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調查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明成高中的人硬生生用行動告訴了校方,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談論聲不絕於耳,只不過在老師來后,才消停下來,等巡視的老師一走,恢復剛剛的熱鬧。
丁鹿沒想到事情比想像中的難搞多了。
首先,那個女生一直在醫院接受心理治療,很難見到人。
第二,姜驍說幫她問問,可一直沒有給她來過電話。
丁成輝擺明的不幫忙,姜家那邊也沒有動靜。
無力感席捲全身,放了學丁鹿沒有讓陳叔來接她,而是自己打了車去警局,看看那個被陷害的大魔王。
這還是丁鹿第一次到警局,她局促不安,不知道要怎麼樣一個流程。
來往的警察看到她穿着校服,臉上帶着茫然,以為她要報案,一問才知道要看被拘留的人。
因為證據不足,所以只是關幾天,跟那些犯了事的人一塊,統統關進看守所里。
她在警察的帶領下走到了看守所門口。
一間屋子裏,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那個穿校服的少年,他坐在地上,背靠在牆上,頭微微仰着,額前的發也跑到了後邊,露出飽滿的額頭。兩條長長的腿曲着,胳膊肘搭在膝蓋上,修長的手指垂落,像是個落魄的王子。
她一來,很多人看了過來,這裏面大都是因為打架鬥毆的小混混,沒個正經,見她長得好看,忍不住逗弄。
“小妹妹,來找誰啊?”
“小妹妹,多大了啊,叫什麼名字啊?”
警察一個瞪眼,幾個人消了音,丁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去叫那個少年。
“姜…”她頓了一下,忽然改口道:“哥!”
聲音清脆,洋洋盈耳。
姜岸緩慢的睜開眼睛,看清了對面斜上方的小窗戶,眼裏閃過一絲自嘲,看來是幻聽了。
“哥!”她又叫了聲!
眾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角落裏一直沉默的少年。
感覺到余光中多出一道熟悉的倩影,姜岸微微側目。
外面的燈光比屋裏的亮,女孩逆着光,從他這個角度看,那個照明燈正好在她的頭頂上方,像天使的光圈,明亮乾淨。
他緩慢站起身,雙手插着口袋,臉上神色不變,慢慢走近她。
隨着距離的縮短,也看清了她的小臉。
鵝蛋臉,臉部線條非常流暢,也顯得真箇人柔和又無害。一雙濕漉漉的眼裏總是帶着水光,此刻那雙眼裏帶着懊惱,還有一絲擔憂。
丁鹿見他那雙漆黑的雙眸定定的看着她,有些不自然,轉過頭對警察說:“警察哥哥,你先去忙吧,我跟我哥說幾句話就可以。”
血氣方剛的男人聽她這麼叫哥哥,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匆匆走了。
回頭,見他的雙眼還在看着她,眸子裏沒有別的情緒,平靜的有那麼一點點嚇人。
忽然想起前幾次示好被他恐嚇,轉頭她氣的發誓再也不理他,現在沒忍住又來看他,還被他這麼盯着,一臉的惱意,想罵他又怕他回頭出來找她算賬。
她乾巴巴道:“你胳膊上的傷這麼樣了?”
見他不說話,她又接着道:“他們給你飯吃了嗎?”
“你晚上就睡這裏嗎?”
“你怎麼不說話?被嚴刑逼供成啞巴了?”她瞪着大眼睛看他,水靈靈的眼裏儘是想發火卻不敢發的惱意。
路過的警察正好聽到嚴刑逼供這個詞,有些不樂意了,定下腳步去更正她的話:“小朋友,話可不能亂說啊,都什麼時代了,還嚴刑逼供呢?”
丁鹿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還被人聽見了,耳根一熱,小臉一紅,還是乖巧的道了歉:“對不起,我就是跟我哥開玩笑。沒有下次了!”
見她態度誠懇,十分乖順,工作人員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丁鹿鬆了口氣,看姜岸的眼神都帶着點怨氣。
“還有其他事嗎?”又磁又啞的聲音響起,她皺了皺眉,這才注意到他的嘴巴有些干,看來在這裏沒怎麼喝水。
聽他的意思是讓她沒事滾蛋,她心裏的怒火又出來了,想到自己對他這麼好,他也不領情,下意識的就想拔腿就走。可又想起正事還沒問,趕緊問他:“你昨晚幹什麼去了?去姜家了嗎?只要你有不在場的證明就可以了。”
她定定的看着他,濕漉漉的眼裏沒了惱意,多了幾分擔憂。
須臾后,姜岸舔了舔乾涸的嘴唇淡淡道:“私事!跟你無關!”
眉眼皆是疏離,大有一種我就算死在病房,也不需要你插手幫忙的趨勢。
丁鹿有些沮喪,清秀的眉頭輕輕鎖起。
見他轉身,她沖他叫:“跟我有關,我是你妹,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說完,也不等對方的反應,轉身就往外走,帶着一腔怒火跟惱意。
她就不應該來,來了這人也不領情,不僅不領情,還死倔!
走出警察局,丁鹿定住了腳步,覺得自己這樣很幼稚。
跟他生什麼氣?
當務之急是撇下小我,洗清他身上的嫌疑,無論他領不領情,至少她做了,問心無愧。
這麼想着,她心情舒暢了不少。
看守所內,染頭髮的少年們見那人一直沉默不語,身上帶着寒意,對視一眼,有一個開口了:“喂,哥們,剛剛那個是你妹啊!”
