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成全
除夕夜宴,基本上都是要熬到很晚,場間歌舞昇平,初入宮的時候看着那些歌舞還覺得有趣,可看久了未免有些乏味,也就提不起什麼興緻。
那些個大臣聚在一起,相互敬酒,聲音糙雜,溫黁嫌那裏酒氣重,太過於吵鬧,乾脆便沒出席。
這個一個人在宮裏面過點小日子,豈不是美哉。
屋裏面燒着火盆子,那火光瀲灧映照着窗帘,整個殿內暖洋洋的,火光映照在人的臉上,也是極為的紅潤有光澤。
雲朵扔了幾個栗子進去,燒的啪啪作響,聞着一股股香氣飄出來,她饞蟲大作:“娘娘再等等,就有烤栗子吃了。”
溫黁在那等着栗子,嘴裏也沒閑着,放了好幾個大棗進去,吃的津津有味兒,食慾似乎已經打開了,見什麼都想吃點,所以也不免輕嘆,孕婦的身材難以保持住也是有原因的。
在那烤着栗子的雲朵聽見人嘆息,頭也不回的安慰說:“娘娘放心,陛下宴請眾位大臣,但也說了晚上一定會來尋娘娘。”
溫黁心說我又不是怨婦,哪裏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哪至於叫徐喬寸步不離的圍在自己身邊?
她有些不大高興的說:“陛下不來的時候我不是生活的挺好的嘛。”
不過如今的場景倒讓她想起了有一年以為徐喬能來,特意置辦了不少的飯菜,等着人來,結果真的是空等待,從那時起就明白了,徐喬不一定是要出現在自己生命當中的,對方的出現本來就是個意外。
還真是一個叫人痛苦,又覺得美麗的意外。
這般想着,忍不住嘴角翹起溫柔的笑意。
雲朵看着人那般的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捂着嘴說:“娘娘還說沒想陛下,這嘴角的笑容就瞞不下去。”
溫黁笑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心說此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尖牙利嘴,拿着手中的核桃就扔了過去,沒好氣道:“快吃你的核桃補補腦吧。”
雲朵笑眯眯的將核桃敲開,自個吃了起來,味道還真不錯,權當是娘娘的賞賜。
兩人打打鬧鬧,倒是好不快哉,除了兩個人以外,底下的宮女全被打發去了小屋裏吃酒,還有賞錢拿,宮女太監們個個高興,可謂是歡天喜地。
本來新年就是個喜慶的時候,大家當然是要都高高興興才好,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徐喬也快來了,也都開始熱菜熱飯,雖然不見得能吃什麼,但是坐在一起也是意思意思。
溫黁為了打發時間,拿出來一塊帕子綉着,自己的綉工一向不好,倒也沒想過要給腹中的孩子穿,只是隨意玩玩而已。
上面的一朵小花快綉出了形狀,時候也差不多,外邊厚重的門帘子突然被掀開,跑進來一個小太監,先是站的遠遠的,怕滿身涼衝撞到宸妃娘娘,然後才說:“娘娘,大總管說讓奴才請您過去一趟。”
溫黁微微一怔,這大晚上的叫自己過去做什麼,不過這個小太監的確是大總管的徒弟,也很眼熟。
雲朵趕緊就問:“大晚上的叫娘娘過去做什麼?陛下呢?”
那小太監的神色很微妙,苦着臉笑:“娘娘,您過去就知道了,這事情奴婢也不好說,是關錢才人的。”
這錢才人就是昔日和白昭儀一起入宮,並且僅存的碩果,平日裏小孩子愛玩愛鬧,並不惹人討厭,小日子過得也不錯,錢才人還能惹上什麼事兒?
溫黁這般想着不要從榻上下來,踩在了那一雙軟底繡花鞋上,雲朵趕緊將人攙扶住,又去尋了一個披風,兩個人便往出走,這一路上都在琢磨着,究竟是什麼事兒。
索性外邊有轎輦,六個人抬着轎子,倒也很是穩健,一直到了乾清宮門口,這才被攙扶着下去往裏面走,剛走到門外,就聽見裏面徐喬發脾氣的聲兒。
話說回來,倒是許久沒看見陛下發脾氣了。
這便被摻扶着走進去,因為是除夕夜,所以燈火通明,耀如白晝,這上面鋪了一層紅色的毯子,走在上面輕飄飄的,如行走在雲端。
就瞧見那毯子的末端,錢才人身着宮女的服飾跪在那兒,旁邊還跪着個侍衛模樣的人。
東娘的神情頓時微妙了起來,眼睛掃向陛下身邊彎着腰站着的大總管,後者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兩個聰明人之間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皇帝手裏拿着茶杯,就要往下砸,不過因為自家娘子來了,終究是忍了下來,至少別驚着腹中的孩子,但還是沒忍住,想要踢一腳下去。
侍衛飛快的往前爬,挨住了這一腳,然後不斷的磕頭:“是卑職,是卑職的錯,是卑職強迫的錢才人。”
錢才人在那一味的搖頭。
倒也還真是不怕死,不要命了。
溫黁緩緩的走過去,將茶杯搶了過來,放到了桌上,真以為茶杯不花錢呢,隨便摔?
