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佛祖原諒
溫黁站在對方上首,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柔柔怯怯的人,也多了一絲冷漠的感覺,然而,這樣的感覺沒有持續多少,便露出了一個笑意:“妹妹,這裏可沒有其他人,若真是我推你,肯定會推的更重一些,直接叫你摔下去。”
溫墨瞧着那麼樣,忽然多了一絲懼意,如果說表裏不一,溫黁才是最表裏不一的那一個。本來還想借這機會,給對方扣一個帽子,那瞧着對方那樣子,不由得便退卻了,扭開頭,小聲道:“誰知道你突然躲?是不是故意躲開了?就是讓我摔跤出醜。”那聲音微顫,想也是疼的厲害。
溫黁一聽對方服輸,便溫柔地問:“怎麼這樣不小心?”
這就是坐實了,對方不小心,和自己沒什麼關係。
同時在心裏也是起意,階梯上面被清掃得乾乾淨淨,怎麼就不小心摔着了?
“誰知這腳下一滑,都快要疼死我了,我得下山去瞧瞧,正好剛才路過的時候,瞧見下面倒是有一個醫館。”溫墨忍着疼,說道:“正好你上香之後,也得下山,到時候再來尋我吧,若是你,我同來,沒一個為父親祈福的,可是有位姐姐的孝道。”
這般難過的時候,倒也沒忘了譏諷一句,陰陽怪氣兒的,叫人不願意聽。
溫黁一看,人肯定是離開,便揮了揮手,叫人扶着着離開,自己身邊只跟着其君。
她就站在那階梯上,看着溫墨被攙扶着離開,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眉頭微微一蹙,作為女子的第六感,愈演愈烈。
其君也覺得怎麼這麼巧,低着頭小聲說:“奴婢總覺得二小姐不懷好意。”
溫黁低垂眼帘,即便是覺得又如何,自己如今也只能上山去祈福,至於接下來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仔細想了想,趕緊交代了其君一句:“你跟着也下去,就說是我不放心妹妹,吩咐你在旁邊照顧。你注意着,若是她借口腳疼,想要先行回去,就趕緊上來稟報我。”
其君遲疑了一下:“可是這般之下,小姐不就沒人跟着了嗎?”
溫黁回頭看了一眼,寺廟鱗次櫛比,佛塔摩天,殿宇巍峨,金碧輝煌,這般薈萃之地,自是不用言說。
誰還敢在這個地方放肆?
這個地方竟然有貴人存在,那麼肯定是十步一個崗哨,一旦有什麼危險的人換下來,第一時間就會被抓住,自己也算是借了貴人的光。
安撫了其君幾句,便讓人離開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衫,獨自一個人,往上一步一步的走,這種孤單一人的感覺,並不差,何況有風景作陪。
許是因為有貴人的駕臨,這個地方的人很少,四處都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後院不能去,所以就在前院拜佛。
溫黁去的時候,也不過只是有一個小沙泥跟隨,引導着該如何。
被這個人接待的時候,溫黁還是有些發怔的,因為此人並未剃髮,倏而雲淡若水,見神人焉。衣素,容若金,儼若熙若。
見有人盯着自己看,小沙彌很是淡定,雙手合十,低下頭來,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後說道:“頭髮在光明身,並不在光明心。”
原來這人叫做光明,到是和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溫黁意識到自己失禮了,欠了欠身,表示歉意:“小師傅坦然,倒是我,着相了。”
然後便徑直走了進去。
大殿內,香煙繚繞,透過這重重疊繞之後,越發顯得佛祖慈眉善目。
她上香磕頭,又雙手合十祈福,至於香油錢,早就提前一天,送來了。
光明念了聲佛號,便說道:“接下來還請施主自便,只是後面,不可去。”
溫黁自然明白,將要離開的光明叫住,問了一句:“小師傅,剛剛我和姐妹一起來,對方摔倒了,就沒有上來,而是下了山。我想問一句,這山下有醫館么?”
“之前的確是有,但是眼看要過年了,也就一家人團聚回去了,醫館已經關門了。”光明雙手合十,垂下眼帘:“小僧倒是會一點醫術。”
溫黁搖頭,謝絕好意,心中警鈴大作,早就知道對方不懷好意,但有些事情沒法避免。
她有些失神地走出去,垂眸沉思,心想着,待會兒其君應該就會回來告訴自己,那人先行離開了吧。
至於有什麼目的,不用言說。
自己現在所要思考着的,便是該如何解決?
