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賀雄
席禎有些悵然若失,自常慣於瀟洒的人卻是怎麼也瀟洒不起來。與師兄二十年不見,而今相見卻又匆匆一別,更兼最疼愛自己的師兄告訴自己要留意自己最喜歡的女人。這失心般的疼痛讓他越來越覺得孤獨,越來越覺得江湖中人心險惡。記得初下山之時,師傅曾經多次教導,涉及江湖要處處留意,所謂的江湖險惡就是人心險惡。起初並不以為意,師兄的出現,讓這句話再次衝擊到了自己的心靈。
不知過了多久,當席禎失魂落魄般走進客棧的時候,東方已經露白。房間內一人正自斟自飲,肥胖的身軀,油頭滿面。見席禎進來,抬頭一笑,滿臉的肥肉把雙眼眯成一條線。但是隨後消融逐漸凝固,不住嘖嘖嘖搖起頭來。
“世間千般事,不如酒一杯,小友何至於此啊?”來人遞上一杯酒戲道:“為何不一醉解千愁啊?”
席禎雙眼無神看了一眼來人,卻是賀雄,本不想理睬,自顧坐下,喃喃自語道:“老東西,我此時無心和你胡扯,你要喝自己喝,喝完了哪兒來回哪兒去。”
賀雄一聽,不怒反笑:“喲,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看你魂不守舍,可別辜負了瀟洒浪子之名喲”隨即又高聲自言自語道:“人世間,浮沉無狀,來也由緣,去也由緣,可唯有這酒,時時刻刻都有緣。三千煩惱絲,世人知緣,卻不隨緣啊!”
“來也由緣,去也由緣”席禎復又喃喃自語,彷彿這句話正在沖洗着他的內心深處,不多時也忽而頓悟,抬頭看着這個玩世不恭的老兄長,不由得一聲苦笑:“老東西,你總能看穿我的心思,你這輩子看來和酒是結下不解之緣了。”
“我和酒,我和你,都是孽緣”賀雄嘻嘻一笑。
“那你今天一大早來找我,該不會是和我講禪機的吧”席禎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禪機?”賀雄瞪圓了雙眼“我可沒有那份閑工夫跟你扯什麼禪機,過來是想告訴你,你老兄我要走了,過來跟你說一句而已。”
“嗯?”這下席禎可是失落加失落,低着頭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喃喃自語:“你也要走了么?你們都要走了么?”
賀雄踱着方步,故作高深狀,摸着不多的鬍鬚說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來京城有來京城的理由,我走也有我走的理由,不要問我去哪裏,也不要問我跟誰去,我在江湖飄蕩,朋友不多,知己更少,與你忘年相交,那是因為你小子對我脾氣。”隨即又一本正經對着席禎說道:“不過有句話,我不得不告訴你,之前叫你離開京城,你不走,那好,那就留在這兒,但是,來客庄你千萬別去動,也別去惹,至於關……,唉,算啦,你總該自己去闖,自己去經歷的,我不啰嗦了,走了。”言畢擺手竟兀自離去,也不管在身後目瞪口呆的席禎。
城外,賀雄哼着小調兒,踱着方步,正優哉游哉出了東門,徑直走向東門外知客亭中。一纖瘦中年人,戴着斗笠,依着亭柱小憩。
賀雄不答話,坐在那人身邊,正色道:“真的只留他一個人在這龍蛇混雜的風雲地嗎?”
那人保持着小憩的姿勢,良久方輕嘆一口氣:“我們不能總跟着他,他需要自己去成長,自己去看清是非對錯。”
“來客庄那三個老傢伙不好對付,以他的性格,必定會牽扯進去,況且,來客庄除了那三個老傢伙,還有未知的高手。”賀雄很是擔憂。
“嗯?”那人輕輕一抬頭:“還有高手?”言語中甚是激動。
“是,兩天前我夜探來客庄,誤入庄中西南角的佛堂,被人發現。”賀雄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那人甚是詫異,驚得連忙抬起頭,看着賀雄,正是追雲劍韓三童。韓三童滿臉驚訝,很是不可思議地說道:“以你的功夫,若想暗中探查,應該不至於被發現。”
“是,原本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我以為只是自己不小心漏了行蹤,被湊巧發現,哪知我大錯特錯了”賀雄心有餘悸,表情愈發凝重。
韓三童聞言更是滿臉驚訝
賀雄繼續說道:“那人功力十分了得,掌力十足,卻又帶着陰柔之氣,我與那人拆了二十餘招,險些重傷於那人掌下,若非我急切之中使用煙火霹靂彈,那日我定然逃不出那人掌心。”
賀雄道:“回來之後,我絞盡腦汁回憶起那人的招式以及江湖上成名的前輩英雄,居然絲毫想不起到底是誰又這麼高深莫測的武功。而且那人出招,迅如狂風,其掌法,似有安南,暹羅風格,而其內力,又似乎屬於西域一脈。”
“哦?”韓三童越發不可思議,他沒有想到來客庄竟是藏龍卧虎之地。
賀雄聳聳肩,表情瞬間輕鬆起來,繼續說道:“後來我正欲與你商議,恰巧接到你的飛鴿傳書。”
韓三童接過話茬:“那人可還有其他特徵?”
賀雄稍作回憶,答道:“形態似女子,但是又有一雙大腳。”賀雄慌忙道:“事先說明啊,我沒有盯人家教看的習慣,只是從那人步伐上看的。”
韓三童若有所思,沉思道:“看來我有必要回一趟武當,我也多年未見師尊,恰好可以向師傅請教,師傅見多識廣,定能有所獲。”隨後又道:“我想請賀兄繼續留在京城,替為兄照看着他,待我弄清楚那人來歷,定會書信與你,只是在我弄清楚之前,盡量阻止他去惹來客庄,未知兄尊意如何?”
“哎,得了,就以咱倆的交情,我就這麼栽在你手裏了,”賀雄滿不在乎的說道:“只是我沒弄明白,為什麼我就這麼倒霉,還這麼心甘情願。”
韓三童微微一笑:“你這輩子恐怕都逃不脫了。”
賀雄挑了挑眉,站起身開始胡說八道起來:“逃得脫也好,逃不脫也好,反正你是個無趣的人,這點,你這個師弟可比你強上百倍。正好我這就回去,待在京城,我可不想跟你這個悶葫蘆一起,那得多無聊,哎,說來說去,都是孽緣。與其找你這個悶葫蘆的孽緣,還不如找個可以跟我一起喝酒開心的孽緣。”
賀雄正兀自說得唾沫飛濺,完全不知道韓三童早已離去,待回過頭,發現韓三童不在,聳聳肩,又滿不在乎自言自語:“每次都是這樣,能不能搞點新鮮的花樣,就算不置酒話別,好歹也說一聲啊,真是沒趣,無聊透頂。我真搞不懂,你師傅是怎麼教你的,同樣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徒弟,怎麼差別就這麼大,一個悶葫蘆,我賀雄好歹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怎麼就跟你這個悶葫蘆交上了朋友,蒼天啊,大地啊,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賀雄就這麼一路叨叨不停,一路往回走,惹旁邊的人不住地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都以為是個精神不正常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