“你來做什麼?誰讓你來的?”徐喬不是衝著溫黁去的,有刻意壓制着怒火,但聲音還是不大好聽。
她不驚不慌,慢條斯理的問:“你生什麼氣呀?”
徐喬氣急了,氣得直跳腳,站了起來,指着錢才人道:“她和人有私。”
錢才人被指,身上一個哆嗦,低着頭根本就不敢往起抬,還漸漸起了啜泣的聲音。
溫黁掃了人一樣,仍舊是淡淡道:“你有什麼好生氣的?”
妃嬪通姦,換了哪個帝王會不生氣?可偏偏宸妃就能風輕雲淡的問,你有什麼好生氣的?
旁邊人膽戰心驚之餘,不免有些詫異。
陛下也很不高興,用力的揉着自己的臉:“她什麼時候跑去與人通姦不成?偏偏是除夕夜去見人,差點就讓那些大臣給發現,除夕夜宴請的全都是朝中重臣,倘若傳出去,我的臉往哪兒放?!”
皇帝陛下不高興的是,差點被別人發覺,顏面無光。
溫黁有點站不住,肚子挺挺着,乾脆往人身邊靠了靠:“原來你是嫌丟人呀。”
徐喬當然是嫌丟人,當初陳岫然給他戴綠帽子,他可是死咬牙沒說的,雖然知道說出來做事能更容易一些,但還是不願意丟那個臉。
她看着對方氣鼓鼓的臉,忍不住拿手戳了戳:“要是按你這麼說,你不是正大光明的給我戴綠帽子了嗎?你有兩個妃嬪呢。”
徐喬一怔,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說:“可我不去她們呢。”
溫黁微微一笑:“不去等於不存在嗎?”
若是視而不見,就等於不存在的話,那未免有些好笑。
可是從來都沒有哪個妃嬪提出來,有旁人就是給自己戴綠帽子,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帝王時後宮佳麗三千人,說白了自己本身就是那個綠帽子。
溫黁提出來了,還提得理所應當,追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徐喬喜歡她。仗着這股喜歡,可以提出許多的事兒。
徐喬倒是真的想了想:“可是我本身就可以擁有三妻四妾呀?”
她也不生氣,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平氣和的說:“那是外人覺得皇帝就應該三妻四妾,可終究是外人的眼光,你怎麼不問問在我的眼裏?你這樣的行為算什麼呀。比起外人的眼光,難道不是我的眼光更重要嗎?”
徐喬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只要旁人說的有道理,他就會靜心的聽一聽,想一想,然後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屋內還有不少親信的人,比如說大總管和雲朵,兩人面面相覷,只覺得宸妃厲害,狐狸精這個名頭落在身上一點都不虧。
這種明明沒道理的道理,硬是說得有道理,那不就是一種本事嘛,只讓人想要拍手叫好。
在地上跪的腿發麻的錢才人稍微動了動,心中默默的流淚,還是宸妃姐姐厲害。
因為這一個細小的動作,溫黁注意到了人,走到人的身邊,柔聲細語的說:“沒事兒。說起來也是陛下虧待了你,你入宮至今還沒侍寢過吧。”
錢才人用力的點了點頭。
溫黁聲音越發可憐:“瞧瞧你這小可憐的樣子,當真是委屈你了。”
徐喬一聽這話,他倒是挺委屈的:“我不管她吃不管她喝,她還委屈上了?”
“女人其實給了吃喝就好的,終究還是要情愛的,你不給情愛,總要盡到夫君的本分,這夫君的本分也沒盡到。”溫黁神色嚴肅的說:“既然如此她就跟個寵物似的被你圈在宮中,有什麼意思?”
“寵物不高興的我還能踢一腳,她我還沒踢到呢。”陛下開始發揮了胡攪蠻纏的脾氣秉性,哼了一聲。
溫黁慢吞吞的說:“陛下給我帶綠帽子,我還沒生氣呢,是不是我也應該學學陛下那般發下脾氣呢?”
徐喬是領教過她的脾氣的,微微有些慫:“你說這事兒怎麼辦?”
“這兩人反正也是郎情妾意,既然敢冒着殺頭的罪名做出這樣的事兒,肯定也是一番情深,不如成全了吧。”她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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