姜岸睨了他一眼,眼裏如同臘月的寒冰,讓人心底一栗。
那少年早就輟了學,見姜岸穿着校服,還是個學生,再一想到自己被同齡人的眼神嚇到,覺得很沒面子,耿着脖子叫他:“喂,跟你說話呢!”
其他幾個少年見狀紛紛站起身,以姜岸為中心,有意無意的圍成一個圈,還有一人站在門前把着。
他們經常來這裏,算是常客,眼見這少年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心裏生出不悅,想給他一個教訓。
見少年還是不說話,最開始說話的那少年拎起他的衣服就要去揮拳,下一秒卻見那黃毛少年捂着肚子蜷縮在地上發出悶哼。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幾人都沒反應過來。
下意識的幾個少年圍了上去。
姜岸抬眼看他們,只一眼,就讓幾個人生出不安,那眼裏不僅是冷漠,還帶着戾氣!
跟那晚被丁盛毆打的少年判若兩人。
除了值班的加班破案的,局裏大多數工作人員已經回家休息去了,這頭的屋子莫名的安靜,偶爾會有痛苦的悶哼聲,或是倒吸冷氣的聲音,就是沒有尖叫聲。
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雖然沒個正經工作,可心裏自有一番江湖,總覺得拳腳不如人,又是自己挑事在先,叫警察來屬實丟人。
過了會,姜岸倚着牆,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地上或躺着或坐着的都是剛剛挑事的少年,這些少年見他這麼能打,從剛開始的想給他教訓到現在主動攀談。
“你打架這麼厲害呢?跟誰學的?你為什麼進來啊?”
姜岸還是不說話,下意識想從兜里掏出煙來,卻記起出來前什麼也沒帶,只給郭沖發了條短訊,又把來往記錄全刪除了。
“你在明成上學嗎?那裏面不都挺金貴的人嗎?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這些少年當時上學時也聽過明成高中裏面的情況,大都是非富即貴,但也有小部分是一般家庭。
姜岸又舔了舔嘴唇,一天沒怎麼喝水,太幹了。
見他不說話,幾個少年也全然不在意,在他們眼裏,誰能打誰就是老大,不說話就不說話吧。
*
宋武輝平常人緣好,又頂着個宋家小公子的身份,總算是把當時人找出來了。
楊靈,目前在k市醫院心理科接受治療。
小康家庭,父母都是公務員,得知自己女兒受的委屈,直接報了警。
丁鹿找老師請了假,直接來了醫院門口,正好看到一輛警車也在這時停下,下來了兩三個警察,徑直向醫院走去。
丁鹿想到楊靈的事,猜測他們可能是找她做口供的,便跟上幾個警察的步伐。
她穿的休閑,也沒穿校服,在別人看來,就是來看望病人的小姑娘。
心理科在7層,丁鹿低着頭玩手機跟了上去,幾個警察也沒有在意,鬧着家常,倒沒有聊案件上的事。
下了電梯,丁鹿揣揣不安,生怕自己被人發現。
她佯裝打電話,餘光卻瞄着那幾個人進了一間病房。
這一層很安靜,她加快步子跟了上去,生怕別人聽到腳步聲,她提着口氣,放佛全部的重量都懸空着。
病房的門關着,她靠在牆上,卻什麼也聽不到。
走廊上的窗戶開着,偶有風吹進來,發出一些聲響,再無其他聲音,安安靜靜,確實是個調養生息的好地方。
過了會,丁鹿什麼也沒聽到,便找了個角落蹲了下去,等待着警察走了,她再進去。
宋武輝給她發了消息,在跟祝晨夕的三個人的小群里問她去哪了。
丁鹿如實告知讓他不用擔心。
無心上課的宋武輝又發了條消息:“你還缺不缺哥哥,我這樣的?”
祝晨夕:“不要face!”
宋武輝:“啊,求上天賜我一個鹿妹妹!臉都可以不要!”
丁鹿沒回復,關掉了手機,腦海里想着姜家跟丁家的事。
對於往事她知道的太少了,只知道丁成輝有個青梅竹馬,這青梅就是丁鹿的媽媽,沒想到陰差陽錯跟姜岸媽媽在一起了。
至於怎麼個陰差陽錯,沒人告訴她,都在刻意隱瞞他們這些小輩。
跟姜岸媽媽在一起后,沒多久丁鹿就出生了,生她的人難產,丁鹿被丁成輝接走。
而姜岸的媽媽在月子期間被丁成輝離婚,姜岸媽媽把姜岸帶回了姜家,一待就是九年。姜岸媽媽身體一直不好,最後抑鬱成疾,身故后,姜岸也回了丁家。
其實她跟姜岸都是不幸的。
只是姜岸更慘一些,沒有愛他的長輩,好歹她還有父親的愛,這份愛已經足夠她面對其他困難。
姜岸靠着的是恨意吧。
開門聲響起,又伴隨着腳步聲結束。
丁鹿回過神來,看到幾個警察的身影越走越遠。
她趕緊起身,卻因為蹲的太久,腦袋有些不舒服,緩了幾秒才正常。
病房裏又走出一個小護士,丁鹿趕緊佯裝玩手機,生怕被人發現她的目的。
那護士見她一個年輕小姑娘,以為是別的病房的家屬,也沒在意,關上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