模樣。狼狽至極。
“以後叫我夜夕。”他道。
老榕樹愣了愣,“夜夕?夜夕是個什麼東西?”
夜夕忍了。
他絕對不會傻子似的說什麼“夜夕不是東西”的話。這棵老不死的樹就是故意的!
“夜夕,名字。”
以前他沒有名字。因為這裏只有他和老榕樹,“你”就是他們彼此之間的稱呼了。反正也沒有第三個人,“你”和“我”就足夠了。
“夜夕你個頭!”老榕樹對此表示十分不屑:“反正又沒人叫,名字有個毛用。”
夜夕忍無可忍。
一道紫光甩出去,耳邊終於恢復了清凈。他重新躺下來,閉上了眼。
“我再沒力氣,也能砍死你那些沒用的枝丫。”他喃喃自語。
“再不濟,我結界封了自己總行了吧。”翻了身,他安然地睡去。
而他不知道,這一睡會是多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