便是在這低眸沉思之際,只注意着腳下,而忘記看了前方,在下一個轉角之處,一下子和人撞上了。
那人的力氣似乎很大,溫黁的鼻尖兒瞬間酸疼,趕緊就給捂住,又因為反作用力,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就只瞧着對方的一雙黑鞋上面,綉着金邊兒,眯了眯眼睛,這才反應了過來,此人身份應該不一般。
趕緊抬起頭來,便看見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玄色衣裳,雙腿修長,腰身很細,帶着一個白玉帶。肩寬體長,脖頸像是一個驕傲的天鵝,然後將視線落在了那張俊美的臉上面。
那人狹長的眸子微微上挑,閃過一次精光,略帶一絲笑意:“原來是你啊,我記得你叫做溫黁?一番心上溫黁過,明鏡明朝定少年。真是好名字。”
溫黁蹲在地上,一時間都不知做什麼反應,因為眼前這個人,就是那日闖入自己房間當中的人。
她很害怕這個男子,下意識的就想要後退,結果一不注意,一下子撞到身後的柱子上,後腦都感覺疼。卻也讓人冷靜了下來,今日相見,是偶遇,還是什麼?
她強作鎮定的問:“你是誰?”
“我叫做徐喬,我愚蠢的父親,可取不出什麼好聽的名字。”他像是很惋惜一般的搖了搖頭,抬眸又見對方那副老鼠見了貓一樣的表情,頓時笑得更加燦爛:“人生之中果然有種種巧合,在這裏相遇,應該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吧。既然是老天爺註定,你怕什麼?佛祖跟前,我總不能造些殺孽,你說是不是?”
一個不會造殺孽的人,怎麼會張口閉口,在佛祖跟前,提起殺人的事情?
溫黁動了動喉嚨,讓自己鎮定下來,看着對方:“我不害怕,我是給我父親來祈福的,如今祈福已經結束,我要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而出乎意料,那個男人根本沒有攔着人。
就那樣看着溫黁離開,然後勾起笑容,意味深長地說:“你走得掉嗎?”
人生當中,當真是充滿了一個又一個的因果,既然因已經種下,就等着結果呢,怎麼會准許你離開?
這孩子,可真天真呢。
那略帶玩味的感覺,就像是一隻貓咪,盯住了一隻老鼠,怎麼樣,都逃不掉。
溫黁或許不知道被猛獸盯住的感覺,但是在遇見徐喬之後,似乎漸漸地明白了過來。
行走如雲端,身姿搖曳,這是大家小姐的行走風格。
但是此刻的溫黁,卻是走的飛快,只想着趕緊離開這人的視線,否則單單是感覺到,都頭皮發麻。在下一個轉角,徹底離開了那視線,她只覺得鬆了口氣,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人靠在紅漆柱子上,背後透過一股涼意,像是一箭穿心的透心涼,也因此冷靜了來。
這個男子太危險了,作為一個弱小的人的本能,哪怕是接近,都會給自己一種汗毛乍起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甚至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面。
但是,想着那男人傀儡一樣的言論,這心底,就再一次的泛起波瀾。
真的躲得掉么?
這般心緒不寧之下,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尋看過去,是其君小跑着來了。
其君的神色比自己剛才還要慌亂,髮髻都有些凌亂,看見人之後,急忙說道:“小姐,二小姐說什麼疼的受不了,要先離開。把馬車和侍衛都帶走了,只說小姐還在寺里祈福,等着後天在派人來接……可是這山腳下……”
山腳下雖然是寺廟底,但是平日裏從山下抵達山上,還是需要不少的時間。一旦有人想要對自己不利,將自己留在山腳下,那不是太危險了么?
溫黁立即就意識到了,對方要做的是什麼,但是自己似乎根本就沒有反擊的能力,而且這是個陽謀,讓自己無路可退。
其君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小姐,怎麼辦啊?二小姐特意讓人將奴婢看住,奴婢上山來,她怕是已經走了。”
溫黁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柔的說:“沒事,我會有辦法的。”
即便是沒有,也一定會有的,她輕輕的笑了笑,就像是在給予其君動力,畢竟自己是唯一的主心骨。
無論什麼時候慌亂的,都不能是自己。
想着自己走時,對方那意味深長的表情,溫黁心中,就有些說不出來的恐懼,但很快這股恐懼,就被堅韌所取代。
念一聲阿彌陀佛,佛祖總會保佑自己幾分吧。
那麼,就原諒自己的算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